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半空中突然有光亮起,從他們的臉上一閃而過。


    靈覺一震,瞬地轉頭看去,隻見虛鏡憑空出現在那裏,如同一輪碩大的滿月,映出了某個人的形影。


    那人穿著霧一般的紗衣,臉上戴著蝶紋麵具,正是從三途河畔帶走青女的神秘人物。


    靈覺看著那個人影,眼神微微變化了一下,隨即轉身走了過去。


    紫遊不禁鬆了一口氣,神色漸漸緩和下來。


    靈覺走到虛鏡前麵,讓對方能夠看見他。


    假麵女子敏銳地察覺到他眼神裏的那一絲不悅,連忙向他行禮致意:“冒然打擾,還請帝尊恕罪。”


    這個聲音好熟悉,似乎是……紫遊心頭一驚,神色登時變了。


    “你那邊事情進展如何?”靈覺單刀直入,劈頭就問。


    假麵女子一怔,隨即回答:“一切順利,屬下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禦魂符打入青女體內,完全掌控了她的心識。”


    “做得不錯。”靈覺點了點頭,出言提醒,“雖然禦魂符不容易被人察覺,但你最好小心為上,不到關鍵時刻,不要驅使她行特別之事,免得招人猜疑。”


    “是,屬下謹記在心。”假麵女子低首領命,態度恭敬。


    紫遊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衝到了虛鏡前,盯著上麵的人,急切地叫了起來:“海棠姐姐,是你麽?”


    麵具後的那雙眼睛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假麵女子不說話了,隻是隔著虛鏡怔怔地看著她,眼神複雜。


    “海棠姐姐……”紫遊看到對方的反應,越發篤定了自己的猜測,不由得一陣激動,“我記得你的聲音,我知道是你。”


    假麵女子仍然沒有回應她,隻是默默低下了頭。


    靈覺看著她們,忽然開口道:“既然她已經認出了你,無須再隱瞞。”


    “是。”假麵女子輕輕點頭,抬手將蝶紋麵具摘下,終於露出了真容。


    那張臉依然明豔如故,隻是眼角眉梢平添了幾縷愁恨,看上去越發地淒美起來。


    “真的是你?”紫遊睜大了眼睛,心裏喜憂參半,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與海棠仙子惺惺相惜,親如姐妹,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背棄天界、投靠魔族的人會是海棠。


    “對我很失望吧?”海棠仙子端詳她的表情,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你……你怎麽會?”紫遊神情複雜,難以相信地搖了搖頭,“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天界的那些人隻會令我感到絕望,可是帝尊卻能讓我看到希望。”海棠仙子平靜地回答,“這就是原因。”


    隻要神族存在一天,隻要天規不改,她和武曲星君便永無在一起的可能。


    說到底,她所求的不過是那一丁點兒的溫情,可是天界的那些人卻令她傷透了心。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要效忠於他們?


    “原來你是為了武曲……”紫遊喃喃,忍不住歎息,憤然指著靈覺道,“可是你知道他殺了多少人麽?你這麽做是在為虎作倀啊!”


    為虎作倀?靈覺狠狠瞪了她一眼,神色不快,這樣的話隻有她敢說,若是換了別人,早就不知死了幾回了。


    “你對帝尊的誤解太深了,他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海棠仙子歎了口氣,低低道,“有不平就會有抗爭,有抗爭就會有殺戮,有時候除了流血,沒有其他的辦法。”


    “比如你現在的處境,”她頓了頓,同情地看著紫衣少女,“你早已被天庭視為異類,就算你不殺他們,他們也會千方百計地除掉你,根本不會聽你的任何解釋。”


    “我知道。”紫遊情緒低落,怨恨地瞪了旁邊人一眼,“要不是這個大魔頭使壞,我又怎麽會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


    “你給本座閉嘴!”靈覺皺眉低斥,當著外人的麵,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再敢出言不遜,本座饒不了你!”


    “哼!”紫遊狠狠剜了他一眼,下意識地捂住受傷的肩膀,臉色青白不定。


    “屬下急於見到帝尊,是因為有重大發現要向您稟報。”海棠仙子見狀,連忙轉移了話題。


    靈覺轉頭看著她,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什麽重大發現?”


    “雲中君已被東君封印。”海棠回答。


    “你說什麽?”紫遊愕然睜大了眼睛,失聲道,“他……他被封印了?”


    海棠仙子沉沉點了點頭。


    “消息屬實麽?”靈覺倒是一臉平靜,聲音波瀾不驚,仿佛早已料到會有這種結果。


    “這個消息出自月神之口,且已得到衛介的證實,應該不假。”海棠仙子補充道,“屬下是通過禦魂符讀取了青女的心識記憶才得知的。”


    “很好……”靈覺嘴邊浮起了一絲笑意,眼眸幽深莫測。


    關心則亂,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一封偽造的密字詔足可讓屏逸信以為真,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幾乎全都在意料之中,回到瀛洲之後,他一直都在等這個好消息。


    “他一定是誤以為我被抓回了天界,所以才會去見東君的。”紫遊思前想後,心痛如絞,眼裏閃動著淚光,身體猛地晃了一晃,險些跌倒。


    靈覺眼疾手快,連忙從旁扶了她一把。


    “滾開!”紫遊憤然甩開了他的手,“都是你!要不是你將我抓走,他就不會重返天庭,也就不會被封印……”


    “即便當時帝尊沒有出麵,青女也會將你抓回天界交給月神,雲中君照樣躲不過這一劫,”海棠仙子不由得歎了口氣,蹙眉沉吟,“也許……情況不見得會比現在更好。”


    紫遊一震,頓時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這是東君和月神早就謀劃好了的?”


    “不錯。”海棠仙子點了點頭,神情不無憂慮,“如果那時帝尊沒有救你,現在的你很可能已經在斬妖台上丟了性命。”


    紫遊心裏知道後果的嚴重性,但嘴上卻不肯服軟,悻悻道:“他也沒安什麽好心,別指望我會感激他!”


    海棠仙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暗自替她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惹怒靈覺,自食苦果。


    靈覺卻並沒有生氣,隻是微微冷笑道:“本座不需要你感激,反正你是狼心狗肺,從來不知好歹。”


    “哼。”紫遊白了他一眼,不予理會,隻是盯著虛鏡,眉目間難掩擔憂之情,“東君要怎麽處置他?會……會殺他麽?”


    “這……眼下我也說不好。”海棠皺眉,眼裏掠過了一絲憂慮,“東君封鎖消息,不讓此事外傳,不知作何打算。”


    “那就是說……他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紫遊憂心忡忡,緩緩握緊了拳頭,“不行!我得去救他!”


    “就憑你?”靈覺眼神一動,轉頭審視著她,冷冷嘲諷。


    “就憑我,怎麽樣?”紫遊握拳,不服氣地道。


    “匹夫之勇。”靈覺不屑地“哼”了一聲,搖頭。


    紫遊氣得咬了咬牙,扭過頭不理他。


    “千萬不能輕舉妄動。”海棠心中擔憂,忍不住開口相勸,“否則,你不但救不了雲中君,反而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眼下,瀛洲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唯有帝尊能夠庇護你。”


    “你居然這麽相信他?”紫遊看著虛鏡中的人,神色詫異,忍不住問,“他們是不是給你下了傀儡咒,所以才讓你如此唯命是從?”


    “不是的!”海棠搖了搖頭,辯解,“我沒有變成傀儡,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紫遊半信半疑,憤然盯著身邊的人,心中充滿猜疑:靈覺滿腹陰謀詭計,到底是用了什麽樣的手段,才讓海棠姐姐對他言聽計從?


    “你不用這樣看著本座。”靈覺一眼便體察了她的心思,傲然道,“她之所以會投靠本座,一則是因為她對天界早已失望透頂;二則嘛,是為了報答扶南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紫遊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著虛鏡中的人,“他什麽時候救過你?”


    海棠無聲地歎了口氣,解釋道:“那一日我私自下界去看武曲,半路上不小心落入幾個妖孽的圈套,險些喪命,幸虧扶南上神仗義相救。”


    “隻怕沒那麽簡單,”紫遊皺了皺眉,心存懷疑,“說不定是他們早就設下的圈套,先殺後救,就等你上當呢。”


    “本座不屑做那樣的事!”聽到這裏,靈覺冷笑了一聲,“你愛信不信。”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海棠生怕她再講出什麽難聽的話來,忙道,“事後,扶南並未要求我做什麽,是我自願請求加入魔族的,起初他懷疑我是天界派來的細作,並沒有答應,後來我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決心,他才終於接納了我。”


    原來竟是這樣……紫遊凝眉,臉色陰晴不定,一時無話可說。


    “還有其他的事麽?”靈覺瞪了她一眼,又問虛鏡那邊的人。


    海棠猶豫了一下,語氣變得凝重起來:“屬下猜測,東君很可能已經找到了對付您的辦法,所以才決定放棄雲神。”


    靈覺沒有說話,不知在想著什麽,眼神變幻不定。


    ☆、第一百六十五章:交易


    天光遲遲沒有放亮,空中陰雲密布,明明是早晨,卻如同暗夜降臨。


    瀛洲最高的險峰之上,兩道人影臨風而立,正在密談。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東君已經對屏逸起了殺心。”靈覺深鎖眉頭,眺望著遠處的濃雲,眼眸明暗不定,語氣裏竟然隱約流露出了一絲擔憂之情。


    扶南連忙寬慰:“屏逸和帝尊同樣身負皇天之血,天命所歸,沒那麽容易死。”


    “那次我戰敗之後,身上的皇天之血險些被東君奪去,可是因為有聖靈珠護體,他最終沒能得逞。”靈覺深吸了一口氣,心頭沉重,眉宇間不無憂慮,“如今,屏逸被他封印,又無聖靈珠在身,恐怕不會有我這般幸運……”


    扶南心裏一跳,聳然動容:“帝尊的意思是……東君會從屏逸身上取走皇天之血,然後用來對付您?”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靈覺沉沉歎了口氣,“但願這次不會弄巧成拙。”


    扶南想了想,果斷地道:“眼下萬事俱備,一切都已布置妥當,不如盡快起兵,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我也是這麽想的。”靈覺頷首,轉頭看著對方,“三日後開戰,如何?”


    “好,”扶南欣然從之,鄭重道,“屆時隻要帝尊一聲令下,百萬大軍直搗天都!”


    雲霄之上,天池如鏡,瑞氣祥光籠罩著玉台瓊榭,與往日並無不同。


    東華台的暗室裏麵,跳蕩的火光映照著玉棺內沉眠的人。


    屏逸雙目緊閉,沒有呼吸,安靜得如同死去,隻是眉宇間仍殘留著被封印之時的心痛與不甘。


    他的雙手腕脈皆已被割開,鮮血汩汩湧出,被懸浮在玉棺上方的金剛神鐵一滴不落地吸了進去。


    隨著血液的不斷流失,他的臉色越發蒼白起來,皮膚幾近於透明。


    曾經高高在上的雲神,此時卻如同沉默的羔羊,受人宰割。


    金剛神鐵將他體內的血源源不斷地吸取過來,顏色逐漸由原來的深黛變成了猩紅。


    當最後一滴皇天之血也被吸盡,東君將金剛神鐵引入了真如寶爐之內,隨即運功將爐火催旺。


    在真火的煆燒之下,那塊金剛神鐵悄然變幻著形狀,有強大的力量孕育其中。


    “你看見了麽?就算沒有了你,本尊照樣有辦法對付那個魔頭。”東君抬手撫摸著玉棺的邊緣,臉色在火光的映襯下明暗不定,聲音低沉而寒峻,“神器煉成之日,便是靈覺魂飛魄散之時!”


    “至於你……”說到這裏,萬神之皇沉沉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惋惜,“你的犧牲是值得的,安息吧,本尊決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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