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快去吧。這藥可不能斷。”


    萬安應了一聲,正欲進去,忽而又想起什麽,停下腳步問道:“對了,我記得姑娘的爺爺不是……他身子如今怎樣了?”


    這是在試探自己呢,左瑾瑜又垂下眉眼,蹙起眉頭,以袖掩麵,硬是擠出幾滴眼淚,聲音沉悶道:“自從上次回去後,爺爺的病情就越發難過了,郎中說我爺爺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靈,撐不過一個月了。”


    “那真是可憐。”他嘴裏說著可憐,臉上卻沒有任何可憐之色,反而麵色淡淡,無關痛癢:“那我進去給老爺送藥了。”


    似乎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已經沒有耐心再繼續跟她寒暄了,畢竟在萬安眼裏,她不過就是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娃,雖然嫁了人,可到底涉世未深,再聽了今日她這番說辭,便更加不把她當回事。


    “去吧。”


    左瑾瑜跟他道別之後,難得心情不錯,就在這府裏轉悠起來,以前自己一心忙著鑽研凶手的事,也沒好好轉轉,今兒也算是有了空閑,可得好好看看這牛府景致。


    玲瓏精致的亭台樓閣,清幽秀麗的池館水廊,沿著走廊一路到盡頭,斑駁的樹影蕩漾在水麵上,池子裏的魚兒歡快地遊動著,好像一副和諧美好的景象。


    可惜,這偌大的府中,看似美好,卻早已暗藏殺機。


    不由地看著池子裏的魚兒就恍了神,甚至連她背後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都沒有發現。


    “不知姑娘看什麽看的這樣入神。”


    忽然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左瑾瑜身子猛地一驚,連忙轉過身去,就看到了一個男子正笑著看她,這男子皮膚偏黑,濃眉大眼,唇角微微揚起,給人一種沉穩的氣質,明明不過二十左右的年紀,卻是滿滿的少年老成味道,隻不過整個人風塵仆仆,好像趕了很長時間的路一樣。


    “你是……”


    左瑾瑜詫異問道,這個人可是眼生的很,看穿著也不像府裏下人。


    “在下牛堅,是牛府的人,我在府上多年,好像從沒見過姑娘,不知姑娘……”


    他彬彬有禮,談吐得宜,左瑾瑜不由多瞧了幾眼,對他的印象也好了幾分。


    “我叫左瑾瑜,是牛老爺請來的客人。”


    左瑾瑜也禮貌地以此回應。


    正當她在猜測這位男子的身份時,卻見這牛府管家匆匆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一路跑到了那位男子跟前,喘著粗氣道:“大少爺,可找著你了,我聽阿勝說你已經回來了,找了一大圈,哪兒也沒找著,不曾想您在這兒呢。”


    一口氣說完,管家也累的夠嗆,轉而又看到左瑾瑜在這兒,便打了個招呼:“左姑娘。”


    左瑾瑜點點頭,心道這原來就是牛群的哥哥,牛府的大少爺。


    可這二位少爺的秉性看起來似乎是天差地別,牛群顯然是個被過分寵愛卻又急於證明自己實力的小機靈鬼,而這位牛堅大少爺卻是個深沉老練的人。


    “泉叔,我娘呢?”牛堅問向管家。


    “這段時間二夫人回了娘家,說等大少爺回來的時候,她再歸家。老奴一會兒就去把二夫人請回來,你們娘倆也好敘一敘。”


    “泉叔,不用麻煩了,等晚上我親自去接娘回來。”


    管家也不堅持,就躬身道:“也好,那……洗澡水是現在就給您備還是……”


    “一會兒我自己安排,泉叔你別管我了,去忙自己的事吧。”


    也不知怎的,左瑾瑜覺得這位大少爺雖然說話舉止處處有禮,可眉眼的笑意總是不達眼底,有股淡淡的疏離。


    “哎,好嘞。那老奴就先退下了。”管家說完就退了下去。


    左瑾瑜此時也沒了看景的心情,就隨意找了個借口說要回去了。


    可這位大少爺顯然沒有想讓她走的意思,就寒暄道:“姑娘這麽急著走,難道擔心我是洪水猛獸嗎?”


    洪水猛獸倒是不擔心,就是覺得無聊。更何況她並不想與這位大少爺有什麽交集,自己是來幫忙找凶手的,又不是來交朋友的。


    “怎麽會,隻是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一會兒。”左瑾瑜言不由衷地回答。


    既然她這話都說出來了,那牛堅也沒有再繼續挽留的道理,就拱手道:“姑娘慢走。”


    左瑾瑜點點頭,也沒多想,轉身便走,隻是轉身的時候卻沒看到那人眼裏閃過一抹陰鷙。


    待左瑾瑜經過池塘旁,倏然隻覺膝蓋一痛,也不知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身子不由控製地往池子裏跌去。


    “姑娘小心!”牛堅在身後驚呼一聲,可趕來時已經晚了。


    “噗通!”池子裏迅速被濺起大片水花,左瑾瑜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腦袋嗡嗡的,隻覺身子不斷下沉,她雖一身醫術,可卻是個旱鴨子,一點都不會遊泳。


    她手忙腳亂地往上攀爬著,兩隻手胡亂拍著水麵,想掙紮著喊救命,可事實是,溺水的人,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機會。


    她隻能一遍一遍地在心裏喊著救命,這不過片刻的工夫,她就覺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此時,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要是自己沒死,以後再也不從池塘看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偽君子


    “左姑娘別怕,我來救你。”


    朦朦朧朧之間,她好像聽到了牛堅的喊聲。


    這下……有救了……


    牛堅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很快朝著左瑾瑜的方向遊去,在左瑾瑜意識消沉的最後一刻,她總算放下心來暈了過去。


    她的腰肢纖細,盈盈一握,牛堅試探地喊了幾聲,見她沒有反應,於是一隻胳膊環住她的腰,一手劃著水把她拖了上來,期間環著腰的胳膊還有意無意地碰到左瑾瑜的小山丘。


    好不容易拖上岸,牛堅抹了把臉上的水,目光不由瞥向在地上躺著的女子,她渾身衣衫盡濕,緊緊地貼在身上,雖豐韻不足,可已經能隱約看出曼妙之姿,若是再長兩年,定該讓男子看的走不動步。


    “真是個尤物,若是再大一些……”牛堅眼神一眯,露出精光。


    “糟了,有人溺水了,快來人啊!”有眼尖的丫鬟看到,高聲喊道。


    這時候牛堅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聲音剛落,頓時四周的丫鬟家丁烏泱泱地圍了過來。


    “這不是左姑娘嗎?”一個家丁驚詫道。


    因為左瑾瑜是牛老爺特意交代要好好侍奉的客人,所以府上的丫鬟家丁也都認得。


    “那……快快快,快去報告老爺。”


    牛堅在一旁臉都青了,本想借這次機會好好占占便宜,沒想到卻被人給撞破,還招來這麽多人,不過到底是跟著牛老爺經常出去跑生意的人,見過一些世麵,所以就鎮定下來。


    “不必驚動父親,我能救。”


    “大少爺?”眾人這才發現他也是全身濕漉漉的,就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方才我從這裏經過,看到有人溺水就下去把人救了上來。”牛堅輕描淡寫地說著:“父親事務繁忙,此事還是不要驚動他了。”


    “大少爺所言有理,那小的立刻去請郎中。”


    牛堅抬手製止:“等郎中過來,這姑娘隻怕沒命了。”


    眾人嚇了一跳,要是他們府裏發生了命案,可了不得。


    “那……那可怎麽辦?”眾人惶惶。


    “我在外做事的時候見過有人用一種法子救人,是嘴對嘴往裏頭吹氣,隻是此舉實在於理不合,所以我……”牛堅道貌岸然地說著,臉上表現出為難之色,


    方才說話的那家丁急道:“公子,小的們都知道您是正人君子,這時候又是救人的緊要關頭,您若擔心左姑娘醒來後問罪,自有小的為您說明,您就別猶豫了。”


    牛堅等的就是這句話,當下他便不再猶豫,一手捏住左瑾瑜的鼻子,一邊探下身去,要嘴對嘴輸氣。


    正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眼看著牛堅的嘴就要碰上,人群中忽然竄出一個身影,快如閃電,甚至在沒有人反應過來之時,牛堅忽然背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腳,“砰”地就摔在了一旁。


    眾人驚呼:“大少爺。”


    牛堅迅速起身,就看到他麵前站了一個麵容肅穆的男子,薄唇緊抿,一雙黑眸隱隱泛著殺意,臉上的刀疤更襯得此人似是羅刹。


    不知道這男人什麽來頭,牛堅也不敢貿然撒火,壓著怒氣,道:“你是何人?”


    牧疆沒有理會他,把地上的左瑾瑜背起來,幾步就走到假山旁,將她放在大石頭上,臉朝地,背朝他,兩隻手垂在地上,然後牧疆按住她的後胸用力往下壓,就這麽壓了好幾下,正在昏迷的人“哇”地吐出了一大口水,然後慢慢睜開雙眼。


    “醒了醒了,左姑娘醒了。”圍觀的下人驚喜叫道。


    牛堅的臉一陣紅一陣紫,這家夥到底什麽來頭,先是打了他壞了他的事,現在這舉止又是結結實實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好了好了,既然姑娘醒了,大家也都散了,趕緊去幹自己的活吧。”牛堅趕緊把眾人遣散,否則後麵的局麵,隻怕要失控,壞了他的名聲。


    “這……這是哪兒啊?是十八層地獄啊還是天堂啊……”石頭上剛醒的人咳嗽了兩聲,柔柔弱弱地自言自語:“這肯定是地獄,我怎麽看這地方都是倒過來的……”


    話音剛落,牧疆一手將她抱了起來按在懷裏:“若是在地獄還能碰見我,那你真的該哭了。”


    這個懷抱既溫暖又熟悉,她冷不丁打了個噴嚏,腦子清醒了一些:“我沒死?”


    她全身濕透,凍的瑟瑟發抖,為了汲取一點熱量,隻一個勁兒地往懷裏鑽。


    牧疆把外衫解下披在她身上,柔聲道:“還冷不冷了?”


    “冷”某人這時候終於像隻貓咪一樣,難得乖巧下來。


    可在一旁把這一切盡收眼底的牛堅卻看不得他們這般恩愛,又記恨著方才牧疆踹他一腳的事,本想好好過去教訓這人一般,可他理智戰勝了衝動,眾人誰不知牛家大少爺翩翩有禮,處事得當,是少有的正人君子,可不能為了這麽一個不知名姓的人壞了自己名聲,不值當。


    心裏的火一壓再壓之下,他臉色恢複如常,臉上掛著違心的笑,走上前去,拱手道:“在下乃是這牛府大少爺牛堅,不知公子是……”


    “原來是牛府大少爺,有所耳聞,今日一見,原是沽名釣譽之輩。”牧疆不卑不亢,語氣帶著冷冷的不屑。


    也不知道他哪來這個臉,到現在這個時候了,還好意思再過來。


    牧疆這話可是一點麵子都沒給他留,厭惡之情根本橫在表麵,牛堅的臉色變了幾變,甚至想要一拳朝對方的臉上打過去,拳頭攥緊又展開,最終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左瑾瑜還在渾渾噩噩之間,完全不知自己在昏迷的時候牛堅想對自己做的齷齪事,看牧疆這樣生氣,就小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隻是有人想要趁虛而入,行一些齷齪之事。”雖是跟左瑾瑜說的,不過目光卻是緊緊盯著麵前的牛堅。


    “這位公子,我牛堅自認對你已經足夠禮數了,可你卻咄咄逼人,這是在牛府,你若是信口開河誣陷好人,那這府裏,隻怕就留不得公子了。”牛堅也沉了臉,自己堂堂大少爺,豈容他這種山野村夫詆毀。


    第一百二十三章 虛偽


    牧疆冷笑一聲:“誣陷?青天白日之下你就想對我家娘子無禮,眾目睽睽,難道你還想抵賴麽?若這牛府之人當真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我們還真不願在這兒待下去,丫頭,我們走。”


    他這次是真動了怒,在第一時間看到這畜生想占左瑾瑜的便宜時,怒火就噌噌地竄到了頭頂,到現在看到他這張臉,牧疆還有想要上去痛扁一頓的衝動。


    說罷,他怒氣衝衝地就要帶著左瑾瑜回去,這破地方,他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左瑾瑜越聽越不對勁兒,這牛堅想要冒犯自己?


    抱著遲疑的態度她不由多看了牛堅幾眼,這人看起來彬彬有禮,進退有度,怎麽看怎麽不像牧疆說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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