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關、碼頭、船隻調配,一直都有日本軍部在管轄,76號隻是裏麵的一隻蝦米,她要肅貪,不敢拿日本軍部下手,拿我們這些小魚蝦,她也不嫌臊得慌。還有汪曼春,裝什麽正經,大家都在76號混,誰比誰幹淨啊?一窩子漢奸。”


    阿誠不說話,繼續聽梁仲春嘮叨著:“我說漢奸,你不愛聽了。”


    “外麵的人罵也就算了,咱們自己人就別罵了。你啊,都是酒灌的。”阿誠伸手要拿文件,卻被梁仲春一伸手壓在了桌子上。


    “不行,南雲要真插手關稅,對咱們來說可就是斷了財路,這兵荒馬亂的沒了財路,誰跟你混啊。”梁仲春反問道,“南雲再狠,也得有證據,對吧?”


    “事實可以拚湊,何況確有其事。”


    “你別嚇唬我。”梁仲春正了正身子,“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南雲殺人不眨眼。”


    梁仲春直直地盯著阿誠:“你跟南雲不是也有情報往來嗎?”


    阿誠迎著他的目光,眼眸如刀鋒:“你想害死我,是吧?”


    “你到底哪邊的啊?”


    “你希望我是哪邊的?”


    梁仲春指了指阿誠,道:“你,重慶的!”


    阿誠笑笑:“就算我想,也要別人承認才行!重慶的,我看你像延安的!”


    梁仲春笑起來:“真不是重慶的?我可真替你惋惜。”


    “是替自己惋惜吧,我要是重慶的……”阿誠壓低聲音,“要是日本人敗了,我怎麽也得保住你的小命吧。”


    梁仲春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一語驚醒夢中人。


    阿誠不說話,繼續喝酒。


    “明先生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梁仲春思忖著說道,“有些事我想讓你知道……”隨即附耳上前,說了一句話。


    阿誠驚疑道:“‘孤狼’?!”


    梁仲春點點頭,輕聲道:“這個‘孤狼’曾經在遠東戰役中服役,立過軍功。此人喜歡獨來獨往,並不受特高課的拘束,是南雲的左右手。”


    “這麽機密的事情,你怎麽知道?”阿誠驚訝道。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


    “南雲給汪曼春派出這樣一個得力助手,顯而易見,她把你排除在親信範圍之外。”


    梁仲春滿臉譏笑的表情:“我不稀罕。聽說,這個‘孤狼’已經成功潛伏到共產黨鼻尖下麵,汪曼春就等著立功受獎了。”


    阿誠心如雷震,表麵上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梁仲春不管阿誠藏著什麽心思,隻管好人做到底:“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可是誠意十足。”


    阿誠終於也表了態:“梁先生你放心,我阿誠最講信用,咱別管外麵城頭變幻大王旗,隻要梁先生肯幫我,我保你做個不倒翁。”


    梁仲春滿意道:“好,君子一言。”


    阿誠也爽快:“快馬一鞭。”


    兩人碰杯。


    阿誠放下酒杯,試探地問道:“嫂夫人,你打算怎麽安排?”


    “我聽你的,送她回武漢。”


    阿誠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正中下懷。


    華東影樓正在營業,明台和於曼麗推門而入。郭騎雲正在給一對母子拍照,回頭看見明台和於曼麗,立刻客氣道:“新婚夫婦吧?”


    於曼麗怔住,一時間沒反應上來。


    明台卻笑著說:“好眼力。”


    “你們先去試衣間換衣服吧。”


    “好,您先忙著。”明台隨手拉於曼麗進入試衣間。


    郭騎雲繼續工作:“好,靠攏一點點,對,跟媽媽親親,好。”說著鑽進黑布裏,“好,保持笑容。”按下照相機。


    試衣間裏,於曼麗順手打開衣櫃,衣櫃裏有給拍照的客人們準備的各式禮服。於曼麗嘴裏哼著“結婚照”,還真的在試衣間挑選起各式各樣的禮服,對著穿衣鏡比劃起來。


    明台見狀說道:“不累啊,你還真挑衣服啊。”


    於曼麗微笑,從櫃子裏拿了一套男士禮服,扔給明台:“組長,賞個臉,拍張照片。”


    “幹嗎?你還真要照啊?咱倆要拍了這種照片,落到‘毒蜂’手上,一頓好打。”


    於曼麗笑起來:“你怕落到你心上人手上吧?膽小鬼,怕老婆。別不承認,我知道你看上誰了,不就長頭髮嘛。”邊說邊穿上婚紗,靠到明台身前,“幫忙拉一下。”


    明台幫她拉上背上的拉鏈。


    “我們在一起這麽久了,一張合影都沒有。我知道我不配,我也不強求,我隻想,活著的時候,我能有一個紀念,死的時候,給你留個念想。”


    明台被她說得突然感到一絲心酸:“好好的,怎麽說到這份兒上。咱要真拍了這照片,以後誰要先被捕,那這照片就成了我倆是同黨的證據。老師說了,特務少拍照,盡可能不照相。還有啊,這郭副官可是老師的手下,替‘毒蜂’盯著咱倆呢。再則說,我家裏規矩重……我大姐要知道我在外麵拍結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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