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開一個抽屜,取出墨鏡向外走。遠遠看見胡同口一架鮮紅的保時捷,陽光照射,張揚無比。這車在等誰?合著這車在等我。那天宣昶問他喜歡什麽車,他找茬說保時捷911的這款。限量款早就賣完了,投資價值極高。開售的那一年轉手價就比原價翻了兩倍,如今想買,成交價該有原價的四到五倍。眼前左右無人,但天知道這附近的老頭老太太什麽時候就抽冷子冒出來,薑煥戴上墨鏡催促,“快走。”宣昶卻走下車,把鑰匙扔給他,轉去副座。先係上安全帶,又看著薑煥係上安全帶,才報出個地址。這車是全手動擋,手感美妙得不得了,薑煥一上手就被吸引,也就不計較被當成司機了。但是他開上車就再一次確定,在北京買跑車純屬浪費。估計走路也就十五到二十分鍾的路程,招搖過市,開車居然開了七八分鍾。最後車停在一扇朱門前。薑煥眯眼,“來這幹嘛。”宣昶語氣平常,“帶你看房。”那是個四合院。不是俗稱的大宅門,四合院隻有一進,門裏幾叢竹子,進門就看見院子。中間鋪石板,兩側各一片花圃,種了低矮的綠植,外麵另有幾棵大樹,花圃裏一左一右種的是玉蘭和海棠。庭院裏有套石桌椅,角落裏一個養金魚的大魚缸,水麵上浮著幾片圓葉,薑煥和一隻鵝頭紅金魚對上眼。玉蘭海棠玉堂富貴,家養金魚吉慶有餘。薑煥取下墨鏡拎在手裏,站院子裏環顧。房門開著,看得出所有房子都改建翻新過,外表古樸,但設施很新。一間實在不透光的廂房索性做了玻璃頂。一般一進的四合院建築麵積也就兩百平左右,這裏的建築麵積超三百,更不提非常寬敞的院子。宣昶任他看房,壓著西裝下擺,在石凳上悠然坐下。等到薑煥看完,他已經在沏茶。薑煥在他對麵坐下,忍不住看他提壺的手。“三天之內買的?”宣昶笑笑,這幾天看了幾套院子,“在辦最後的手續。你說沒車沒房,車買你喜歡的,房我來決定。”薑煥把墨鏡往桌上一扔,朝他笑,“幾位數啊這。”他全身上下寫著“誰沒見過錢呢”,原本的職業就是和金錢數字打交道。要是還沒脫敏,一秒鍾上下多少美金,早就心梗出殯了。宣昶隻答,“畢竟是三環,又不是二環內。”貴是貴,到不了天價。三天之內把車房都辦下來,錢還是一方麵,能量是真不小。薑煥嘖一聲,“金屋藏嬌啊。我還真沒想到自己能有這天。”宣昶反倒打量他,心裏好笑,就薑煥這樣,不欺男霸女都算上天有靈了,倒是哪能跟“嬌”沾上邊。他眉眼間帶一點縱容,“那你願不願意?”薑煥衝他咧嘴,“我怕呀,我怕步郎教授那位的後塵。”當年郎教授把婚外同居情人告上法庭,以和妻子婚內共同財產的名義,追回贈予情人的兩套房,還讓情人負債九百萬,轟動一時,街頭巷尾隨處熱議。宣昶說,“你放心,我單身。”薑煥站起身,居高臨下看他,手撐在桌上,“那你不會有什麽前男友,現男友,腳踏兩條船吧。”宣昶依舊坐著,坐姿端正,姿態優雅,就這樣承受薑煥的逼視,眼都不避開,甚至語氣溫柔。“沒有別人,隻有你。”他的包容如水,薑煥盯著他,卻無懈可擊。天上掉下這麽大一個餡餅,有些人傻乎乎地吃。但是這餡餅太大,另一些人肯定會想,為什麽掉我頭上?畢竟世間沒白吃的午餐啊。宣昶知道薑煥疑心,但薑煥的疑心不會讓他不動,反而會讓他以攻擊試探。果然,薑煥突然一笑,“好啊,謝謝金主。”直接把車鑰匙裝進口袋,坐下喝宣昶沏的茶。陽光射在身上已經有點夏初的意思,動起來熱,不動坐著又冷。這時候坐在院子裏吹風喝熱茶,最是愜意。判斷不出宣昶圖什麽,那就來玩玩,玩到最後總會揭曉。橫豎他眼下什麽都不在乎,放飛自我,爽就行了,也沒其他可失去。薑煥活了三十多年,沒料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靠被包養致富。坐到下午,就去吃了個下午餐。薑煥要吃肉,還是血淋淋三成熟的。宣昶由著他,下午兩三點營業的牛排館不多,薑煥一車開到盈科中心,這地方賣的噱頭是幹式熟成,聽著挺讓人冷笑。京城的高端牛排館,都是宰傻子的,裝修搞好,就開始一頓猛吹,反正總有冤大頭買單。別的店至少裝修有模有樣,這家也是曼哈頓的價格,卻是德州大農村的風格。唯一的優點是肉還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