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東西跟婦人往她家裏走,一路上才打聽清楚,原來這婦人是周王氏,丈夫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農民,種地為生,二人成親多年,直到前兩年才生下個兒子,取名周英,如今也不過兩歲,昨兒個夜裏也不知怎麽回事,周英夜裏忽然開始哭鬧不止,不管怎麽哄都哄不好,可把他們二人急壞了,於是二人連夜就去請郎中,可大晚上的,郎中不是不肯開門,就是過來看了之後說找不出病因。


    直到他們找到了村東的劉大夫,他也束手無策,不過給他們指了條明路,就是左瑾瑜,所以這才連忙敢了過來。


    劉大夫?


    左瑾瑜想了又想,猛然記起,她口裏的劉大夫應該就是以前她救小豆子的時候,那個變著法想坑自己的家夥。


    “妹子,你要是真能把我兒子治好,那我給你當牛做馬報答你。”周王氏激動道。


    “當牛做馬言重了。”左瑾瑜笑:“不過這診金……”


    “診金不用擔心,要是我兒子能治好,我們周家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會把診金給湊齊!”


    聽這話,左瑾瑜心裏突地一沉,完蛋,診金的事兒看起來指望不上了。


    種地的佃農,還要砸鍋賣鐵地給診金,那說明家裏窮的響叮當、


    難道自己還真的讓人家砸鍋賣鐵不成?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看來也隻能要幾個銅板意思意思了。


    得,自己頂著兩個大黑眼圈跑這一遭全當做慈善了吧……


    不過現在想這些為時尚早,她家兒子的病還真不知道是咋回事,要去瞧瞧才行。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升高,她們也到了周家,到了門口,左瑾瑜驚呆了,她看到了啥?


    竟然還有比左家更窮的地方。


    門前圍著一排籬笆,房子是用土堆砌成的,又矮又破,時不時還從上麵掉下來一點土,那扇門也不能稱之為‘門’,隻是用幾根木棍子做成的柵欄,勉勉強強能把口擋住。


    這要是有賊……


    算了,這種條件的人家,就算有賊,也是怎麽來的怎麽走。


    不過左瑾瑜心裏震驚歸震驚,麵上也是不動聲色。


    倒是周王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一雙朱不住地在衣裳上來回搓著,有些局促:“孩兒他爹也沒啥本事,就是個種地的,家裏這條件……”


    “孩子在哪兒?”看出了對方的尷尬,左瑾瑜就趕緊轉移了話題。


    “在家呢,孩兒他爹正看著。”周王氏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左瑾瑜一眼,領著她就進了門。


    院子裏隻有三個屋,準確地形容,這不過就是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因為這設施確實一言難盡。不過剛進門就聽到了孩子的哭聲,聲音有些虛弱,也有些嘶啞,顯然是哭了很長時間。


    跟著周王氏進了屋,忽然一陣潮氣撲麵而來,目光所到之處,不過兩個破凳子,一個方桌,桌子的一隻腳是殘的,下麵墊了個木頭塊兒撐著,搖搖晃晃的。


    再往裏,就是一個炕,上麵鋪了些幹草,孩子就在上麵,哭的累了,但還是時不時地發出幾聲哀嚎,小小的腦袋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上就蓋了床破被,裏麵的棉絮都露了出來,讓左瑾瑜不免懷疑,孩子確定不冷麽?


    “娃他爹呢?去哪兒了又?”


    周王氏咦了一聲,就衝著外頭喊:“他爹!他爹!”


    “哎,來了,喊什麽喊,催魂呢!”男人不耐煩地吼了一嗓子,這才從茅廁的方向慢吞吞地出來,一邊走一邊係著褲腰帶。


    等走的近了,左瑾瑜正好跟他打了個照麵。


    看清這人的長相,頓時一股熱血衝上腦門,上次的事情又瞬間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是你!”


    這男人顯然也認出來左瑾瑜了,愣了三秒,指著她吞吞吐吐。


    “怎麽是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分外眼紅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她跟左趙氏爭執的時候,罵她破鞋的那個男子。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而周王氏看著二人的神情,略微懵逼,指了指自家男人,又指了指左瑾瑜,忽然一拍大腿,笑道:“原來你們認識,那真是太好了,娃他爹,快給妹子倒杯水來。”


    “倒個屁的水!”男人衝她吼道:“你這個臭婆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老子讓你去找郎中,你這是找了個什麽玩意兒回來!是不是故意給老子找晦氣的!”


    被他這麽一吼,周王氏的笑愣在臉上,更加懵逼了。


    左瑾瑜也不是吃素的,當即也不客氣地喊道:“你衝你媳婦吼什麽?沒出息的男人才隻會對自己媳婦耍厲害,你還嫌晦氣?嗬,可笑,老娘跑這麽遠碰到你才是最晦氣!要知道她男人是你,求我我都不會過來!”


    說罷,左瑾瑜拂袖而去,隻當自己這段時間犯了小人,走這麽大黴運。


    這下周王氏急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怎麽能說走就走?她家兒子的性命可危在旦夕啊!


    “妹子,妹子。”周王氏連忙追上來拉住她:“你可不能走哇,我家阿英還……還等著救命呢。”


    事情到這個地步,周王氏也基本想明白了一點,這牧家娘子跟她家男人,不是有什麽交情,而是有仇隙。


    這梁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結下的,她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瞬間涼了幾分。


    真是的,早說讓娃他爹抽空去找個別的營生做做,也好為家裏貼補一點兒,地裏的活兒自己可以顧上。


    結果這人卻死活不幹,就偏要守著那一畝三分地耗著,地裏的活兒幹完了,他就來回晃蕩去打聽東家長西家短的,這樣一來,家裏要能好過起來才是見了鬼呢!


    這下好了,又把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給得罪了,她家兒子的命,可怎麽辦!


    左瑾瑜把她拉著自己的手掰開,努力穩著情緒說:“您兒子的命,我救不了,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完就繼續往外走。


    周王氏又急又無助,眼看著兒子的命就快有救了,結果又出了這檔子事。


    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她隻好又急忙去拽她男人,催道:“你快去把人家請回來啊!劉大夫說了,隻有她才能救咱家娃!”


    “給老子滾!”男人一抬手把她推開,指著她鼻子就罵:“你天天就知道給老子找氣受,就她這黃毛丫頭還能救兒子?你這腦子進水了吧?你是被姓劉的誆了,蠢貨!”


    周王氏跑了一晚上找郎中,腿都快跑斷了,又冷又累,而自己男人卻在家裏舒舒服服地待著,反正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誰讓自己嫁了這麽個懶貨呢!


    可她知道,劉大夫沒有理由誆她,他讓自己去找牧家娘子,那就證明牧家娘子肯定有些本事。


    眼看著左瑾瑜就要出了門,周王氏索性也不對她男人抱希望了,心一橫就又追著過去,跑到左瑾瑜麵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正好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番情形讓左瑾瑜蒙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要把地上的女人拉起。


    “你這是幹什麽!”


    周王氏忍了許久的淚水在這一刻徹底決堤,她飆著淚,手上扯著左瑾瑜的衣裳,不住地磕頭:“妹子我求求你了,你行行好,你發發善心救救我家兒子吧……我……我給你磕頭……”


    這一幕著實心酸,一個愛子心切的母親,她如何拒絕?可那男人之前的惡劣還曆曆在目,她真能做到以德報怨麽?


    不能。


    尤其是現在,男人依然鼻孔朝天的德行,讓她更加堅定。


    “對不起,你們家的事,我真的不想插手,再說了,我也確實是個黃毛丫頭,大夫都看不了的病,我又如何看得?難不成我比那些大夫還有本事?”


    周王氏哭的身子直顫,卻是死死攥著她的衣裳不肯撒手。


    她男人看不下去,直接過去一把將周王氏拉了起來,吼道:“你哭什麽哭!還嫌老子不夠晦氣是不是!我看咱家兒子病成這樣,都是讓你給克的!”


    周王氏哭的不能自己,抽抽搭搭地說:“劉大夫親口告訴我牧家娘子治好了連他都束手無策的怪病,你這個人,什麽都不懂,她一定可以救我們兒子的。”


    “她?”


    男人半信半疑,卻沒了方才的底氣,心道不會這麽巧吧?


    “不可能,她連醫術都沒學過,怎麽可能會治病。”男人如此來安慰自己。


    他實在不願相信,這個黃毛丫頭能把他兒子治好。


    “咱們十裏八村的郎中,凡是醫術好一些的,我都請了,可你也看到了,那些郎中連病因都查不出來,我們現在,已經無路可走了!”周王氏搖晃著男人,歇斯底裏地哭喊著,試圖要用這種方式說服自家男人。


    男人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黑著臉說:“村裏的郎中不行,咱們就去鎮上請。”


    “娃他爹,你糊塗啊!”周王氏癱坐在地上:“咱們家拿什麽去請鎮上的郎中,就是咱們湊夠銀子去鎮上請郎中,那一來一回,也耽擱了咱娃的病啊!”


    左瑾瑜把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越聽越覺得這男人還真不如自己媳婦看的透徹,又沒本事脾氣又大,典型的窩裏橫。


    這周王氏也真是有些瞎眼了。


    “她真的能治?”在周王氏鍥而不舍的堅持下,男人被說動了。


    但是他礙於麵子,又不想拉下臉來求人,所以就清了清嗓子,走到左瑾瑜跟前說道:“我不信,你要是有這本事,你就拿出來讓我瞧瞧。”


    仍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左瑾瑜被氣笑了,不客氣地回道:“還給你瞧,你算哪塊小餅幹?你兒子的病,我真沒辦法,你們自己解決吧!再見!”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至於他們家兒子如何,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自己也是腦子進水了,跑這麽遠過來找一肚子氣受。


    第一百四十三章 風雨同舟


    她悶悶不樂地回到家,飯菜飄來的香味鑽進了她的鼻息,已經饑腸轆轆的肚子聞到這個香味,微微驅散了一些煩躁。


    她循著香味走到灶房,正看到牧疆在裏麵忙來忙去的身影,頓時腦袋裏就閃出一個詞語:上得廳堂,入得廚房,是個居家好男人。


    牧疆把菜燒好,盛到碗裏端出來,一扭頭就看到自家小媳婦正在門口站著,一雙烏黑的眼珠直溜溜地盯著自己手裏的飯菜。


    “這麽快就回來了。走,吃飯。”


    二人落座,牧疆又給她拿了饅頭,左瑾瑜一吃,嚐出了不對勁兒:“這不是咱家饅頭。”


    牧疆嗯了一聲:“饅頭還沒蒸好,就去外頭買了個。”


    他說的輕描淡寫,可左瑾瑜心裏清楚的很,離他們最近賣饅頭的,也得過了經過兩個村子後才有,這大叔……為了讓自己吃上饅頭,來回跑了這麽遠。


    恰好此時,她又發覺牧疆手裏拿著的,是個窩窩頭。


    愧疚感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你是不是傻,就為了一頓飯,跑那麽遠去買饅頭。”


    而且……還隻買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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