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獲得了太後的垂愛,太後對嫪毐的賞賜有增無減。太後封嫪毐為長信侯,將豐饒的河西太原郡賞賜嫪毐,作為他的封地。雍城宮中的一應事情都決於嫪毐,而且,雍城的一應軍政也都盡委嫪毐,實際上,嫪毐成了雍城這個小小王國的國君。嫪毐富甲天下,威風凜凜。他的僮僕達數千人。投奔其麾下奔走仕途的賓客舍人也達千餘人。嫪毐府門庭若市,不可一世。


    嫪毐在太後的驕縱下,無所顧忌,忘乎所以,結果招至了滅頂之災。秦始皇九年,嫪毐一次和朝臣飲酒。酒醉以後,兩人爭執了起來。嫪毐借著酒勁,怒氣沖沖,不無炫耀地抖出了隱私。嫪毐稱自己是當今太後的心上人,是太後離不開的情夫,是當世秦王的假父,這樣的身分,你區區朝臣還敢頂嘴?


    嫪毐的隱私暴露以後,消息不脛而走。有人就將太後這一穢行告知成年的秦王嬴政,說嫪毐不是真宦者,而是冒充的宦人;嫪毐和太後私通多年,穢行深宮,並且公然生下了兩個兒子,養在雍城;不僅如此,嫪毐還同太後密謀,一旦有變,就取秦王而代之,並以兒子繼承王位。


    秦始皇得報以後,萬分憤怒,立即派人前去查實。調查的結果當然與舉報相符,而且此事還牽涉到了相國呂不韋。秦始皇便著手了結母親這件令他汗顏的姦情。


    長信侯嫪毐得河西太原郡為毐國,享受著王侯才有的車馬宮室,過著鍾鳴鼎食的生活。嫪毐當然不能失去這些,就欲先發製人。時逢風和日麗的四月,秦始皇嬴政在雍城蘄年宮行冠禮。嫪毐出其不意,先聲奪人,竊取秦王禦璽和太後璽,急調縣卒、宮衛官騎襲擊蘄年宮。嬴政聞變以後,沉著應戰,命相國昌平君昌文君領鹹陽士卒平息叛亂,攻打嫪毐。兩方人馬大戰鹹陽。


    關鍵時候,長於征戰的嬴政頒令懸賞:凡有戰功的都拜爵厚賞;宦者參戰的拜爵一級;國中有拿獲嫪毐的賜錢一百萬;殺死嫪毐的,賜賞五十萬。經過一番較量,慘烈的激戰之後,嫪毐敗北被擒,叛軍死傷無數。


    二、趙太後--深陷情慾(2)


    嬴政將嫪毐施以重刑:車裂嫪毐,滅其三族。嫪毐的死黨衛尉竭、內史肆、估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餘人梟首;追隨嫪毐的賓客舍人罪輕者為供役宗廟的取薪者——鬼薪,罪重的四千餘人奪爵,充軍西蜀,徒役三年。太後和嫪毐生下的兩個兒子裝入囊中撲殺。太後逐出鹹陽皇宮,遷到城外的賨陽宮,斷絕母子關係,永不再見。嬴政還特地頒令群臣:敢有以太後事進諫的,當即殺戮,蒺藜杖背,斷其四肢,懸屍宮外。


    趙太後穢行深宮,雖然有些過分,但終歸是嬴政的母親。嬴政這樣處死了假父,撲殺了兩個弟弟,又這樣絕情於母親,朝臣們覺得似乎不妥。雖有禁令在先,但朝臣們還是婉轉進諫,結果,先後有二十七人被處死,並真的懸屍於宮牆之外。


    秦宮血雨腥風,陰氣逼人。在這種情形下,宮室又走出了齊國人茅焦,從容不迫,儼然視死如歸,徑直到秦始皇的宮門外求見嬴政。嬴政當然知道他的來意,讓侍從告訴茅焦:看見宮牆外的二十七具屍體了嗎?這二十七人都是違令替太後說話的,都是這樣的結果,你難道還想送死?


    茅焦從容地說:告訴皇上,天上有星辰二十八宿,現在是二十七人,我正好湊足二十八數;如果怕死,我就不來了!侍從入門奏報。嬴政一聲冷笑,吩咐:備好油鍋,把油燒沸。嬴政陰冷的臉上掠過一絲笑意,心想湊滿二十八宿之數正好,此後不會再有大臣進諫。


    茅焦隨著侍臣走進了警衛森嚴的宮門。甬道兩邊的花木無限眷戀地在輕輕搖曳,鹹陽宮青銅鼎仿佛在向這位仁義俠士依依告別。茅焦走進大殿。秦王嬴政一臉冰霜,正威嚴地坐在龍椅上,怒目注視著茅焦。


    茅焦不慌不忙地走到禦座前,行過叩拜大禮以後進奏說:小臣之所以敢於麵謁陛下,是因為小臣覺得,自古以來,愛惜生命的人並不忌諱死;同樣,一個以國家為重,明白國家興亡道理的君主,也不會忌諱別人說國家危亡;道理很簡單,如果隻知道忌諱死,那不一定就能夠確保長生;如果隻知道忌諱亡,國家也不一定就會不亡,所以,世間生死存亡的道理,賢明智慧的君主都想知道,陛下難道不想知道嗎?


    秦皇嬴政默默看著他,那意思已是默許,表示願聞其詳。但是,嬴政的臉上依舊沒有釋然的神色,而且,油鍋已經沸騰,滾滾白煙飛升翻卷,猙獰恐怖。茅焦發現秦皇已聽進了自己的開場白,心裏鬆弛了許多。茅焦更有把握了,他覺得自己完全能說服這位剛愎自用、不可一世的君主。


    茅焦停頓片刻,繼續說:陛下雖然聖明,但最近陛下有狂悖的行為,而陛下自己卻一點也不知道——陛下車裂假父,囊殺二位弟弟,將親生母親遷出深宮,又殘忍地殺戮直言諫士。陛下想想,商紂、夏桀的行為有過於此嗎?如果天下臣民知道這些,臣民們能信服陛下嗎?臣民離心,天下崩潰,再有誰來傾心於秦國?小臣隻是替陛下擔心。小臣就說這些。


    茅焦說完以後,自己走向油鍋,從容不迫地解去衣服,準備下油鍋就烹。秦皇嬴政聽了這番話,目睹了茅焦奪人的風姿,心中悅服,感嘆這真是一位頂天立地、大義凜然的英雄豪傑!嬴政陰冷的臉已經釋然,親自走下座位,將俠義之士的茅焦扶起來,誠懇地說:先生請起來吧,你說的有道理,我願聽從你的忠言。於是,嬴政吩咐,拜茅焦為上卿。一場殘酷慘烈的殺戮轉眼煙消雲散,茅焦的俠肝義膽掃卻了籠罩在秦室皇宮的血腥陰霾。茅焦真正是一代英傑。群臣為之嘆服,也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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