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肉身已毀,她來到這個世界就沒帶自己的肉身好嗎?


    謝懷碧托著下巴聽他們二人爭論, 倒是得出了一些信息。


    第一, 她的記憶有斷層,楚燚炸毀那條通道之後,並不是立刻就帶她回到了過去, 而是想方法“複活”了她才幹的這件事情。


    第二,她現在的身體,正是楚燚從零到有一手製作的。


    奇怪……那不應該長成楚燚最喜歡的前凸後翹樣子嗎?怎麽會是個幹癟癟還沒發育的小丫頭?


    雖說謝懷碧很喜歡自己的長相就是了。


    再有一個問題,就是楚燚既然能完全控製時間, 甚至空下來為她製作身體,又為什麽非要重跑一次劇情?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最後,就是楚燚剛剛說漏嘴的那句提示了。


    天道不能親手殺了她,但是寄希望於楚燚親手殺死她,“親手”兩個字非常非常關鍵。


    也許重要的並不是楚燚想做什麽,而是天道想做什麽。謝懷碧摸著自己的下巴想道。


    “這樣下去,你成不了真神。”天道冷酷地宣布。


    楚燚的回應則是冷笑一聲,“我想要的,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已經不是成神了。”


    這倒是和天道先前對她說的一樣,楚燚還沒有成神,隻因他拒絕了成神的最後一步——這最後一步是個什麽?


    像是電燈泡在腦中叮地一下被接通了電源,謝懷碧一下子就把幾條線索連在了一起。


    殺了她之後楚燚才能成神!


    這是個一切都符合邏輯的推斷,唯一的漏洞就是,她一個穿進種馬文裏的人,哪裏有這麽重要的存在性?


    抱著滿腹的疑惑,謝懷碧繼續聽了下去。


    “這天地間萬物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天道緩緩道,“唯獨她不是。同樣的,你可以根據你的意願輕鬆獲得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唯獨她不行。”


    “所以才更值得我為之付出努力。”楚燚輕嗤一聲,“你可以走了。”


    天道果然沒有再說什麽,看來確實是走了。


    楚燚似乎長歎了一口氣,“你看,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已經甘心成為你的奴隸了。等你醒來之後,至少也先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麽名字?”他說著,聲音帶了點幽怨。


    謝懷碧摸了摸自己一手臂的雞皮疙瘩。


    後山秘境門外,楚燚快要望眼欲穿。這秘境他親自進去過,當然很清楚能讓人看到什麽。


    即便謝懷碧是天道萬物中唯一的變數,恐怕也很難改變秘境的本質。也就是說,她一進去,八成就能想起不該現在想起的事情。


    即使打了一百遍草稿,楚燚還是拿不準哪一種最能讓謝懷碧接受和消火。


    ——對不起我就該在炸通道之前跟你打個商量的我真沒想到直接把你給炸死了?


    ——你先別生氣,聽我說,天道正等著我們倆決裂然後各個擊破呢,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得先打開去靈界的通道?


    ——雖然我趁你沉睡尚未蘇醒的時候偷偷給你打了個靈魂契約的烙印,但說實話能打上去不就證明你沒打算反抗嗎!


    楚燚想得腦袋都破了也沒個穩妥方案,病急亂投醫,向身旁一起等待的蒔蘿申請了一下場外援助,“我曾經隱瞞了紫陽一些事情,如果她在裏麵都看見了,我該怎麽道歉?”


    蒔蘿詫異地看他一眼,她也知道秘境這方麵的作用,“你都瞞了她什麽?你有過其他相好?……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歡紫陽?!”


    “都不是。”楚燚立刻搖頭,“是有人想對她不利,我沒有告訴她而是瞞了下來。”


    “這樣……”蒔蘿的怒氣平息,嘟囔道,“最先想到是認錯,你態度還是挺端正的。”


    楚燚:“……”不認錯他這不是找死嗎?


    “早死晚死都是一樣的死,等紫陽出來之後,你就先跪下。”蒔蘿想了想,理所當然地說道,“先跪再求饒,這樣誠意最足。”


    楚燚明知道這是個蠢到家的主意,但這會兒他居然也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辦法。


    他還沒決定出來要不要這麽做,百花穀裏突然響起一聲清越的鳥鳴,那鳥鳴聲就像是一種號召一樣,盤旋在整片鬱鬱蔥蔥的山穀裏,無論身在穀中的哪個角落,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青鳥!”蒔蘿神情一喜,站了起來,望向遠方,“這是穀中有喜訊時的預兆,紫陽一定是得到過往諸位穀主的認可了!”


    楚燚的心提了起來。謝懷碧當不當百花穀這個勞什子穀主另講,眼看著謝懷碧就要出來了,他還沒想到最合適的認錯方式呢!


    聽見青鳥鳴聲的其他百花穀族人也知道這代表著謝懷碧即將離開秘境,紛紛向後山秘境的入口處趕來。


    不過片刻的功夫,謝懷碧就像個沒事人似的從進秘境的路裏原路返了回來,一手還在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好似覺得有些頭疼似的。


    秘境入口處的藥草花叢在她跨出最後一步時像是等到了時機似的,不論花期一道簌簌綻放,一派大地回春之像。


    “百花齊放……她真的是皇族血脈!”


    蒔蘿一機靈跑到了謝懷碧麵前,朝她擠擠眼睛,比誰都快地盈盈下拜,“見過穀主!”


    百花穀族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怎麽掙紮就全體認同了這個決議,“見過穀主!”


    還覺得腦闊疼得不行的謝懷碧一抬眼就看見麵前五顏六色地跪了一地人,皺皺眉毛,“我什麽……楚燚,你也跟著跪下幹什麽?”


    楚燚:“……”腦子裏全是跪這個字眼,周圍人全跪下的瞬間他不由自主地也膝蓋一軟跪了下去,現在爬起來似乎不是時候。


    於是楚燚幹脆學著謝懷碧那樣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你要打我,我絕不反抗,隻要給我個解釋的機會。”


    謝懷碧輕飄飄掃了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伸手最先扶起了蒔蘿,“不用跪我,我可以當百花穀的掛名穀主,但也僅僅止步於掛名而已。”她說完,輕輕用腳尖碰碰楚燚的膝蓋,“你,跟我過來。”


    蒔蘿朝楚燚做了個鬼臉,示意他好好表現。


    楚燚心情很沉重。他跟著謝懷碧進了她住的房間,發現百花穀人給他們各自安排的房間簡直是天差地別——五星級酒店和街邊小旅館那麽大的差距。


    “你應該知道我在秘境裏麵看見什麽了?”謝懷碧道。


    聽見這話,楚燚立刻集中精神,“我能猜到。”


    “說說看,做了錯事之後,你等了多少年才等到我醒來?”謝懷碧站在桌前給自己沏茶,動作不緊不慢,話語也異常平靜。


    正是這份平靜令修為冠絕三界的楚燚毛骨悚然。他咽了口口水,“也就……幾百年。”


    謝懷碧聞言看了看他,“這麽長的時間,你似乎也沒幹什麽事啊。”


    楚燚苦笑,“幾百年間,我都不敢離開你身側太遠,你的身體還沒長好,我怕離開我的真元,容易產生意外。”


    謝懷碧又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秘境裏的時候,她大半時間其實都是什麽也看不見的,因而獲得的信息也並不全麵,可這會兒和楚燚麵對麵地對峙時可不能落了下風。


    她得假裝自己全知全能的樣子,騙得楚燚自己把缺失的信息補全。


    於是謝懷碧並不急著說話,到一旁坐下之後,才懶洋洋道,“紫陽,嗯?”


    楚燚有點尷尬地抓抓頭發,“我隨意找的住處附近,四周都是紫陽花,藍紫色,又喜陰,覺得很像你,就用它造了你的身體。”


    謝懷碧:“……”換句話說,她現在就是個植物人,本質上和蒔蘿這樣從植物修煉成精的小家夥沒有區別,隻是可能除了紫陽花之外用到的其他材料都高級了一點,就被百花穀給判斷成了皇族血脈。


    ……至少這血脈的判定,顏色上倒是沒弄錯。


    謝懷碧想了又想,模棱兩可地接著問出了下一個問題,“你完全可以殺了我,天道也希望你這麽做,為什麽不下手?”


    問完這句話之後,謝懷碧幾乎無意識地放慢了呼吸等待著楚燚的回答。


    她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完全正確,但是她想在這個最適合的時候詐一詐心神不定的楚燚,看能不能把真相從他嘴裏騙出來。


    楚燚沒有多想,他坐在謝懷碧下首,整個人不是一點點的心虛,“我也不知道。”


    謝懷碧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楚燚小心地抬頭看看她,又飛快地把頭低了下去,“你知道,我是以殺證道一路走上去的。”


    “嗯。”謝懷碧從鼻子裏擠出一個字的回應。


    “既然殺之一字是我的道,我必然……要對誰都能下手才算臻至化境。”楚燚道,“天道認為,這其中也應該包括了我最為珍視之物。”


    第54章


    謝懷碧仔細思考這其中的邏輯, 認真地點頭認可了這套說辭, “倒也沒有錯,難怪天道說你還沒有成神。”


    那楚燚若是永遠下不了手殺她,豈不是也永遠都成不了神?


    楚燚歎著氣, 試探性地握住謝懷碧的手, 見她沒有反抗才稍稍放下心來,詢問, “你在裏麵還見到了什麽?”


    “以後再說。”謝懷碧十分敷衍地拍拍楚燚的手, “眼下最重要的是, 你打算怎麽對付天道?天道又打算怎麽對付你?”


    “我帶你重新回到一開始的原點,就是為了攪亂天道的所有安排。”楚燚蹬鼻子上臉地坐到謝懷碧身旁, 殷勤又狗腿地給她倒了杯茶送到手裏, 才接著說道,“我和你是天道唯一控製不了、隻能想辦法影響的人,上一次, 它就是通過控製你的行為,令你參與到了劇情之中。”


    謝懷碧頓時明白了楚燚的意思。


    劇情,等於是一本的骨架, 天道強迫她走的劇情越多, 她和這個世界的聯係就會越緊密,因而更容易受到天道的影響和控製。


    難怪她在那些身體裏的時候, 受到了那麽嚴格的束縛。


    不過……謝懷碧眨眨眼睛,一臉天真地問楚燚,“劇情是什麽意思?”


    楚燚頓了頓, 解釋道,“就是按部就班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事情。”


    “為什麽要叫作劇情?”謝懷碧追問。


    楚燚靈機一動,“因為一切都是天道所安排的,不是正和戲文中的劇情一樣嗎?”


    不打算暴露自己現代人馬甲的謝懷碧在心裏偷笑起來,麵上十分淡定地點頭接受了楚燚的解釋,“好,你說得有理。那麽這一次,你的意思是不走劇情就能讓我擺脫天道的控製嗎?”


    “是。”楚燚點頭,他安撫似的緊了緊謝懷碧的手,“雖然你之前也堅持要做一模一樣的事情,但畢竟前世沒有你的存在,有了你之後,再怎麽努力去貼合也會發生和前世不一樣的事情,不用太過擔心。”


    謝懷碧悟了:她就是得和楚燚一起當劇情破壞者,把天道寫好的劇本攪得亂七八糟,而後才能……


    “這樣就能打敗天道了嗎?”她問。


    “能。”楚燚斬釘截鐵地說。


    謝懷碧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眼神。早說過了,她是最了解楚燚的人,楚燚什麽時候心虛她看得一清二楚。


    楚燚在謝懷碧的目光下堅持了不到十秒鍾就敗下陣來,“……天道也有自己的思想,這是我能想到最穩妥的法子,所以還得走一步看一步。”


    謝懷碧還是盯著他,“蒔蘿劃傷我脖子的事情,她自己似乎已經不記得了。”


    楚燚頓時頭皮一緊,大腦充斥了詭異的焦灼感,就好像偷藏私房錢之後被老婆發現的白領一族。


    他小心抬眼打量謝懷碧的表情,見她手裏捧著百花穀工藝精良的茶盞有一下沒一下地拿杯蓋撥著那層淺淺的泡沫,眼睛卻是目不轉睛直直地盯著自己,就知道這回沒有逃過去的可能性,於是硬著頭皮坦白,“……還記得胡依依嗎?”


    “記得。”謝懷碧點點頭,見楚燚選擇坦白從寬,才低頭輕嘬了一口藥草製成的靈茶,“胡依依記得前世的事情,應該是天道令她想起來的——你的意思是,方才前世的蒔蘿也突然被天道帶回來了?”


    楚燚:“……”他才開了個頭,謝懷碧就猜到結局了。


    “但她之後看起來都很正常。”謝懷碧又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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