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忍無可忍,一個箭步衝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厲聲道:“你實在太過分了!快向小遊道歉!”


    “道什麽歉?”凝露一臉不屑,狡猾地笑了笑,“是她自己腿軟站不穩,與我何幹?”


    說著,他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膀,拔腳便走。


    “你回來!”穀雨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不肯善罷甘休,“向她道歉!不道歉就別想走!”


    “哈,你還說跟她隻是朋友?”凝露轉頭看著他,滿臉嘲弄,“人前人後你都是這麽維護她,連我都替你害臊!”


    “你這個混蛋!”穀雨咬牙,心頭火起,揚手便給了對方一拳。


    ☆、第二十二章:一朝結怨


    凝露心頭一驚,急忙點足飄退,避開了迎麵襲來的拳風。


    兩個人怒目相對,劍拔弩張,眼瞅著便要打起來。


    紫遊不希望他們兩個因她結怨,也擔心穀雨會吃虧,少不得上前拉住了他,勸阻道:“算了,我沒事,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們都別理他!”


    穀雨也覺得自己有些沉不住氣,被凝露幾句話一激,便情緒失控,現在如果真和他打起來,難免會驚動雲中君,到時候恐怕又是一場麻煩,自己受罰倒不要緊,萬一連累了小遊,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想到這裏,他不得不忍下了這口鳥氣。


    凝露見他遲遲不敢動手,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開去。


    “滾蛋吧討厭鬼!”紫遊衝著他遠去的背影吐舌做了個鬼臉,借以發泄內心的怨怒。


    那邊廂,凝露沒走出多遠,忽見空中光華一閃,麵前憑空出現了一個白影,猶如雲霧般凝聚。


    一見到那個人,凝露頓時臉色大變,慌忙躬身行禮:“神……神君!”


    “現在我擋了你的路,”屏逸負手看著他,神情冷定,目光嚴厲,“你是不是也要將我推開?”


    什麽?凝露一驚,忍不住抬頭瞄了對麵的人一眼:難道剛才的事神君都看見了?


    “沒錯,你方才的所作所為我看得一清二楚。”屏逸瞬間洞察了他的心思,微微皺眉,神色不悅,“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您、您別誤會!”凝露頓時慌了神,心中忐忑不安,急忙辯解,“我……我剛才隻是在和他們鬧著玩兒……”


    “巧舌如簧。”屏逸微微冷笑,沉聲斥責,“一個小小的侍童,竟敢在宮中橫行霸道、惡語傷人,若是傳揚出去,別人恐怕要笑我管教無方了。”


    這是要懲罰他嗎?凝露聽到這番話,頓時嚇白了臉,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連聲求饒:“卑下知錯了,卑下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請神君開恩哪!”


    “做錯了事,理應受罰。”屏逸麵無表情,看也未看他,冷然下令,“去戒律閣領三十鞭笞再回來見我。”


    “三十鞭笞?”凝露登時嚇得麵如土色,全身的血都冷了下去,在地上磕頭如啄米,不住聲地哀求,“神君開恩啊……凝露知錯了!凝露再也不敢了,求神君饒恕這一回!”


    “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屏逸皺了皺眉,語氣裏充滿了告誡,“你最好牢牢記住這次教訓,以後若敢再犯,可就不是受幾下皮肉之苦這麽簡單了。”


    凝露知道他身為一宮之主,向來說一不二,既然他存心袒護那兩個人,那麽此刻就算自己再怎麽央求也是無用,當下隻得忍氣吞聲,壓下了滿懷怨恨,硬著頭皮前往戒律閣領罰。


    凝露離開之後,屏逸移形換位,瞬息之間便來到了另外兩人身邊。


    “神君。”穀雨怔了一下,連忙躬身行禮。


    屏逸皺眉看著他,心裏有點恨鐵不成鋼,忍不住責備道:“你身為他們的總領卻不能禦下,任由他欺負到你頭上,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在二十四位侍童之中,穀雨的資質最好,屏逸有心將其留在身邊並時時加以提點,希望他能夠早日有所成就,然而這個少年卻是生性淡泊,無論是對術法修為還是權力地位,似乎都沒什麽野心,從來不爭不搶,待人和善,隻知道盡心服侍、安分守己。


    剛才凝露不過是說了幾句渾話,穀雨便自亂陣腳,沒法招架,實在是辜負了他往日的教導。


    屏逸對此很是不滿:“平時我是怎麽教你的?過了這麽久,卻還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是卑下愚鈍,實在有負神君往日教誨。”穀雨心中慚愧,訕訕低下了頭。


    紫遊見狀,忍不住替他說話:“請神君不要責怪穀雨,這又不是他的錯,明明是凝露太囂張嘛……”


    “凝露已經去領罰了。”屏逸走到她麵前,看了一眼她拿在手裏的東西。


    “你罰了他?”紫遊滿意地點了點頭,小聲嘀咕,“真是惡有惡報。”


    “剛才摔疼了嗎?”屏逸打量著她,難掩關切之情。


    紫遊一怔,連忙搖頭:“那倒沒有。”


    屏逸放下了心,溫聲道:“沒事就好,還不跟我回去?”


    “哦。”紫遊訥訥點頭,朝著穀雨擺了擺手,乖乖地跟從屏逸離開了。


    回到雲夢樓上,屏逸正要進自己的房間,一打眼忽然瞧見了門上的那朵雲彩,不由得怔了一下,隨後他轉過身又往她的房門處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有些納悶。


    他看著身邊的少女,問:“是你畫的?”


    “嗯,是我畫的。”紫遊訕訕點頭。


    “什麽意思?”屏逸有些疑惑。


    紫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囁嚅:“我……我怕走錯了門,所以就隨手作了個標記。”


    標記?屏逸微微揚起嘴角,含笑不語——走錯了又何妨?她又不是外人。別說是一個房間了,就算是將整座雲夢樓都送了給她,他也是在所不惜的。


    紫遊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不高興了,心裏未免有些惴惴,不安地道:“你、你要是覺得這樣不好,我現在就把它們抹掉。”


    “不用,就這樣吧,你想得很周到。”屏逸對她笑了笑,推門走了進去。


    紫遊聽到他的誇獎,不由得心裏一樂,笑眯眯地跟了進去。


    屏逸在青玉案前跪坐下去,抬頭看著她,柔聲道:“你也坐。”


    紫遊在他對麵坐下,下意識地扭頭看著旁側的落花微雨屏風,上麵的那個白衣秀士靜悄悄的,竟是一動也不動了。


    屏逸斟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放在了她的麵前,見她一直瞅著那架屏風發呆,忍不住問:“怎麽了?”


    紫遊回過了神,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麽。”


    屏逸神色不動,拿起杯子淺啜了一口茶,忽然道:“你要是喜歡那架屏風,現在我便將它移到你房裏去。”


    什麽?紫遊一愣,慌忙擺手婉拒:“不用不用……我就是隨便看看而已。”


    說罷,她連忙端起茶杯埋頭喝茶。


    ☆、第二十三章:密鎖心結


    倘若將那架落花微雨屏風移到她的房間裏去,那個白衣秀士豈不是要天天對著她說醉話?到時候她想逃都逃不了,又該如何是好?


    屏逸覺得她神情有些古怪,忍不住又問:“你真的不要?”


    “嗯,真的不要。”這一次紫遊果斷地點了點頭。


    屏逸不說話了,低眸看著她的手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把你手裏的東西給我瞧瞧。”


    “唔,你說的是這個麽?”紫遊放下茶杯,坦然將紫瑩草編的小魚送到了他的麵前,笑容甜美,“喏,這是剛才穀雨送給我的,你看是不是很像我?”


    屏逸接過來看了兩眼,嘴角不由得浮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草編的小魚倒是活靈活現,一瞬間讓他禁不住想起了在天河邊初遇她的情景,當時她是那麽得窘迫而又無助,委實惹人心疼。


    屏逸將小魚還給了她,沒有回答,顧左右而言他:“這個穀雨,平時不用心修煉,倒是喜歡在這些小玩物上麵下功夫。”


    “神君錯怪他了,穀雨其實很勤奮的。”紫遊不假思索地替人分辯了一句。


    “是麽?你倒是很了解他。”屏逸看了她一眼,心下頓時微微有些不快。


    算起來她和穀雨相處的時間,遠沒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多,居然這麽快就和穀雨一條心了?


    紫遊完全沒有察覺出他的情緒變化,自顧自道:“這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禮物,也不知算不算是定情信物?”


    “一派胡言!”屏逸神情立變,忍不住拍案低斥,語氣難掩激憤之情,“那個混賬的胡言亂語你竟然當真了?”


    紫遊從未見他有過這種疾言厲色的表情,嚇得立即閉上了嘴巴,往後瑟縮了一下。


    屏逸又氣又急,卻不知該當如何言明其中的隱曲之處,暴躁之下猛然一拂袖,將案上的杯盞全部掃落下去。


    隻聽一陣哢嚓脆響,美玉做的茶具悉數摔了個粉碎。


    紫遊驀地一驚,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聲音怯怯道:“你……你生氣了?”


    屏逸陰沉著臉,胸口起伏不定,心裏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咆哮怒吼。


    情緒大起大落之間,弑情咒印再次被觸發,心口頓時劇痛無比,有如刀割針挑一般難以禁受。


    一時間,屏逸渾身顫抖、冷汗涔涔而落,為了不讓自己倒下去,他不得不兩手死死撐住了桌麵。


    紫遊在對麵看著,不禁大吃一驚,慌忙站起來衝到了他的身邊,失聲道:“神君!你、你怎麽了?”


    屏逸痛得說不出話來,隻是咬牙隱忍。


    弑情咒印赫然在他的左胸口顯露出來,如同漩渦一般無聲旋轉,將心間湧動的七情六欲一一吞噬。


    “天啊……那、那是什麽?!”紫遊注意到了那個可怕的“漩渦”,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由得僵住。


    屏逸怕嚇到她,連忙用手捂住了那個印記,試圖盡力遮掩,然而卻還是有光從指縫間漏出,清晰可見。


    “你、你是受傷了麽?快讓我看看!”紫遊一下子回過了神,驚慌地去拉他捂在胸前的手,想要看個究竟。


    屏逸毅然別過了臉,死死捂住弑情咒印,就是不肯鬆手給她看,臉色越發蒼白了下去。


    成年之後,他從未在人前流露過如此脆弱的一麵,如果讓她知道眼前這個看似無比高貴的天神,實則竟是一個被鎖了心的、無法對任何人付出真感情的活死人,她會怎麽想呢?


    她會可憐他同情他,抑或是恥笑他離開他?


    刹那間,屏逸腦海中閃過無數思慮,心潮越發起伏不定,弑情咒印帶來的痛楚隨之加劇,他疼得幾乎直不起腰身,整個人都無力地伏在了青玉案上。


    “你快讓我看看啊,你到底是怎麽了?”紫遊滿心惶恐,不知所措,情急之下,竟然抱著他哇哇大哭起來,“嗚嗚嗚,你不要嚇我啊神君……你不要緊吧?你到底是怎麽了?嗚嗚嗚,紫遊好害怕……”


    在她抱住他的一刻,屏逸全身一震,不由得驚呆了,一時間竟忘記了身上的疼痛。


    紫遊眼淚嘩嘩,哭得無比傷心,連身體都在劇烈發抖,她用力地抱著他,生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不見了似的,淚水順著麵龐不停地流下,有的打濕了他肩頭的衣服,有的凝成了一粒粒明珠,劈裏啪啦地散落在周圍的地麵上,清脆有聲。


    屏逸任她抱著,身體一動不動,聽著少女嗚咽的哭聲,他心裏反倒逐漸平靜下來,不知不覺間弑情咒印亦悄然黯淡下去,直至隱沒不見。


    疼痛消失之後,屏逸無聲地鬆了一口氣,很快便恢複了正常,而依偎在身邊的少女卻已哭成了個淚人兒。


    屏逸垂眸看著她,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安慰是好,忍不住把她摟進懷裏麵,柔聲哄道:“遊兒不哭了,我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麽?她一愣,抬起頭看著他,淚眼婆娑,眼睛哭得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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