蔡智誠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不幹。但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穀正綱卻先說了話:“你是個國民黨員,你是革命軍人,你應該回到崗位上去”


    於是,蔡中校起身立正,原本準備推脫的言辭在此刻也換成了另一個無奈的字眼——“是”。


    從穀正綱的家裏出來,蔡智誠的心情十分沮喪,陳麗君卻依然若無其事:“不要緊,先去福州看一看,以後再想辦法回家”,但她同時又顯得特別倔強,無論怎麽勸解都不肯獨自回貴州,一定要跟著丈夫到福建去——蔡智誠隻好退掉了越南的船票,準備攜帶家眷上任新職。


    去福州的船票倒用不著購買,因為有一艘輪船是現成的,很快就要出發。


    還是在3月下旬的時候,蔡智誠去“鐵路軍運指揮部”辦事,在指揮官段仲宇的辦公室裏意外地遇見了傘兵參謀長戴傑夫和三團團長劉農畯。


    這段仲宇是何應欽的親信。前兩年,何應欽被老蔣打發到聯合國去當“安理會代表”,段仲宇也在美國呆了好長時間,何應欽回國以後做了國防部長和行政院長,段仲宇也跟著抖了起來,榮升少將,掌管京滬鐵路運輸大權,還被安排進上海市的“政務委員會”,成了穀正綱與何應欽之間的郵遞員。但事實上,段少將已經在此時加入了共產黨,號稱“蔣經國近衛軍”的預備幹部訓練總隊(賈亦斌部)和號稱“蔣介石嫡係”的傘兵第三團起義,都是他參與策劃的結果。


    蔡智誠沒有想到會在段仲宇這裏遇到戴傑夫和劉農畯,在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傘兵部隊也在上海。從閑談中得知,傘兵一二團已經轉移到福建,隻剩下傘三團還沒有出發,航運部門的辦事效率太低,調派的輪船總是不合適,所以隻好請段仲宇出麵協調。


    “我在這方麵有幾個熟人,明天幫你們問問看”,蔡智誠搞過物資轉運工作,對船舶的情況比較了解,聽說是老部隊和老上級遇到了難處,自然就很樂意幫忙。


    第二天,從段仲宇那裏來了個名叫劉春華的上尉副官,蔡智誠和他一起去了港口司令部海運組的辦公室。


    “上海港口司令部”的正式名稱其實是“聯勤上海運輸指揮部”,是隸屬於“聯合勤務總司令部”(總司令郭懺)的幹線運輸管理機構,與負責支線調配的“補給區司令部”是平行單位。上海港口司令部的司令是湯恩伯的親信楊政民,另外還有好多個分管鐵路、公路、倉儲等各方麵的副司令,段仲宇也是其中之一。然而,真正最有油水的海運組卻始終掌握在楊政民自己手裏,具體負責的是他的副官吳鐸。


    港口司令部總部設在吳凇軍用碼頭,而海運組的辦事機構則設在外灘的招商局大樓內。在辦公室,蔡智誠向吳鐸說明了來意,那小子立刻指著碼頭上一艘漂亮的客輪叫起屈來:“傘兵可真是太難纏了,居然連海遼號都看不上,你叫我怎麽處理?”


    “他們覺得這條船不吉利……”,劉春華副官連忙解釋說。


    蔡智誠和吳鐸一聽這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海遼號”是一艘3500噸級的美國造“大湖級”海輪,原本在招商局旗下從事上海——福州——廈門之間的客貨運輸,49年3月和其他十四艘輪船一起被國民黨軍方接管。從噸位、設備條件和航行經驗上講,用這艘輪船運送軍隊去福建是再合適不過了,但它也確實存在著傘兵們指出的毛病——不吉利。


    記得薩蘇在其大作《青天白日旗下——國民黨海軍佚聞》中講過“伏波號”的事情。“伏波”是一艘英國建造的1400噸級驅逐艦(原名皮圖尼亞號),設備很先進,可剛到國民黨海軍手裏沒兩天就被撞沉了,一百多官兵隻活下來了一個人,而肇事的那條輪船就是“海遼號”。


    “海遼”是美國manitowoc船廠1920年的產品,原名san antonio,賣給中國後起名為“海閩”號,這“海閩”船的頭一次航行就撞沉了吳凇軍港的小火輪,弄死了十六個軍校實習生,然後又開到廈門去撞翻了“伏波號”,於是就改叫“海福”。結果“海福”改了名字卻沒改脾氣,又繼續去撞陸軍的運兵駁船,再幹掉一百多人,隻好又更名為“海遼”……兩年來,這倒黴傢夥的航行經歷就是撞船、維修、改名、再撞船、再維修、再改名,反正專跟兵艦過不去,撞掉了海軍撞陸軍,隻剩下空軍還沒有碰過,所以傘兵三團當然不願意給它這個“破記錄”的機會。


    蔡智誠雖然覺得劉農畯的迷信有點可笑,但人家既然已經這麽說了,他也隻好要求另換一條船,並且建議起用招商局的“郡級滾裝船”,把吳鐸搞得啼笑皆非。


    ——解釋一下:劉農畯所說的“海遼輪不吉利”當然隻是藉口。當時他不願意使用這條船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其客艙容量太大,在裝載傘三團的同時一定還會加運其他部隊,這將影響原定的起義計劃。


    海遼輪於1949年9月起義,改稱“和平號”,是新中國建國時最大的海輪,其光輝形象不僅出過郵票還被印上了鈔票。


    專和兵艦過不去的海遼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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