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同祁瑞相像的黑亮眸子映著門外廊下的燭光,這會兒如同受驚的貓似的隨時準備伸出爪子抓他。除此之外,旁的都看不出來了。


    從某些方麵來看,祁歡骨子裏便像個皇家的人。


    隱忍克製,以及永遠隻流於表麵的情緒。


    往淺了看,是心性單純,若是往裏深究,帝王家骨子裏的涼薄卻也有□□成。


    祁歡對自己的心思,傅予湛是知道的。但要說這心思有多深,他卻總也沒有判斷。


    三年間,他不止一次想,似乎不應該就那樣放任她走。這個小姑娘,比野貓可難馴養多了。保不準在外頭呆久了,又認了別的飼主。


    到淄水五六天,傅予湛生平頭一回有了怯意。


    ……


    收回思緒,傅予湛垂眸望著她,忽而彎腰將人打橫抱起來,直直放在床榻上。


    第35章


    祁歡一臉懵地被扔上床榻,抬眼看見太傅沉著眼開始寬衣解帶了,一個激靈,四肢並用連滾帶爬翻到牆角。


    她痛心疾首地想,完了完了,太傅學壞了!見到姑娘都知道扒衣裳了!


    狗屁鄒鈺,才這麽兩年功夫就把她沉穩冷靜坐懷不亂的太傅教成了色中餓鬼!


    祁歡後脊背貼著牆根,單手捂著眼睛,伸出跟手指頭抖抖索索:“你你你使美人計也沒用!我是不會消氣的!”


    傅予湛:“你氣什麽?”


    “??”祁歡炸毛:“你說氣什麽?你是不是到淄水好些天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躲在隔壁書院幹什麽呢?”


    她越說越來勁,踩著被褥咚咚跺了兩腳:“上回!前兩天!就是你躲在屏風後邊笑話我是不是?還有書院裏頭每日的早課,你就是故意煩著我還不來見我!”


    “你現在討好我也沒有用!老子不吃你這一套!”


    祁歡虛張聲勢喊叫一通,隻聽見暗色中,傅予湛低低品著她的用詞:“討好?”


    語氣輕飄飄的,似乎有些詫異的模樣。


    房中的琉璃盞在她鬧起來的時候都熄了,床榻四角的夜明珠幽幽透著光,兩個人都隻餘下隱隱綽綽的輪廓。


    忽地一聲縹緲的響聲,西麵的窗格上映出街市上喧天的焰火,照亮了傅予湛沉默的眼。


    他隨手勾下暗紅色的床帳,一步步走到近前,極輕地笑了一聲。


    “那邊有個潮來館的小公子,這邊有個胭脂鋪的表侄子,府上還養了一個成日跟在你後頭喊娘子的俏將軍,陛下覺得,我為什麽不來見你?”


    “……”


    “……”


    祁歡安靜如雞了。


    連舊時稱呼都用上了,形勢瞬間逆轉,這頂“負心漢”的帽子哐當扣在頭上,祁歡覺得似乎也沒有很冤。


    她指在傅予湛鼻尖的食指一點、一點蜷進掌心裏,收回來了。


    半晌,幹巴巴道:“太傅,你好記仇啊。”


    傅予湛靠坐床頭,看著她不說話。


    祁歡又道:“兩年多不見了,你一來就跟我翻舊賬嗎?好影響情誼啊。”


    還是不說話。


    好叭。


    祁歡吸一口氣,慢吞吞挪到他跟前,仰起頭親了親他的下巴。


    太傅不動如山,沉默地表達不滿。


    祁歡便扶著他肩頭,摸索著去找他的唇。


    唇齒相撞的刹那,察覺到傅予湛啟唇無聲地接納,祁歡愣了愣,有水珠莫名地掉了下來,落在楠木床沿上,啪嗒一聲輕響。


    傅予湛心間便如同懸石入湖,蕩開層層疊疊無聲的漣漪。


    他繃不住了,在她眼下碰了碰:“說一句想我,這麽難?”


    祁歡捂著眼睛滾到裏側,哼哼唧唧:“風大,迷眼睛了。”


    傅予湛掰過她的肩膀,望進她紅了半圈,如水光瑩潤的雙眼。


    ……


    半晌,祁歡揪住他的一片衣角,抿唇,小聲說:“太傅,想你。”


    有一根弦就此繃斷,他不再忍耐,遵從本心抽開她寬鬆的衣帶,覆身吻了上去。


    ……


    冬夜漫長。


    比之上回竹屋雨夜,今夜的太傅似乎格外克製,祁歡隻小小死了一回,悶在被裏細細地喘。


    她還十分體貼地往牆裏側拱了拱,給了傅予湛一個“請你自由發揮”的背影。


    然而等了會兒,身後靜靜悄悄沒有什麽曖昧的動靜。


    她糾結了會兒,正要扭頭看一眼,冷不防他滾燙的手心覆上來,托住了她的臀。


    祁歡一愣,刷地扭過頭來,正正對上他深邃濃鬱的眼。


    四目相對,底下那處的觸感滾燙不容忽視,祁歡聽見自己緊巴巴的聲音:“小孩子不能看的。”


    “二十一了,不小了。”


    祁歡一動也不敢動,眼神也不敢亂飄,此時便充分展示了帝王家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無情:“我不要你侍寢了,你下去。”


    傅予湛便悶聲笑了。


    他攏了攏她額間汗濕的發,給她上課:“小夫人,這不叫侍寢。”


    祁歡心想,這當然不叫侍寢,你這一棍子捅下去他媽的就是蓄意謀殺。


    ……


    這後半夜,祁歡被太傅謀殺了兩回。


    翌日再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了。


    祁歡迷迷瞪瞪盯著床頂看了小半盞茶的功夫,意識逐漸清明。


    她抿著唇,拉起被子,屁股一拱一拱地挪到床榻中央去了。


    身側的被褥還是溫的,連同她人一起,都是淺淡的檀香味兒。


    祁歡捂著臉在裏頭打了兩個滾,無聲地嗷嗷嗷。


    忽然手邊碰到一個尖角。


    祁歡眨眨眼,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一方紅色的信箋,展開來看,是一紙婚書。


    燙金的紅色同心結印在信箋中央,左右各落了一個名字。


    傅予湛。


    祁長樂。


    結秦晉之好,通朱陳之宜。


    第36章


    祁歡縮在被褥裏跟那紙婚書大眼瞪小眼了有一柱香的功夫。


    傅予湛推門進來了。


    祁歡轉過來,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太傅,我受到了驚嚇。”


    傅予湛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十分自然地在床沿坐下,湊過去看了一眼,心情頗好的模樣:“我親手做的,好看嗎?”


    好看是很好看的啦,邊上這朵鈴蘭她尤其喜歡……


    ……不是,現在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嗎?


    老子跟你睡了一覺醒過來發現自己從雲英未嫁的少女變成了傅姓冠名的少.婦啊!


    這跟常魏當年醒過來發現自己不是男人了一樣難以接受好嗎?!


    傅予湛扭頭睨她一眼:“不喜歡?”


    “……”


    太傅積威已久,祁歡不敢不喜歡。


    憋了半天,哼哧哼哧地說:“漂亮小姑娘在潮來館能多送一份滋團呢。”


    往常可千金難求的,也虧她這個漂亮的小臉蛋兒,每月總能去蹭上一份。


    想一想以後梳著婦人發髻,眼巴巴看著店小二目不斜視走開的場景,祁歡心裏有點酸。


    傅予湛被她逗笑了,伸手把人攬過來,下巴擱在她發頂蹭了蹭:“成親了也是漂亮的小姑娘。”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祁歡哼了一聲,伸出兩個指頭把自己翹起來的嘴角扯下來。


    說起來,兩個人有點談情說愛苗頭的時候也就是呆在九微山別苑的短短月餘。


    一別兩年,竟然跳過談情說愛,直接領了婚書,還是皇室公證,賽級鑲金的那種。


    祁歡想,要是老不死的宣景帝泉下有知,自己不僅搞趴了他寶貝女兒,還搞到了他的寶貝太傅……


    傅予湛冷不丁說:“思想是不是又不端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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