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白光嚇壞了,以為神主沒忍住把胡純給滅了。


    “瞎叫喚什麽。”炬峰瞧不上她咋呼,“看他手上,那叫水晶天匣。”


    白光擦了擦汗,湊過去才看清雍唯手上拿的是一個長方形的水晶小盒,非常透明,胡純變小了,直挺挺地躺在小盒裏,像一隻蚊子。


    “老八,老八!”白光用手指戳盒子,希望叫醒她,可胡純毫無反應。


    雍唯氣惱地一翻手,收起了盒子,袖子上帶起的冷風把白光推得倒退了兩步。


    白光還想求他別宰了胡純,一眨眼功夫人就已經不見了。“這可怎麽辦?他把老八變得那麽小,一個手指就能摁死,老八沒命了,老八沒命了!”她急得團團轉。


    “得了得了。”炬峰被她轉得頭疼,阻止她道,“她扇了雍唯一巴掌,雍唯沒立刻要了她的命,估計就死不了了,放心吧。人家打情罵俏,你跟著著急上火,缺不缺心眼?”


    “打情罵俏?”白光不讚同,有這樣用生命來打情罵俏的嗎?雍唯什麽情況她不知道,老八絕對是豁出去,不要命了,她和老八相識這麽多年了,老八慫頭慫腦的打過誰啊?這輩子她都沒想到老八能上來就打神主一耳刮子!“老八是不是被嬌茸迷得缺了點兒啥啊?天光?爽靈?”


    “我看,她比你魂魄全乎。”炬峰斜眼鄙視她,“狐狸就是比刺蝟有慧根,這不,一指點就開竅了。”


    第19章 懲罰


    雍唯出現在享月殿前,臉沉如冰,站在台陛下的眾人皆躬身迎接,雪引覷見他的臉色,沒敢上前搭話,倒是霜引不怕死地說:“神主,您回來了?天色已晚,用給您準備些什麽嗎?”


    雍唯置若罔聞,目不斜視地登上階陛,一路進殿去了。


    雪引瞧不上霜引的巴結勁兒,從鼻子裏冷笑了兩聲,霜引聽見了,也當沒聽見。


    雍唯進了後殿,把水晶天匣放在他平常寫字的書案上,透過水晶,可以看見胡純還在昏迷。他坐到椅子裏,瞧了一會兒,正好手邊有盞茶,他打開蓋準備往下澆,想了想,又放下了。


    “來人。”他喊了一聲,“給我換盞熱茶。”


    殿外的雪引搶先進來,恭恭敬敬地為雍唯倒茶,雍唯看著茶上冒的熱氣,嘴角動了動,不是很滿意。“霜引,拿些茶點來。”


    被擠在後麵,沒敢進殿的霜引聽見神主竟然特地喊她名字,大喜過望,壓住興奮,淡淡應聲,趕緊去拿茶點。她心裏十分得意,看來她對小狐狸精客氣熱情,合了神主心意,雪引恰恰是因為對胡純傲慢,才讓神主疏遠。


    她拿了茶點進殿,一眼瞧見案子上的水晶天匣,裏麵竟然關著小狐狸精,心中一驚,茶點盤子落下去的時候,不免就重了,發出比較大的響聲。幸虧神主正在選毛筆,沒有注意到她的失誤,她暗自鬆了口氣,滿腹疑慮地退了出去。


    雍唯選了一隻幹淨蓬鬆的小羊毫,繃著臉,用毛筆在茶裏攪動,希望茶水快點涼。攪了一會兒,他拿出筆,在自己手背上寫了個點,嗯,不燙,於是又伸回茶杯,滿滿吸了一筆的頂級龍井,打開天匣蓋子,刷地甩了進去。


    胡純立刻被澆醒了,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水溫倒還舒適,問題是這一筆茶水甩進天匣就是暴雨傾盆,胡純渾身濕透,水淹過小腿,頭發都貼在臉上身上,相當淒慘。


    她氣得使勁砸水晶壁,除了自己胳膊疼,連點兒響聲都沒砸出來,她氣哼哼地瞪水晶後麵雍唯那張大臉,因為放得太大了,也看不出帥了,陰陽怪氣一副死相。


    雍唯被她瞪得心裏發堵,他的確忽略了水量的問題,小心翼翼擔心水溫的暖心之舉完全多餘,還是招她記恨。


    “神主,青牙求見。”雪引不是很情願地通報,其實像青牙這樣的身份,根本接近不了享月殿,可是風引卻偏偏讓他通過了中門,可見現在和狐狸精沾邊的人都雞犬升天了,她也別再觸這個黴頭,幫著通報一聲吧。


    青牙?雍唯用筆輕敲著茶杯邊緣,他來幹什麽?難道是來給胡純求情的?那……就見見吧。


    “讓他進來。”他冷聲冷氣地吩咐。


    青牙走進來的時候,讓雍唯一愣,世棠宮的飯菜這麽好了嗎?幾天沒見,小牛崽子變成翩翩少年了,看上去足足有十五六。


    青牙先行了禮,沒再說話,眼睛盯著匣子,神色漸漸擔憂起來。


    雍唯更加不高興了,為了體現他沒有虐待胡純,特意挑選了最美味的茶點,捏碎,用拇指和食指粘起點碎屑,神情凜然地均勻撒進天匣,仿佛在喂魚。胡純氣得在匣子裏尖叫,還跳腳,雍唯胸悶,眼睜睜地看著茶點碎屑浸了茶,在匣子裏變成泥石流,胡純頭發上全是黏膩的茶點泥,看上去……是有點兒惡心。


    他聽不見胡純在嚷嚷什麽,又何須聽見,肯定是在罵他。


    茶點屑越來越膨脹,把茶水都吸沒了,變成嘔吐物一樣的黏泥沒過胡純的小腿,胡純站在泥裏動不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雍唯不想承認自己的失誤,也不覺得理虧,單純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他用毛筆筆杆把她給挑出來,想了想,把她放進茶杯洗一洗,茶杯裏的茶還很燙,胡純一下子哭爹喊娘地抱緊毛筆不撒手,雍唯嫌棄地看她頭發上還有點心泥,熱心地用筆杆把她懟進水裏涮幹淨。胡純氣得閉眼裝死,漂在茶麵上,動都不動了。


    雍唯把她撈出來,一片茶葉嫩芽沾在她頭頂,他用指頭幫她彈走,可是現在她太小了,他一指頭彈下去,茶葉是掉了,她的腦袋也被他彈的劇烈後仰了一下,於是她又抱著腦袋哭了。


    雍唯繃著臉,神主失手就不能叫失手。


    他低氣壓地在筆洗裏把天匣洗幹淨,毛筆再次挑起胡純,把她往匣子裏送,胡純抱著毛筆不鬆手,他不耐煩地使勁磕了幾下,又看見她直直地從筆上掉進匣子底,摔得一動不動了。


    雍唯氣惱地蓋上蓋子,隨便她吧,怎麽他做什麽都好像不對。


    “你!”他抬眼看青牙,“有什麽事?”他一股火氣全衝青牙去了。


    “神主……不知胡純犯了什麽彌天大錯,您要如此懲罰她,看在她修行尚淺,肉身脆弱,請您……求您手下留情!”青牙隱忍地說。


    “憑你也敢說這些?”雍唯聽了更加氣惱,現在說他是一片好意沒人信了是吧?他一拂袖,青牙被冷風推得連滾帶爬地翻騰出殿去了。


    殿外的青牙爬起身,緩了一會兒才把氣息調勻。他看了看門口站著的雪引和霜引,最後還是向霜引抱了抱拳,“請問這位姐姐,神主用來關胡純的水晶盒子是什麽寶貝?”他對把人關閉在裏麵的東西都沒好感,很能體會胡純獨自在裏麵的感受和心情。


    霜引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那是八寶水晶盒,神仙妖怪進了那個盒子,七天內也是一灘血水。”她皺眉,想不明白,神主明明對狐狸精有意,怎麽會用八寶水晶盒關她?


    雪引聽了,神情鄙夷,她本想糾正霜引,那個盒子不是八寶水晶,可看青牙震驚的神情,她又不想說了,最好能有什麽熱鬧看看。


    看熱鬧的想法剛閃過,就聽見中門那裏傳來嘈雜的爭執聲,神主討厭笑容,更討厭噪音,在世棠宮,唯一的笑容來自狐狸精,唯一的嘈雜——一般來自辰王姐妹花。果然,風引帶著幾個人在盡力阻攔琇喬,琇喬還穿著火紅的狐皮披風,沒有因為被阻攔而倉促,手裏握著劍,走路一步三搖,不像風引他們在阻攔她,倒像她在驅趕風引他們。


    很明顯,她是來向狐狸精示威的,神主已經告誡過她,不要再在世棠宮穿狐皮了,她並沒聽進去。


    比起青牙能掀起的風浪,這位辰王小公主的能力可強多了,她製造的熱鬧才叫真正的熱鬧。


    抱著這樣的想法,雪引並沒積極地參與進風引他們的阻攔中,反而閃在一邊,就動動嘴說:“琇喬仙子,天色已晚,明天再來吧。”


    琇喬根本沒把仙侍們當回事,更不可能聽他們說什麽,仗著手裏的長劍,一路張狂地走進殿裏去。


    雍唯在內殿早就聽見了,心裏很煩惡,不想讓琇喬闖到後殿來,陰著臉,負著手,走到前殿,正巧琇喬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雍唯看了眼她的披風,眉頭淺淺地皺起來,這個神情雖小,卻已滿臉嫌惡之色。


    琇喬受不住他的討厭,咬牙一揮劍,使得風引他們不得不退開幾步。


    “你們都下去。”雍唯瞧不得她對他下人張牙舞爪的樣子,吩咐風引他們退下。


    “你和你姐姐,立刻離開世棠宮。”風引他們剛退出門口,雍唯就對琇喬說,語氣很冷淡。


    “雍唯!”琇喬櫻唇一撇,都到了這個份上,她也不怕和雍唯叫板,“我和姐姐是受了天帝和天妃的默許,將來會像娥皇女英嫁給帝舜一樣,成為你的妻子。我們來世棠宮,也是天妃派我們來,我父親也是同意的,你想讓我們走,就要先和天妃和辰王說明白。”


    雍唯站在那裏,動也沒動,眼睛都沒轉,可他周身卻產生了任何人都能立刻感知的寒意,他的怒火已經快要沸騰了。琇喬暗暗有些怕,但料準他並不會真的對她動手,於是一揚下巴,色厲內荏地看著他,半分也不退讓。


    “我不用和任何人說明白,我也沒有娶你們的意思。”雍唯緩慢地說,一再壓製自己的怒意。


    琇喬最聽不得的就是他不肯娶她和姐姐,雙眉一壓,咬牙發狠說:“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事!”


    雍唯的眼神冷冷地落到她臉上,他說話的時候還是一無表情:“我覺得你很可笑。”


    琇喬頓時愣住,驚駭地看著他。


    “我知道我父母的確有讓我娶辰王女兒的打算,但他們中意的是玲喬,你自己非要擠進來,還舉出娥皇女英的例子。可惜,就算我會娶玲喬,也不會娶你。”


    琇喬簡直氣瘋了,可偏偏他又說的是事實,“住口!住口!”她身為辰王小女兒,驕縱慣了,羞憤中對雍唯也忘了禮數和懼怕。


    雍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討厭你。”


    琇喬惱恨地說不出話,尖叫了一聲,手裏有劍,想都不想往前一刺。


    她知道根本不會刺中雍唯,以雍唯的能耐,她就是用盡法術也傷不到他一根頭發。可是她感覺到長劍有所阻滯,噗的一聲,刺入了雍唯的胸膛,血一下子濺出來,有幾滴還噴在她臉上。


    她嚇愣了,傻傻地用手去摸,指尖一片嫣紅。


    “啊——”她慘叫,倒像是她被刺中了。


    雍唯徒手握住劍身,幾乎沒費力,淡然拔出來,扔在地上。血頓時汩汩的流出來,即便他穿著黑色的衣服,也洇透了一大片,看上去觸目驚心。


    “為什麽!你為什麽!”琇喬不是疑問,而是質問,這明顯是雍唯故意的,她知道這下她闖了大禍,雍唯畢竟是天帝的幺子,更是下界的神主,刺傷他,天神震怒。


    “我討厭你。”雍唯平靜地重複了一遍,又快又輕,似乎並不怎麽在乎這個答案。


    風引他們聽見聲音,不顧雍唯的吩咐,一大群人跑進殿裏,一看這個場麵,頓時亂做一團,平時的沉穩冷漠全不見了,嘴裏亂嚷嚷,有攙扶雍唯的,有去拿藥和紗布的,還有圍住琇喬的……


    還是風引機靈,抓住雨引,大聲命令他:“快去通知陛下和天妃!”


    雨引心領神會,轉身就往殿外疾走。琇喬刺傷神主,明顯是神主自己願意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鬧大,琇喬的報應也就來了。


    風引看一個仙侍很多餘的拿了塊抹布準備擦碧玉磚上的血跡,情急之下一腳踢開他,嗬斥道:“這裏的一切都不要動!”


    雍唯雖然一臉陰沉,但眼睛裏流露出些許欣慰,風引可以,畢竟跟了他這麽些年了,很有默契。


    “扶我躺下。”他懶懶地說,受傷就該有受傷的樣子。


    雪引自作聰明地拿了件新衣服來給他換,他不滿地瞧了她一眼,不耐煩說:“都下去吧,沒你們的事了。”


    風引在旁瞧見這一出,暗自搖了搖頭,雪引就算不是天妃娘娘的耳目,也已經招神主厭惡了,太沒眼色了,腦子也不好用。


    “走吧,走吧,都到殿外候著。”風引趕緊招呼人都出去,看著吧,不出半個時辰,大隊人馬就要到了。


    他也派人把琇喬領回她自己的屋子看守起來,瞧著琇喬失魂落魄的背影,他撇了撇嘴。


    風引很想知道天帝會怎麽處罰她,看來琇喬仙子因為狐皮披風徹底見罪於神主,所以他出了這種狠手整治她。也說明……風引咽了口唾沫,以後逆了小狐狸的意思,恐怕比得罪神主更可怕。琇喬在世棠宮作死不是一天兩天,神主都忍了,這次倒黴,不就是惹了小狐狸麽?


    風引剛想找個地方坐下來,隻聽雍唯在殿裏高聲喝問:“來人!來人!誰拿走了水晶匣子!”


    他腦子一亂,還沒等回應神主,就見神主已經大步走了出來,站在殿前的碧玉台上,周身大作的寒意,卷起冷風,把他的眼睛都吹迷了。


    “青牙!是青牙嗎!”雍唯氣得麵目猙獰,大聲喝問的時候,傷口的血急速湧出來,滴在碧玉磚上,殷紅紅一大片。“給我把他抓回來!抓回來!”


    風引多少年都沒見神主這麽發脾氣了,上次這樣,神主還是個孩子呢。


    “是,是!”風引慌慌張張地躬身答應。


    “你!你!你們!全去!”雍唯青著臉,咬著牙,手指向仙侍們亂指。


    比較新的仙侍沒見過這陣仗,也不顧維持世棠宮威儀了,都垮著臉,苦著聲應和。


    “見到青牙,直接給我撕成碎片!”雍唯氣得就差跺腳了。這個王八蛋太會挑時候了,一會兒他父母和一些神仙就會來查看他的傷情,他這個時候離開,他的目的就會暴露在他們麵前,等於讓胡純蒙上巨大罪責。他當初怎麽沒看出來這個長不大的牛鱉有這麽大的膽子呢?


    第20章 死罪


    青牙用珈冥珠瞬間到了山下,冷汗順著他的臉淌下來,他也沒想到自己竟幹了這麽大件事——剛才場麵太混亂了,對他來說機會來得突然又難得,根本沒有時間多考慮,他不能看神主繼續折磨胡純,最終把她化為血水。


    珈冥山的夜晚黑得不見五指,他對嘉嶺的地形十分陌生,很需要胡純的幫助。青牙從懷裏掏出水晶匣子,看不清裏麵的情況,摸索著打開蓋子往外倒,並沒看見胡純掉出來,也沒有聲音。


    “胡純?胡純?”他湊近盒口喊了兩聲,“你能不能出來?”


    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道:“你試試把盒子砸碎……”


    青牙認得是胡純的聲音,頓時大喜,用足力氣把水晶盒子摔在一塊石頭上,聽得“叮”的一聲脆響,盒子被彈起來,再摔下去的時候才碎了一地,接著聽見噗通一聲,像是人摔倒的聲音。


    “胡純!”青牙摸著走過去,“你還好吧?”


    “青……青牙?”胡純抓住他的胳膊,才感覺到不對,這不是她熟悉的孩子的胳膊,她眯眼睛細看,從影子上看,也是個成年人了吧。


    “我吃了鍾山老祖給的藥,回頭再細說吧。你看!”青牙仰頭看山上,又是那天的景象,無數流星從山頂的世棠宮向四麵八方散開。


    “這是雍唯派的人,來抓我們的。”胡純心事重重,她沒想到青牙會冒險救她出來,眼下的局麵其實比待在世棠宮受雍唯的懲罰更糟,但她也明白,青牙是真心實意想救她。“我們先找地方躲一躲。”她想到白光的老巢,她現在肯定還在炬峰那裏,老巢應該是空的,而且也沒什麽人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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