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看到自己的屍身,這才心中愕然,我躺在血泊之中被那柄劍捅了個對穿,就連屍體都碎裂開,骨頭斷折,血肉模糊,那現在的我是什麽?難道人真有靈魂?不管成沒成靈魂,他絕對不輕易去死。那個年輕男子出現在他麵前十餘米。他很確定這是轉瞬之間的事。薑煥要再逃,可無法移動,腳就象被鐵鏈束縛,一步都走不出。他這時才看見,自己的屍體手腕上玉鱗片就象被點燃的燈,白光越來越明亮,將他裹在光中。他猛地回頭,樹木與濃霧中,應該在杭州的宣昶穿著今早去機場的那套西裝走出。薑煥一看見他便心安,心安定下來,不適感升起。天地之間靈魂沒了肉體這皮囊,就象被扯出安全的殼。宣昶伸出手,他想握住那隻手。半透明的手隔著幾米碰不到宣昶指尖,就見白光一閃,逆鱗從薑煥倒在地上的屍體手腕上脫出,飛到宣昶掌心,鱗片邊緣已裂開一道淺紋。薑煥身不由己,隨逆鱗來到宣昶身邊。宣昶對他說,“放心。”他這一聲落下,薑煥就被吸入逆鱗。他能隱約看到逆鱗外的一切,但那些影象都隔著毛玻璃,不甚清淅。唯有宣昶的聲音無比清淅,如在耳邊,他甚至能聽見宣昶的心跳。那個年輕男人狂笑起來,笑聲裏帶著濃烈恨意。“好久不見,壽陽王。你和我龍族的仇可以算一算了!”隻有龍族會稱他“壽陽王”。近兩千年前,宣朝太祖的嫡幼子,宣朝末帝的皇叔,與龍族結下累世宿仇。宣朝國姓為衛,他的名字如果沒被侄子下令全部鑿去,留在曆史裏的壽陽王該叫衛昶。但他二十歲出頭就舍棄皇子身分雲遊,入深山拜訪高人,一夕之間就遇到神仙,從此修道。連王爵都能舍去,衛這個姓氏自然也能舍去。宣朝以後,他就以國號為姓。做衛昶不過做了三十多年,做宣昶做了近兩千年。薑煥沒被那句“壽陽王”打懵,腦子不停轉動,盯著宣昶不放。隻聽宣昶語氣平靜,“我與龍族的仇,本就是你們咎由自取。”“你殺了我父親,他殺了我兄長!”那年輕的男人鼻翼翕張,怨恨到極點,一對黑色龍角逐漸冒出。宣昶道,“交出龍血劍,我就隻取你的命。”年輕男人提劍在手,厲聲長笑,“我看今天是你死到臨頭!”他用力握住劍鋒,整個手掌都被割開,血流如湧。赤紅血劍在他手中嗡嗡不絕,血流在劍上就如同水滴在沙漠裏,被瞬間吸幹,劍仿佛有靈,渴極了狂飲龍血。天上的雲層漸厚,厚重就透出烏雲的烏。還隻是下午,天就昏沉得如傍晚。那條黑龍手握血劍,向宣昶逼來,他的速度在宣昶十米外慢下來,遭遇無形的障礙。他咬牙將劍往前送,西裝與襯衫衣袖都裂開,那無形的障礙竟象水晶牆彎折,十米內的一切都折射出失真的景象。血劍劍尖一寸寸向前,宣昶道,“你以為龍血劍傷得了我?”他手指輕動,這堵水晶牆般的屏障驀地消失,狂風轉圈把他壓向宣昶,黑龍猛一下撲近幾大步,劍尖離宣昶胸口隻有半寸。黑龍臉上恨喜交加,神情扭曲。但劍尖隔宣昶胸膛不足一指,卻再也不能向前。他臉色大變,握緊劍再用力,龍血劍不聽使喚,在暴風中象有自己的意誌。宣昶衣服被風吹動,眉目不動。原本打算陪薑煥過完此生,再去處理龍族,可這一次,竟親眼看見薑煥死在自己麵前。被迫轉世四百年,受過四百年人間苦後,被殺死在自己麵前。下一秒,處於旋渦中心的宣昶抬起手,兩指捏住劍尖。“……以血祭劍,劍雖飲你的血,你的血始終是蛟血。”而宣昶的血,是四分之一真龍血脈。兩千年前,最後的真龍死了。蛟等水族升格為龍,化得龍形,現在的龍都是當年升格的蛟龍或是蛟龍後代。一滴血流出白淅手指,自劍尖滴下,無形的漣漪擴散。龍血劍長鳴一聲,聲波震蕩,黑龍虎口震麻,整條手臂都麻了。一道白光從劍尖閃到劍柄,他唯有立刻鬆手,否則持劍的手臂都要被絞成麻花。黑龍痛吼,龍血劍脫手,插在地上。他的手還在抽搐,手臂上顯出黑色鱗片。“你們還不出來!”他麵朝雲層,人形越來越淡,嘶吼中帶上轟鳴之聲,那是人的喉嚨絕對發不出的聲音,“你們不敢化出原形,真怕了這個壽陽王不成?我不信,我偏不信他奈何得了四條龍!”第17章 十六薑煥聽著,有龍就算了,居然不是瀕危動物,還隨隨便便就能有四條?無聲無息地,雲中躍下一個人,同樣是個年輕男人。龍變成人以後都長得不錯,而且喜歡穿西裝,這條也有幾分俊俏,沉著一張俊臉。“敖澤,你私盜龍血劍,帶劍隨我回去到族老麵前領罪,這事還能有個善了!”敖澤即是黑龍,他又指著這同族大笑,“敖森,你沒聽到壽陽王怎麽說的?即使我交劍,他也要取我性命!”空中傳來一聲不忿的冷語,“他敢取,也要看看過不過得了我們這關!”隨著這句話,雲層後有什麽突然漲大數百倍,變成一個巨大的陰影。一隻赤紅的鱗爪從濃雲後撥出,雲層洞開一個縫隙,露出須發怒張的龍頭,竟是一條通體赤紅的赤龍。“說得好!”又是一聲轟嘯,另一個影子漲大,盤卷雲上,隱隱看出是第二條赤龍,與之前的赤龍該是同胞兄弟,“敖森,你不敢化出原形,就在地上看著!”赤龍兄弟站在他這一邊,敖澤笑得瘋狂,在地上的人身向上躍起。在這一躍之間,人形消失,一截漆黑龍尾衝上雲宵,尾部粗得可比三四個人攢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