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那些殘存的神族兵將見天界大勢已去,不由得跌足長歎,黯然灑淚,然而麵對妖兵的圍攻,卻仍是負隅頑抗,不肯投降認輸。


    紫遊牽掛著屏逸的安危,悄悄從亂兵之中退了出來,想去別處打探他的下落。


    “跟我來!”某個轉角處,有人忽然將她拉住,低聲說了一句。


    “海棠姐姐?”紫遊轉頭看著對方,不禁一怔,疑惑地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海棠仙子往左右掃了兩眼,壓低了聲音:“你不是要救雲中君麽?”


    “他在何處?”紫遊眼眸一亮,眉宇間難掩急切之情。


    海棠仙子黯然歎息,如實相告:“穀雨說,他已被葬入碎雲淵下麵的神陵之中,就在不久以前。”


    “你說什麽?”紫遊悚然一驚,臉色唰地慘白下去,心直往下沉,“他……他被葬入了神陵?”


    “不會的……他是不會死的!”紫遊心中大慟,隻覺胸口血氣一陣劇烈翻騰,忍不住“哇”地嘔出了一大口血。


    “你先別著急,”海棠仙子被她嚇了一跳,連忙溫聲安慰,“他現在究竟如何我們誰都不清楚,說不定……說不定他還有救,現在下定論未免太早,我們還是先找到他再說吧。”


    “……你說得對……”紫遊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一絲希望,勉力定了定慌亂的心神,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是雲中之神、天帝之子,不會那麽輕易死掉,我得去救他,我得去救他……”


    海棠仙子臉色凝重,急忙點頭道:“事不宜遲,我們趕快動身。”


    說罷,兩人正要一起離開,不料一個藍影卻忽地從旁閃出,攔在了她們前麵。


    “你們兩個在這裏鬼鬼祟祟,意欲何為?”魅婀轉過身來,冷冰冰地打量著她們,眉宇間掠過一抹暗影。


    “關你什麽事?”紫遊見她不懷好意,忍不住怒斥。


    “戰事尚未結束,沒有帝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離開!”魅婀眼裏閃動著狡黠的亮光,嘴角浮出了一絲陰笑,“不然的話便是臨陣脫逃,其罪當誅!”


    “不想死就讓開!”紫遊憤然作色,不由得握緊了拳頭,眼神烈烈如火。


    海棠仙子見來者不善,附耳悄悄道:“你先走,我來對付她。”


    “不行!魅婀嗜血殘忍,你一個人我不放心。”紫遊看著身邊的同伴,神色頗為不忍。


    “快去,別耽誤了正事!”海棠仙子卻是不由分說,抓起她往外一推,猛地將對方送了出去。


    “海棠姐姐!”紫遊被那股力量帶著飄身而起,瞬間遠離。


    想跑?魅婀見狀,立刻便要上前去抓她,然而身形未動,卻見海棠仙子已猝然出手,眼前紅影一閃,一根紅綢帶唰地破空飛來,緊緊纏住了她的腰身。


    “這裏交給你了,多加小心!”紫遊咬了咬牙,在半空中一個轉折,從西天門疾掠而出,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碎雲淵地處幽僻,渺無人跡,淵下亂雲飛度、迷霧重重,神陵隱藏在彌漫的雲霧之下,若隱若現,沉寂無聲。


    “屏逸!”紫遊點足落在懸崖上麵,低頭凝視著茫茫淵下,神情無限淒傷,忍不住呼喚了一聲。


    回音在深淵下震蕩縈繞,滿含哀愁,良久不息,頓時驚動了守陵的人。


    她正想飛身掠下,卻見一道光直直穿過雲霧向上疾馳而來,落在崖上之時,赫然化出了四個人影。


    “風雨雷電?”紫遊下意識地倒退了兩步,愕然看著對麵的四位神使,隻覺恍如隔世,“你……你們怎麽會在這兒?”


    “這話該我們問你才是。”四人麵麵相覷,深感意外,掌電使行光率先開口,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敵意。


    “天界防守森嚴,你是如何闖進來的?”掌風使飛廉打量著對麵的少女,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失聲道,“難道是……魔族已經攻破天門打了進來不成?”


    不會吧?另外三人聽到他的話,不禁變了臉色,用充滿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紫衣少女。


    之前,他們四人先是被東君調往東華台,隨後便奉命來淵下守陵,因而對天庭那邊發生的事情尚一無所知。


    紫遊索性說出了實情:“風伯說的沒錯,魔族已經攻占了天庭,月神、東君皆已被靈覺所殺,神族大勢已去,難挽敗局。”


    “東君和月神……”掌雨使滂沱一臉震驚,不敢相信,“這……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千真萬確!”紫遊輕歎了一聲,坦然道,“不信你們可以回去瞧瞧。”


    “不要聽她胡言亂語!”掌雷使顯震豎起兩道濃眉,瞪眼道,“這丫頭肯定是在說謊,她這是調虎離山之計,等我們離開之後,她便會潛入神陵帶走主尊。”


    風雨電三人見他口沒遮攔,忍不住皺眉咳嗽,不約而同地向他投去責備的目光——將雲中君安置神陵一事,乃是東君給他們下達的密令,豈可輕易泄露被他人知曉?


    ☆、第一百七十一章:同生共死


    “怎麽了,你們幹嘛這樣看著我?”顯震一愣,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理直氣壯地道,“難道我說的不對麽?”


    對你個頭!風雨電三人皺起眉頭,滿臉無奈。


    “真是個榆木腦袋!”行光在他大腦門上捺了一下,忍不住數落,“說漏了嘴還不自知!”


    “呃?”顯震頓時明白過來,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滿臉頹喪。


    “他……他真的在下麵?”紫遊心急如焚,顧不得和他們多說,便要飛身下掠。


    然而風雨雷電四人卻同時攔住了她。


    紫遊與他們四人已是許久未見,如今乍然相逢,見他們一個個神情冷漠,對待她的態度已是大不如前,心中不禁有些傷感落寞。


    “我是來救他的!”她連忙解釋,懇切地道,“請你們不要阻攔。”


    滂沱緊鎖雙眉,神情不快:“主尊為了三界安寧,情願自我犧牲,而你卻和靈覺同流合汙,處處與天庭作對,現在你還有何顏麵來見他?”


    “自我犧牲?”紫遊搖頭冷笑了一聲,忍氣將她和屏逸在三途河畔失散的始末簡略地講述了一下。


    什麽?風雨雷電四人聽後麵麵相覷,臉色驚疑不定,要知道他們從東君那裏聽來的卻是另外一番說辭。


    “事到如今你們還不明白麽?”紫遊氣急,“這是東君的陰謀,是他害了雲中君啊。現在東君已死,你們還要繼續聽命於他麽?”


    風雨雷電四人半信半疑,心中躊躇,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主尊還有救,我們幾個會袖手旁觀嗎?”飛廉搖頭歎息,神色淒楚,“你還是走吧,莫要在此喧嘩,攪擾了主尊的安寧。”


    “我不相信!他是不會死的……”紫遊心痛如絞,眼裏不由得閃出了淚光,毅然決然道,“我一定要見到他!”


    “要不是因為你,主尊能落到今日這般地步嗎?”行光怨氣衝天,一再驅趕,“你快點走吧,再糾纏也沒用,我們決不會讓你進入神陵!”


    “靈覺?!”紫遊沉默了一瞬,忽然睜大眼睛,瞪著四人身後大叫了一聲。


    風雨雷電齊齊一驚,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去。


    趁著這個空當,紫遊猝然施展了定身術,對麵四人來不及防備,全部中計,頓時一動不動。


    她急中生智,一招得手,隨即飛身掠下懸崖,潛入重重雲靄之中。


    見此情形,頭紮朝天小辮、身穿紅綠肚兜的小娃娃暗中匆匆離開了懸崖,悄然返回天庭。


    紫遊怎麽也沒想到懸崖上麵還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此時此刻,她關心的隻有屏逸。


    放眼望去,純白色的陵寢以美玉建成,靜靜矗立在深淵之下,牆麵上雕刻著繁複的法咒,皎潔而肅穆。


    她飛落在神陵前麵,用焰靈血火燒毀了門上的天地安鎮封印,當墓門敞開的時候,她迫不及待地衝了進去。


    長明燈將廊道照得一片通明,她在燈光中向著內室飛奔而去,如同撲火的飛蛾。


    長廊的盡頭,她驟然停下了腳步,靜默了片刻之後,終於抬手啟動了牆上的機關。


    刹那間,內室的大門霍然洞開,她一下子就看見了橫放在台基上的那口玉棺,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珠淚不斷地砸到地麵,接連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緩緩走了進去,腳步異常沉重,一步步邁上台階,終於來到了玉棺前麵。


    “屏逸,你真的在裏麵麽?”紫遊怔怔站在那裏,淚如雨下,顫抖著抬起了手,用力推開了棺蓋。


    棺內的一切瞬間顯露無遺:躺在裏麵的人雙目緊閉,無聲無息,身上白袍高潔如雲,不染纖塵,容顏清俊一如往昔,但卻毫無血色,蒼白如紙,眉宇間隱約殘留著傷痛與不甘。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深深眷戀著的人,正是她時刻牽念著的人!她多麽希望,躺在這裏麵的人不是他!可是事實竟如此殘酷!


    目光投落的一瞬,她心如刀絞,麵如死灰,身形搖搖欲墜,若不是扶住了玉棺的邊緣,怕是無法站立。


    “屏逸……我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呀……”


    她輕輕地說著,俯下身用不停發抖的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腕脈,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隻有這具蒼白而冰冷的軀體留在了這裏。


    他死了?他就這麽死了?再也不會醒來了麽?


    紫遊肝腸寸斷,五內俱摧,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撕心裂肺。


    “屏逸……”心碎之下,她飛身跳入棺中,抱著裏麵的人失聲慟哭,“你說過的……不會離開我……怎麽能夠食言呢?”


    “你就這麽死了……我……我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呢……”她用力搖晃著他,泣不成聲,“睜開眼睛看看我吧……你忍心扔下我麽?我……我該怎麽辦……”


    然而,任憑她哭得死去活來,任憑她傷心欲絕,那個沉睡的人依然無知無覺,沒有絲毫反應。


    眼淚快要流幹的時候,她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緩緩坐直了身子,抬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癡癡凝視著他,不語而神傷,眼裏的光完全消失了,美麗的眼眸徹底暗淡下去。


    “以後我們不會再分開了……”她深情地撫摸著他的臉,口中喃喃自語,如同夢囈。


    說完,她在屏逸的嘴唇上深深一吻,臉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定定看了他一會兒之後,她緩緩躺在了他的身邊,手指向上一招,棺蓋瞬間合攏,將兩個人一起封死在了裏麵。


    失去了他,生有何歡?


    既然不得同生,那便共死吧,反正任誰也不能拆散他們兩個。


    從此以後,夏之日,冬之夜,年年歲歲,永不分離!


    她握著身邊人的手,戀戀不舍地看了他最後一眼,另一隻手忽地抬起,緊握著浣夢笛所化的短劍,朝著自己的心窩猛然刺落。


    生死之間,一抹影子從外麵疾掠而入,砰地一聲掀翻了棺蓋,一下子抓住了那隻手腕,猛地將裏麵的少女拽了起來。


    “靈覺!”紫遊嚇了一跳,驀然睜開雙眼,失神地看著出現在麵前的男子。


    “你要為他殉情?”靈覺站在棺外,俯身凝視著她的臉,眉宇間掠過了一陣情緒波動。


    滅掉東君之後,他將剿滅天界殘餘的任務交給了扶南,隨後便到處尋她。恰巧,弗弗從碎雲淵趕回天庭,將所見所聞如實稟告。


    得知消息,他立刻動身前往碎雲淵,中途卻遇上了正在打鬥的海棠仙子和魅婀,得知魅婀圖謀不軌,他二話不說,當即出手結果了她,然後便直奔碎雲淵而來。


    幸好他來得及時,不然這丫頭恐怕已經……


    靈覺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滿是苦澀。


    原來,即便他和屏逸有著相同的容貌,也還是無法取代屏逸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當年那個傾慕著素霓的人,何嚐不是像她這般一往情深?


    隻可惜,當初他錯愛了那個女人……


    素霓天生就是一塊冰冷的石頭,哪裏及得上這丫頭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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