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誠一邊吃飯一邊道:“不務正業。”


    明鏡笑而不語。


    明樓一怔對明鏡說道:“嗨,咱們家孩子脾氣見長啊,姐,您不管管?”


    “我可管不了。”明鏡道,“孩子們都快成精了。”


    “那是。”


    明鏡笑了笑,環視了一下房間說道:“快過年了,我們也該準備準備,家裏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明樓點了點頭,隨口問道:“明台回家過年嗎?”


    “前天他發了封電報回來,說是留在港大過年了。”明鏡嘆了口氣,“兵荒馬亂的,我也沒打算讓他來回奔波。”


    “好的。”明樓說,“在學校裏還可以多準備一下功課,下學年我想讓他繼續參加巴黎大學的研究生考試。”


    明鏡點點頭,隨後遲疑了一下,看了看阿誠。明樓會意道:“阿誠,吃完了,去準備一下車。”


    阿誠應聲,趕緊吃完起身走出了餐廳。


    見阿誠走出房子,明樓才向明鏡問道:“什麽事?”


    雖然阿誠已經離開,明鏡還是低沉著聲音說道:“桂姨來信了,說鄉下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她想回明家?”


    明鏡點點頭。


    “您的意思?”


    “她畢竟在明家做了十年的工。”明鏡刻意壓低了聲音,“你看,你能不能替我勸勸阿誠?桂姨也算是他名義上的養母。”


    “我看沒戲。”明樓補充道,“阿誠的脾氣您也不是不知道……”


    明鏡想想:“當我沒說,吃飯吧。”


    明樓微笑,若有所思愣了一會兒,繼續進餐。


    1940年2月7日,農曆一年歲末的最後一個寒宵。


    黃昏剛過,一排排街燈照影,昏黃的燈光與天光交織在一處,天上不時綻放著五彩煙火,天光斑斕地投射到街麵上,滿大街的虛假繁榮。


    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們舉著小日本旗在街麵上行走,一群麻木的中國人在膏藥旗下慶祝新年。花燈掛滿了樹梢,紅色的彩帶紮在沿街鋪麵的屋簷下,天空飄著雪花,看著滿天憑風升降的雪花,郭騎雲步履匆匆在街上穿梭而過。


    郭騎雲推門走進一家西餐廳,在預訂好的餐位坐下。服務生端了一杯檸檬水上來,問:“先生,您幾時點菜?”


    郭騎雲看看表:“等我朋友到了再點。”說著,順手把禮帽擱在餐桌邊上。


    “好的,先生。”


    郭騎雲喝著檸檬水,眼睛警惕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各色人等以及出入賓客。一名衣著光鮮的男子從他身後走過來,明台徑直坐到他的對麵。


    “郭副官,新年快樂。”明台笑道。


    郭騎雲倒是有幾分拘謹:“組長。”


    明台不答話,揮手叫來服務生點餐。


    明台不僅穿著豪華,菜點得也鋪張,舉止輕浮,一派紈絝子弟的形象。郭騎雲看到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根本吃不下:“組長……”


    “在外麵叫我明少就行。”明台拿著銀色的餐具說,“一邊吃,一邊談,別愣著。”說著自己先吃上了且吃得津津有味。


    居然公開讓下屬叫他“明少”,郭騎雲一口氣堵在胸口,把刀叉拿起來,扔到餐盤上,“咣當”一聲,算是公開抗議。


    明台依舊切著自己的盤中餐,也不抬頭:“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現在可不是在軍校,你也不是我的教官了,你是我的副官。”說著,抬頭淺笑道,“我是不是有點小人得誌啊?”


    “組長……”


    “你得慶幸這裏是上海,不是重慶,否則,我一定會讓你知道,什麽是上司大如天!”


    “組長,我想以下屬的身份提醒您,這裏是上海,租界裏是孤島,租界外是日本占領區。整個租界充斥著黑龍會的魔爪、法國巡捕、日本間諜、76號的狼犬、蘇俄密探,甚至還有領日本薪水的包打聽。我們見麵不應該在各種勢力雜聚的場所,而您的打扮,恕我不敢恭維,您招搖過市,不怕別人記住您的臉嗎?”


    “我來回答你的提問。”明台放下刀叉,“第一點,上海是孤島沒錯,我們就是要利用這座孤島來戰鬥,與各種勢力周旋。我們不到敵人經常聚會的場所,怎麽跟他們接近?換而言之,我們看不到目標,摸不清敵情,我們就是睜眼瞎;第二點,我的穿著是我私人的事情,在什麽場合穿什麽衣服,不用你來教,我自信在這一點上,我比你專業。還有,如果我在行動時,有人看見了我的臉,結果隻有一個,他很不走運,你聽明白了嗎?”明台的眼光咄咄逼人,雖然話的語氣刻意講得相對委婉。他從餐桌底下的夾層裏取出一個包裝得很精美的禮盒,示意郭騎雲打開。


    “是什麽?”郭騎雲問。


    “新年禮物。”明台話裏有話。


    郭騎雲把盒子拿到手上,甫一打開,赫然一驚,“啪”地關緊盒蓋。


    “你背後的一座有三名男子,是你今天獵殺的目標。槍裏隻有七發子彈,記住了,最好能槍槍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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