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逸手指握緊,眼底驟然湧起了一股殺意。


    “可惜,好好一個人就這麽……”紫遊遺憾地歎了口氣,怒目看向大司命,眼神宛如雷霆。


    屏逸將飄風交給了澄光,吩咐:“你先帶他回去。”


    “還請主尊為飄風討個公道!”澄光單膝跪地,義憤填膺。


    “以後就由你來接替他的位置,承擔他的職責。”屏逸看了屬下一眼,神色不動,果決下令,“帶他走,這裏的事情我自會處理。”


    “……是!”澄光不敢違拗,立刻低首領命。


    說罷,他背起飄風,倏然消失於虛空之中。


    屏逸站在曼珠沙華叢中,冷然看著大司命,聲音裏殺氣四溢:“飄風被你所傷,我會讓你付出同樣的代價。”


    紫遊一震,不由得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心中微微忐忑。


    她知道,屏逸對大司命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此番是真的動了殺念,可她也知道,大司命是湘寧戰神的徒弟,術法高絕,實力強悍,不是那麽容易對付。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廢了我?”大司命滿臉嘲諷,搖頭冷笑,“且不說你能否做得到,這次我可是奉了東君的旨意前來,至於事情的原委,想必那個諜靈早就告訴你了,你若是敢和我動手,便是公然抗旨不遵,與天庭作對!”


    他頓了頓,語氣裏帶著挑釁:“你敢嗎?”


    “他分明是不懷好意……”紫遊瞪了對方一眼,忍不住在屏逸耳邊嘀咕,“我看他就是想要激怒你,逼你動手,然後便可順理成章地安一個抗旨的罪名給你了。”


    “你也看出來了?”屏逸欣慰地看著她,微微頷首,“我的遊兒長大了……”


    紫遊眉宇間掠過了一抹羞澀,嬌嗔道:“人家早就長大了嘛,是你非要把人家當小孩子看。”


    “怎麽,不敢了?”大司命不見對方回應,忍不住開口嘲笑。


    “你說你奉命前來,”屏逸神色不動,眼眸深冷,從容不迫地道,“我倒是想聽聽東君到底有何旨意。”


    “鴻涯真人被害,蓬萊弟子狀告你是真凶,東君命你速速返回天庭,與蓬萊弟子當麵對質。”大司命眯眼瞧著對麵,抬手指了指天上,語含諷刺,“你是願意自首呢,還是想讓我將你五花大綁押回去?”


    屏逸冷笑道:“鴻涯非我所殺,我為何要自首?”


    “這些話你還是留著到東君麵前去說吧,我可沒工夫聽這些!”大司命滿臉驕橫,拂袖道。


    可惡!紫遊憤憤握緊了拳頭,恨不得衝上去將他打成豬頭。


    屏逸卻仍是神色自若,漠然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等我將真相查明,再回去不遲。”


    ——現在回去隻會惹上無窮的麻煩,若想再離開,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這麽說來你是不肯回去了?”大司命挑了挑眉梢,眼中露出了一絲得色,還有什麽比親眼看著仇人落入陷阱更值得高興呢?


    “是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屏逸似笑非笑,令人難辨喜怒,“這樣一來,你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公報私仇了?”


    “你倒是很了解我嘛……”被人當麵戳穿了心思,大司命非但沒有惱羞成怒,反而一臉坦然。


    “厚顏無恥!”紫遊忍不住揚聲斥罵,“臉皮比鞋底還厚!”


    “妖女!”大司命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厲聲道,“你與靈覺串通一氣,助他逃脫封印,如今早已是天界的叛徒,有什麽資格跟我說話?”


    叛徒?紫遊心頭一震,眼神不由得陰鬱了下去,臉色青白不定,一時間啞口無言。


    “別放在心上!”屏逸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


    紫遊抬眸看著他,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就算所有人都視她為敵,屏逸卻是始終都站在她這邊的,其實,別人怎麽看她又有什麽關係,隻要他肯相信她,便已足夠。


    “你們之間藏著掖著的那點事,別以為我不知道。”大司命鄙夷地睨了他們一眼,口中嗤笑,“雲中君,你為了這個妖女屢犯天條、肆意妄為,簡直是在自取滅亡!”


    “我可沒時間聽你說這些廢話!”屏逸沉下了臉,目光淩厲地看了過去,語氣陡然一變,“怎麽樣,做好挨打的準備了麽?”


    大司命巴不得早點兒動手收拾了他們,此時聽他宣戰,禁不住冷笑了一聲,忽然開口喝令:“金甲神兵!”


    話音未落,空中突然亮起了一片金光,身穿金甲的戰士應聲出現,在他身後排成了一個方陣,人數竟達五百之多,個個手握利劍,肅然待命。


    果然是有備而來。屏逸審視著那些天兵,眼眸明暗不定。


    天界的戰士統共分為三個等級,從下到上依次為鐵甲神兵、銀甲神兵和金甲神兵。


    鐵甲神兵是天界最為普通的士兵,對付尋常妖魔綽綽有餘;而銀甲神兵則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英,戰鬥力遠在鐵甲神兵之上,攻堅戰中必不可少;至於金甲神兵,絕對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們長年隱伏在東君周圍,隨時接受他的調遣,專門執行高難度的特殊任務。


    金甲神兵直接聽命於東君,現在他們隨同大司命一起出現在這裏,顯然便是東君的授意,看來,此番東君是鐵了心要逼他回去。


    屏逸暗暗握緊了手指,眸子裏有冷銳的光在閃動。


    眼下,免不了要有一場惡戰,那就讓這一戰來表明他離開天界的決心吧!


    他要讓東君知道,自己去意已決,就算東君身為眾神之皇也攔不住!


    一念及此,屏逸壓低了聲音,悄悄道:“遊兒,你先走,回無憂穀等我。”


    “你又要趕我走?”紫遊一怔,神情不悅,斷然道,“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


    ☆、第一百五十七章:陰陽塔


    “……也罷。”屏逸見說不動她,隻好叮囑,“一會兒打不過就跑,千萬別硬撐,記住了麽?”


    “嗯,我知道。”紫遊伶俐地點了點頭,豪爽地道,“大司命留給你,其他的交給我來對付。”


    說罷,她忽地憑空一抓,熒火劍瞬間出現在手中,光焰吞吐,煌煌如火!


    劍出現的同時,額心的那一朵火焰印忽然亮了起來,那一刻,執劍的少女好像變了一個人,英姿煥發,氣勢如虹,令人不敢逼視。


    屏逸看著她,不禁眼前一亮,頗為讚許地笑了笑——經過上次的分離,她的確是成長了許多,褪去了昔日的青澀,多了幾分成熟。


    紫遊信心滿滿地衝他點了點頭,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大司命盯著她手中的長劍,不禁微微動容——沒想到短短數月之內,她竟然法力大增,連熒火之劍都已經修煉成形,如此看來,他倒是小瞧了她。


    大司命不忿地哼了一聲,斷然做了個進攻的手勢。


    金甲神兵得令,齊齊一聲呐喊,同時衝向了對麵,將兩人團團圍住,雙方短兵相接,頓時廝殺起來。


    戰圈之中,屏逸與紫遊並肩聯袂,互為助力,所向披靡。


    “奇怪,他怎麽不見了?”執劍拚殺的間隙,紫遊往大司命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禁愕然脫口。


    誰知一回頭,卻見陰陽塔驟然迎麵飛來,在空中旋轉呼嘯,由小變大,如泰山壓頂一般,刹那間逼近眼前。


    “快閃開!”在她發愣的瞬間,屏逸猛地推了她一把。


    紫遊驚呼了一聲,身不由己地向後飄退,眼見陰陽塔下攪起了一股旋風,霎時便將屏逸卷進了塔內。


    “屏逸!”那一刻,她大驚失色,不禁大聲疾呼,足尖在曼珠沙華上一點,立即止住了去勢,旋即騰身飛起,向著陰陽塔衝了過去。


    周圍的金甲神兵見狀,紛紛一躍而起,在半空中攔住了她。


    “擋我者死!”少女揚聲厲斥,奮力揮劍斬殺,眼裏幾乎要冒出火來。


    熒火劍與她心意相通,陡然間光芒大盛,劍氣吞吐,熾烈如焰。


    一時間,所有的兵力都向這邊集結,所有的金甲戰士都將利劍指向了她。


    那襲紫衣周旋於刀光劍影之間,來去如電,翩若驚鴻。


    她體內的焰靈之力不斷被激發出來,遇強則強,靈力在奇經八脈間飛速流轉,暢通無阻,手中熒火劍快如電閃,毫不留情。


    在這場生死搏殺之中,容不得有半點仁慈,她想要活,就必須讓他們死!


    腥風血雨之中,她心中的殺念越來越熾烈,眼裏的鋒芒雪亮逼人,每一次出手都帶著雷霆之勢。


    那些金甲戰士訓練有素,且身經百戰,彼此結成陣勢,將她團團圍住。


    她在戰陣中間奮力突圍,想要殺出一條血路脫身,熒火劍所到之處,血肉橫飛,一片慘呼,不斷有金甲戰士倒下去,又不斷有人奮不顧身地衝上來。


    那些被她斬殺於劍下的戰士,頓時被烈焰吞沒,形神俱滅。


    而被熒火劍所傷者,傷口都有被灼燒過的跡象,疼痛異常。


    然而以一敵眾,她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隻是半柱香的工夫,左肩和後背都已經多處負傷,其中有道傷口更是深可見骨,鮮血汩汩溢出,將紫色的衣裙染紅了一大片。


    激烈的打鬥中,那些曼珠沙華不幸濺上了她的血,轉眼便熊熊燃燒起來,火勢隨風迅速蔓延,不消片刻工夫,整個三途河畔儼然化成了一片火海!


    烈焰炙烤著幽冥,將整條河映照得通紅可怖,河水中的惡靈受到驚嚇,嘩然四散奔逃,一時間,在這陰陽交匯之地,血火遍布,鬼哭神嚎。


    與此同時,另外兩個人也正在進行著一場殊死搏鬥。


    此時的陰陽塔懸浮於半空之中,已經由數寸之小增長到數丈之高,宛如一座空中樓閣。


    塔內時明時暗,陰陽之氣流轉不息。


    屏逸一進入塔內便被陰陽混沌之氣所包圍,上不見天,下不見地,眼前一片迷蒙。


    大司命隱藏於混沌之中,身影忽隱忽現,時近時遠,臉上帶著陰笑,眼中殺機畢露。


    “三途河畔陰陽之氣匯聚,的確可以助長陰陽塔的威力,但是……”屏逸頓了頓,嘴角露出了一絲譏誚,“如果你以為憑此就可以打敗我,那也未免太過異想天開了。”


    大司命低低笑了起來:“等你活著出去的時候,再說大話吧!”


    “我一直不明白,”屏逸無奈地歎了口氣,“當初湘寧上神明明被靈覺所殺,你為何非要遷怒於我,處處與我為敵?”


    “遷怒?”大司命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不,你錯了。在我眼裏,你和靈覺幾乎就是同一個人,一樣的心機叵測,一樣的罪無可恕!我恨靈覺,更恨皇天之血!所以,你們兩個都該死!”


    “原來你竟是一個是非不分之人,”屏逸眼裏掠過了一絲譏諷,冷然道,“我是我,他是他,我和他豈可混為一談!”


    “隨你怎麽說。”大司命的神情變得凶狠起來,“除非皇天之血絕滅,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


    “長久以來,你一直都活在仇恨裏,與其說是恨,倒不如說是在追思。”屏逸輕歎了一聲,看著對麵時隱時現的黑袍,微微冷笑,“你對湘寧上神真的隻是師徒之情麽?”


    大司命神色一變,沉聲:“你這話是何意?”


    “你執掌人間生殺大權,但卻從未真正參悟生死。而你不能參悟的根由,”屏逸停頓了一下,語氣意味深長,“其實是緣於你不能正視對她的愛。”


    對她的……大司命一震,仿佛頭頂落下了一道霹靂。


    屏逸有些同情地看著對方,語氣複雜:“她活著的時候,你不敢將心意說出口,在她兵解之後,你隻能用對我們的恨來填補內心的缺憾。”


    “一派胡言!”大司命忍不住怒斥,額頭青筋暴突,眼神卻在閃爍不定,“你……你這是在胡說八道!你不隻侮辱了我,還褻瀆了我的師父!”


    “褻瀆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屏逸憤然指著對麵,厲聲道,“如果她知道,自己苦心栽培出來的人,隻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屠夫,一定會悔不當初。”


    “你竟敢罵我是屠夫?”大司命怒極反笑,“好……那你就等著受死吧!”


    話音未落,他忽然振衣飛起,手勢不停變幻,嘴唇開合,咒語自口中沉沉吐出:“高飛,安翔,乘清氣,禦陰陽!”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四麵八方忽然出現了無數個人影,每一個都跟他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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