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沉吟良久,不動聲色地從身畔刻著魚形花紋的瓦罐中,摸出一塊幹羊肉,撕下一片,雙手捧到阿y麵前。這是什麽意思?一種迎接貴客的禮儀?阿y想著,便大大方方拔過羊肉,假裝欣賞似地咀嚼起來。懊,味兒的確不錯!不科阿媽一聲厲喝,四、五個身披獸皮或蓑衣的男人突然蜂擁上來,用枯樹藤將阿y不由分說地捆起,推到山洞外。無論她如何掙紮、解釋也無濟於事。


    “伏羲,神仙豈食人間煙火?你阿妹說得對,她是水妖。你殺了她,部落也許得以重見天日!”阿媽遞給伏羲一把石劍。


    “不,阿媽!若是冒犯了神靈,部落可真要從此滅絕了——”伏羲有生以來第一次違拗母親的意誌,“女蝸不是水妖,是天神!絕不能殺!”


    “既然她是天神,就能把天補上!”阿妹又插言道,“阿媽,令女蝸補天!要補不上,再殺不遲!”


    萎靡不振的人們亢奮起來,一個勁兒要女蝸補天。


    阿y惶恐又焦慮:她本該對地球作一番全麵考察,然後盡快返回第十行星與母船會合,向隊長阿k作匯報的,可是現在卻吉凶難卜。她把目光射向伏羲,本能使她信任這個目光誠摯的中年男子。


    “女媧娘娘在上,”伏羲跪到女蝸麵前,“自從盤古開天闢地,有巢氏教會了我們築巢居住,神農氏教會我們刀耕火種,除人氏教會我們鑿石取火,世人方得以繁衍生息。不料現在天漏不止,我輩瀕臨滅頂之災。但願你能開恩補天,救我部落度過難關!否則的話,族人將會把你當作興風作浪的水妖……”他輕輕揮了揮石劍。


    聰明的阿y終於聽明白伏羲的活。她仰頭思忖;宇宙浩渺,有高級生靈的星球卻為數寥寥。既然命運使我結識了這顆星球上的高級生靈,我怎忍心不拯救他們?該怎麽辦呢?當然,首先應把四麵八方重重疊疊的雨雲驅散!隻是這樣做飛船上的光子能將會消耗殆盡。不過,阿k一定會來幫助我……在一雙雙信任的、懷疑的、祈求的目光下,她毅然決然地對伏羲說:“請吧!帶我去海邊!”


    伏羲不愧為地球之驕子,他明白了女媧的意思,立刻為女媧鬆了綁,不顧眾人的猜忌,拉起女蝸的手便往山下奔去。山洞裏的男女老少,凡能走動的,也都默默尾隨而來。


    阿y重又套上她的蛇尾服——既是潛水裝,又是太空衣——遊回她的光子飛船。她打開對講器,向隊長報告了情況,並要求發射光子炮,驅散雨雲。


    “絕對不行,阿y!我命令你趕快口來,別管那些野蠻人!他們愚昧得很!”


    是的,這些人太簡單。他們居然放她回飛船!隻要她一據鍵子,她便可以騰空而起,遠離他們而去。但是那一雙雙期盼的眼,尤其是伏羲那對灼人的誠摯的眼,使她不忍欺騙他們。


    “阿k,他們是極有希望的高級生靈,我們應該幫助他們!”


    “不!要知道,y星今後將移民到這裏!那些野蠻人滅絕了豈不更好?回來吧,阿y!你必須理智i”


    原來阿k如此冷酷、自私:原來y星的“文明”比“野蠻”更可怕!也許這就是理智?科學的理智?不。愛一顆宇宙中難能有生翕的星星,愛那些歷經千難萬險繁衍至今的高級生靈,難道不理智?她想起伏羲方才緊緊拉住她的那隻粗糙溫暖的大手。潛意識中升起一縷縷金燦燦的光華。她不再爭辯,咬咬牙,用顫抖的手調整好飛船方位,緩緩向濃重的雨雲飛去。她的指尖掀動了那本來是為預防不測用來攻擊敵人的紅鍵……


    “轟——”石破天驚一聲巨響,天空的一角,昏暗的烏雲疾速地滾動翻騰起來……


    “該死!阿y,你違抗了我的命令!你瘋了?既然如此,別再指望我接你回母船!”阿k咬牙切齒地在對講機中吼叫,“母船的機動能量有限,我不會冒險去救一個毫無理智的蠢才!”


    她含著眼淚返回大地。一束金色的晚霞透過被驅散的烏雲,照到海岸上。狂喜的人們把阿y抬起,哇哩哇啦地又唱又跳。然而她的心卻沉甸甸的。


    一連十天,阿y都在傍晚時分駕起她的“神船”,向一簇簇烏雲開炮。最後,天全亮了,殷紅殷紅的夕陽露出臉來,把赤橙黃綠青藍紫一束束絢麗的光芒射向山崗、海灣。


    “女蝸補天啦!女蝸把天補上啦!”男女老少歡騰不已。可是阿y的飛船再也飛不上太空了。


    “原諒我,親愛的父母兄弟姊妹們!原諒我,y星的親人們!我再也不能回去啦,再也不能!”剛上岸,她便跪倒在地,雙臂伸向藍天,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淚水噎滿她的咽喉。


    “阿媽,”依舊是那多嘴的女人,緊摟著她的嬰兒嘆息,“女媧由九重天降到人世,如今天補好了,她可怎麽回去哇?難怪她哭得如此傷心。嘖嘖,可憐!可憐!”


    人們麵麵相覷,長噓短嘆。


    “女媧,你既來到人間,又為我們驅雲補天,可見你與世人緣份不淺!”阿媽顫悠悠地雙手扶起女禍,鄭重地說,“從今往後,部落交由你管。雖然現在雲開霧散,光風霽月,但大地洪水依舊泛濫,還望你帶領大夥兒。奮力治理哪!”


    阿媽的話語經伏羲一比劃,阿y明了了。唉!既來之則安之。如能治服洪水幫助他們重建家園,我阿y也可算沒有虛度青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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