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茵掃了一眼那些菜,目光同情地看向詹夙,“丞相平時就吃這些?”


    詹夙想說平時沒這麽素,但說出來好像是在怪她一樣,雖說本來就怪這小祖宗挑三揀四為難廚子,但她似乎很不喜歡他囉嗦這些。


    他隻好點頭,“差不多,臣對這些不講究,能吃飽就行了。”


    顧玄茵;“……”下次,八成是不會來玩了。


    吃完晚飯,顧玄茵就要回宮,外麵飄起了雨,詹夙皺眉想了想,“陛下稍等。”


    說著回房間找了件孔雀毛的鬥篷,“把這個披上,擋擋風。”


    銀霜在旁看著不禁皺眉,“使不得,陛下如何能穿臣子的衣服?”


    詹夙冷冷看她一眼,“本相還沒說你,你倒反來怪罪本相,若是你思慮周到些,知道這幾日天氣變化快,就該準備一件披風帶著,何至於讓陛下穿本相的衣服。”


    銀霜聞言立刻跪下請罪,這的確是她失職了。“是奴婢失職,求陛下降罪。”


    顧玄茵歎氣,“哎,起來起來,誰還沒個疏忽的時候,再說朕也不冷。”


    “現在在屋裏自然是不冷的,一會兒出去看你冷不冷,快披上。”詹夙堅持。


    顧玄茵無奈,隻好配合地穿上。


    他打的什麽小算盤她一清二楚,還不就是想讓人看看,他們君臣之間有多和諧多親密麽?


    要是她能把這件披風留下,時不時拿出來穿一穿,他大概就更高興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有一種冷叫丞相感覺你冷。


    有一種老叫陛下感覺你老。


    第21章


    定南侯府。


    “奴婢看得千真萬確,陛下的確是從丞相府出來的,而且身上還披著夫人您前幾日才送過去的孔雀毛的披風。奴婢就問了丞相府的小廝,陛下下午就到了,在府裏吃了晚飯才回。”


    今日侯府廚房做了幾樣新式點心,曹氏惦記兒子,就讓身邊的貼身丫鬟給詹夙送去幾樣嚐嚐,誰知那丫鬟過了半日才回來,一回來就跟她說見到了皇上。


    曹氏皺眉,低聲嘀咕:“陛下為何要穿夙兒的衣服?”


    怪不得詹夙一個丞相日日往宮裏跑,怪不得每每提到陛下和徐望時他都不高興,怪不得從來不考慮自己的婚事,怪不得……


    曹氏幾乎不敢再想下去,她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他們家真是攤上大事了。


    “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要是在這府裏聽到一點風言風語,小心你的舌頭。”在還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隻能先把這事壓著。


    那丫鬟應了,她雖不懂這件事意味著什麽,但既然關係到天家,那就還是閉嘴的好。


    曹氏這邊捂得鐵桶一般,顧玄茵和詹夙倒都不甚在意,第二日就傳到了劉文周耳朵裏,劉文周卻沒自己去找顧玄茵,而是讓劉靜妍入宮,給顧玄茵請安。


    劉靜妍入宮時,顧玄茵正和詹夙商議改年號的事,眼看就要過年了,平章這個年號不能再用,是該選個屬於顧玄茵的年號。


    詹夙對此十分重視,總想給她挑個最好的,商議了許久仍然沒有定下來。


    聽說劉靜妍來了,顧玄茵不易察覺地蹙了蹙眉,看向詹夙,“表妹來找我玩兒了。”


    顧玄茵見詹夙還不動如山的坐著,心下無奈,吩咐銀霜,“讓表妹在偏殿坐一坐,朕與丞相商量完事情就過去。”


    詹夙眼中立刻就帶了笑意,他在她心裏,比一起玩到大的好姐妹還重要了。


    “繼續說年號的事,”顧玄茵清了清嗓子,“朕也沒什麽開疆拓土的誌向,就不要用什麽‘武’啊,‘建’啊,朕隻希望風調雨順,四海安寧,百姓富足。”


    詹夙沉吟片刻,“風調雨順,四海安寧,陛下覺得‘天寧’如何?”


    “好,”顧玄茵讚道:“就這個了,天寧這個年號正和朕意。”她想了想,又道:“年號已定,就可以讓太常準備郊祀諸事了。”


    “這些事臣去交代就是,”詹夙寵溺地看她一眼,“去玩兒吧。”


    什麽叫“去玩兒吧。”?這語氣怎麽和打發小孩兒似的。


    其實顧玄茵不太想見劉靜妍,她倆是從小玩大的姐妹,無話不說,甚為親密。


    如今姐妹成了君臣,很多話都不能說了,或者說了也不是從前的那個心境了。那種感覺讓她覺得有點難過,即使是從前最好的姐妹也讓她無法全然信任。


    詹夙見她心不在焉地坐在那兒不動,關心道:“怎麽了?”


    顧玄茵有些低落地耷拉下腦袋,“沒事,”她抬了抬手,“丞相回吧。”


    要去見小姐妹不是該開心嗎?怎麽蔫頭耷腦的?詹夙皺起眉,“是不是劉家姑娘欺負陛下了?”


    顧玄茵沒想到他會這麽問,忍不住笑了,“表妹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怎麽敢欺負朕。”她頓了頓,又順嘴抱怨道:“丞相以為誰都和您一樣,整天就知道欺負朕。”


    顧玄茵說著,還不忘委委屈屈地看詹夙一眼,普天之下也就你能欺負皇帝,皇帝還拿你沒轍,以詹夙的尿性,聽了這句話大概尾巴能翹上天,一得意就忘形,指不定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詹夙這會兒確實想做點出格的事,他壓抑著把人拉過來欺負一頓的衝動,一副正人君子的表情道:“臣何時欺負陛下了?”


    你就裝吧?顧玄茵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麵上卻抿著唇,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詹夙被她這小眼神撩撥的耳朵都紅了,放著小姐妹不見,在這兒和他打情罵俏,小姑娘真是長大了。


    顧玄茵轉了轉眼珠,“丞相回吧,不好讓表妹等久了。”


    詹夙應了,心滿意足的告退,二人剛才那幾句話又夠他回味一天了。


    顧玄茵去了偏殿,見到劉靜妍麵上還是親親熱熱的笑。“我還以為表妹把我忘了呢,今日怎麽突然想起進宮來了?”


    劉靜妍拉她坐下,“是父親交代我們沒事不要往外跑,低調些。”


    顧玄茵不以為然,“進宮怎麽算往外跑。”


    “我若是經常進宮,外人難免要說陛下和外戚走的太近。”劉靜妍抿唇道:“我不想給陛下添麻煩。”


    顧玄茵淡淡道:“朕親近誰要不著別人管,那些禦史們頂多寫幾本奏疏勸諫朕,大部分丞相都幫朕攔了,我眼不見心不煩。”


    劉靜妍聞言驚訝:“那些折子本該陛下親閱,丞相這麽做不合規矩吧啊!”


    “規矩?規矩還不是人定的。”顧玄茵唇邊露出一抹壞笑,“舅舅應該和你說過朕對丞相的縱容是為了什麽。”


    劉靜妍頷首,“可陛下也別因此太委屈了自己,還是該有個底線。”


    顧玄茵聽她這麽說,就知道她是因何而來了,“你是說去丞相府看望他一事?”她歎了口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朕隻有放低身段,才能取得他的信任。”


    “萬一要對陛下不利,那可是在他的地盤……”劉靜妍皺眉,萬一詹夙挾持了陛下,逼她退位,他們劉家拿什麽與之抗衡?


    顧玄茵搖頭,“他不會的。”這件事顧玄茵之前也不是沒想過,她輕車簡從去丞相府,詹夙若是有不臣之心,下藥也好,挾持也好,有的是辦法。


    可她卻篤定詹夙做不出這種事,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她能感覺到他是坦蕩之人,即使要奪這天下,也不會采取那樣上不得台麵的法子。


    劉靜妍歎氣,“陛下,旁觀者清,我倒是覺得,對丞相不可一味的捧殺。”


    顧玄茵知道自己這位表妹極為聰慧,有時候甚至可以左右劉文周的意見,遂好奇問道:“怎麽講?”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晚上要去聽講座,今天隻有短小君,明天爭取多寫點。


    第22章


    劉靜妍沉吟片刻,又搖搖頭,“算了,我一個姑娘家,不該摻和這些。”


    顧玄茵拍她一下,“話說一半,又吞吞吐吐的,姑娘家怎麽了,朕不也是姑娘家,快說!”


    “自陛下登基以來,我冷眼瞧著,丞相看似一直在替陛下著想,其實每一步都有自己的心思。”劉靜妍盯著顧玄茵,認真道。


    仗著和顧玄茵這麽多年的交情,顧玄茵對她應該比對父親更信任一些,她既然已經察覺到了危險,不妨先下手為強。


    “梁王、齊王一事,的確是他們罪有應得,但陛下有沒有想過,要是沒人推波助瀾,他們也不至於那麽沉不住氣。諸侯一除,他又竭力主張選拔人才,而且喜用寒士,陛下可想過為什麽?”


    顧玄茵饒有興致地聽著,問道:“為什麽?”


    “寒士因為他的主張而得以重用,自然心存感激,一旦陛下想處置丞相,那些人自會擁護於他,到時候陛下若是一意孤行,就是得罪了天下寒士。”劉靜妍一字一句道:“這些人雖出身低微,但許多人都在各地掌握實權,萬一因此反叛朝廷,咱們如何能抵擋的了。”


    顧玄茵深深看了劉靜妍一眼,她一雙杏眼中無波無瀾,聊起國家大事就仿佛在說風花雪月那樣輕鬆。


    她不由勾了勾唇,“表妹真是聰明過人,竟能想到這一層,那依你的意思,朕現在該如何對丞相呢?”


    劉靜妍檀口輕啟,吐出幾個字:“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聽到這八個字,顧玄茵心裏驀地一疼,麵上卻仿佛聽進去了一般,微微頷首,“茲事體大,容朕再想想。”


    “陛下,”劉靜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這番話我與從未與父親說過,都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也不一定對,陛下若是不信,也請不要怪我。”


    這些話她的確從未與劉文周說過,一來劉文周打心底裏不願意讓她知道太多朝政之事,二來她也是這幾日才察覺到了危機,陛下對劉家逐漸疏遠,這種疏遠不是給人看的,是發自內心的不把他們當自己人了,就憑宮變一事,陛下之前未透露半點風聲就能看出來。


    陛下嘴上說是演給詹夙看的,誰知是不是詹夙離間了她與外戚的關係,讓陛下對外戚心生忌憚。


    說到底,外戚靠的是什麽,不就是皇上的庇佑嗎?若連皇上都不信任他們了,他們就是個空架子。


    她說這番話,不敢保證顧玄茵都聽進去了,就算她沒聽進話裏的內容,也會因為她的大膽直言,對她少了幾分防備。


    顧玄茵在心裏歎息了一聲,她這個表妹就是太聰明了,聰明的過了頭,難免就有些自以為是。


    她暫且收拾起複雜的思緒,拍了拍她的手臂,“朕明白的,你是一片好心。”她拉劉靜妍起來,“難得進宮一次,別淨說這些了,說說你,舅媽有沒有給你相看人家?”


    提起這事,劉靜妍不由有些羞赧,“母親替我相看了幾家,但我都不太滿意,父親母親說聽我的,我不滿意,他們也沒法子。”


    “眼光不要太高,”顧玄茵說著從碟子裏拿了個桔子,剝的時候弄得手上都是汁水,她一麵拿手帕擦,一麵想起了那日在丞相府,男人修長的手指,他剝桔子怎麽沒有把手弄髒?


    自己果然是被人伺候慣了。“能找個願意照顧你的人就挺好的,別的都不重要,咱們什麽沒有,又不需要夫家養活。”


    “不是養活不養活的問題,”劉靜妍輕歎一聲,“總得要門第相當,誌趣相投吧。我可做不到想長公主那樣,完全不顧別人的眼光。”


    “說起長公主,”顧玄茵忍不住抿嘴笑,“本來婚期定在明年夏天的,她著急,硬是提前到春天了。”


    “那韓景泓聽說是丞相府的小吏,還是個美男子,陛下可見了?”讓韓景泓去接近長公主,這大概就是詹夙的另一步棋了,一旦出事,連長公主都是站在詹夙那邊的,陛下眾叛親離,根本無法與他抗衡。


    “見了,他弟弟也十分俊美,在宮裏當郎官,今日你來的不巧,不得見,等下次你進宮,朕讓你見見。”顧玄茵話音突然頓住,眨巴眨巴眼睛,“算了,你萬一見了就喜歡上人家怎麽辦?我可不好和舅舅交代的。”


    “誰說要見了,”劉靜妍聽她說的直白,俏臉微紅,“我才不會被表麵所迷惑。”


    “韓議郎不但長得好,還有文采,字也寫得好哦!”顧玄茵沒個正經,一麵往嘴裏塞桔子,一麵含糊道。


    “陛下,你……你真不知羞。”劉靜妍嬌嗔道,推了她一下。


    顧玄茵鼓著臉,“我說得都是實話。”


    劉靜妍心思一動,順著她的話頭問道:“還能比明觀表哥好看?”


    “明觀表哥,”顧玄茵認真想了想,“許是幾年沒見,朕已經記不清了,也不知他現在長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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