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別碰我!這事回頭再說。”季遙歌橫他一眼,走到星盤邊沿,朝下張望。


    方辰儀已入萬仞山地界,從雲上降下,正慢悠悠朝無相宗山門飛去。山川河流千裏不變,這裏山勢與八百年比起來,似乎沒有變化,重巒連綿如山海起伏,沉厚的靈氣迎麵而來,喚醒遙遠記憶。


    季遙歌閉上眼,紛雜的情緒被滌清,再睜眼時雙眸幽光沉潛。


    八百年,她重臨萬仞。


    ————


    萬仞山這幾個月都熱鬧非常,無相劍宗沉寂多年,已經有許久沒操辦過如此盛事,故而全宗上下皆喜慶非常,四下遊曆的弟子如遊雁歸巢,早早回宗幫忙。如今臨近結禮,賓客絡繹不絕,全宗弟子齊出接引招待眾修,生恐怠慢貴客令得宗門蒙羞。


    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修,萬仞向來不開的山門,今日也破例大開,容許外客駕馭飛行法寶上山,故而這重巒青山間是虹芒霓色絢爛璀璨,各類法寶齊出,眾修無不卯足勁頭用上最好法寶,以期不落人後,所以這些盛會拚得也是各人身家。


    山門的雲頭上有知客長老帶著弟子迎接賓客,查過邀帖之後方令弟子引領賓客上山。眼下離結禮隻剩一天時間,正是賓客來得最集中的時間,常見三兩修士在路上撞見,便相偕而來。知客長老三人,都在元嬰期以上,最高者元嬰後期,主要迎接修為強大的重要賓客。


    眼下山門雲頭前已有兩個修士帶著門人在此等候接引,正與前來的知客長老寒暄。


    “你我三宗素來交情深厚,我三人又是相識千餘年的老友,就不必再行這些虛禮了。”來的兩個門派不是外宗,恰是築宗在萬仞山附近的兩個小宗門碧心與靈秀,這二宗素來依附萬仞,之間常的來往,宗門中人早已相識。說話的這位,正是靈秀宗的宗主陸翊,其後跟著四個門內弟子,排在首位的就是靈秀大師姐趙菁。


    “陸老哥說得正是。”碧心宗宗主周眠亦撫須長笑,身邊站著他的獨生愛女周靈及其女婿林燦之。


    迎接二人的知客長老聽完二人所言不過淡淡一笑,禮數卻仍是做足,方要喚弟子接引二宗上山,不妨遠處一陣浩浩仙威傳來,一時之間令得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修為到達某種境界的修士,若不加收斂,身上自然便會散發沉重威壓,而眼下這威壓隱隱帶怒,更是壓得人心惶然。前來觀禮的修士以元嬰期居多,化神期境界對普通修士而言已是老祖級別,雖然也有,卻是不多,然而其仙威都沒達到今日這般氣勢。


    眾人便都頂著壓力回首望去,隻見天際遙遙飛來四龍星盤,壓空而至,不過眨眼間就飛到眾人頭上,在眾人身上投下沉鬱陰影,亦將碧心宗與靈秀宗的法寶襯得啞然無光,形如凡物。這若是尋常修士如此折辱他們,怕是眾人已勃然大怒,可眼前修士境界深不可測,令得所有人都不敢妄動。


    無相宗的知客長老互視一眼,竟是三人齊出,朝那法寶行禮,報上名姓後方道:“仙尊駕臨寒山,萬仞蓬蓽生輝,不勝榮幸,未知仙尊名號,還望賜知。”


    雲頭一片寂然,無人接聲,未幾傳下兩聲嬌俏笑聲,方辰儀上有二女飛出,婷婷嫋嫋落下,一著白裳,一著紅衣,白裳勝雪,紅衣似火,降到眾人眼前,隻叫眾人眼前一亮,在場的所有女修相形失色,不論是秀美柔雅的趙菁,還是豐潤甜美的周靈,都黯然無光。


    那白衣女修姿容絕代,輕吟淺笑間自有無雙羞色,紅衣女修璨若驕陽,嬌俏嫵媚又是別樣風情,四周心境稍弱的男修,已在這美色之下失了魂神,隻看著那紅衣女修上前遞帖,聽她道:“北聖赤秀前來赴邀,座上乃我赤秀宗主二人。”


    兩個宗主?


    萬仞的知客長老目露疑問,卻也不敢多問。對方不止不肯露麵,連名號都不肯在此報上,顯是未將他們放在眼中,不過以對方境界,也確有資本無視他們。為首的知客長老將邀帖略作翻查後就交回紅衣女修手中,向那法寶深揖:“原是赤秀宗宗主駕到,失敬。萬仞恭迎赤秀宗大駕光臨,請尊駕隨在下入山……”竟要親自引他們入山。


    話未落地便聽那方辰儀上傳下冰冽女音:“不必了,讓你身後那個弟子帶我們上山吧。”


    站在這知客長老身後正垂手肅立,眼觀鼻,鼻觀心的淩槿抬頭,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鼻子,以為是錯聽,那上頭聲音又起:“就是你,別看了,走吧。”


    紅白兩個女修折返進方辰儀,淩槿被知客長老委以重任,不由心頭惴惴,聽長老叮囑幾句,才引著那方辰儀朝山上飛去。目送方辰儀遠去,眾人才如釋重負般喘過氣來。碧心宗的周靈卻是滿麵狐疑地喃喃:“那紅衣女修好生麵熟,我在哪兒見過……”想了一陣,她忽然拽住身邊的林燦之,驚道,“赤秀,那不是當年在啼魚州覆滅的媚門?”


    “你想岔了吧,這都多少年過去?不過同宗名罷了。”林燦之不以為然。


    “不會錯的,那個紅衣女修,我記得,是赤秀的媚修!”


    方辰儀已壓山而去,一路上仙威不絕,鬧得整個萬仞山上修士與生靈都跟著瑟瑟不已。


    那仙威磅礴,蘊蓄雷霆怒意,隻叫人膽顫。


    不為旁的,是元還果真動氣。


    季遙歌與他二人,八百年首遇,鬧起別扭來。


    ————


    無相劍宗的萬仞宮內,顧行知正偕原風晚與幾位難得一見的大修寒暄交談。修士結禮不講人間虛禮,並無婚前不可相見之俗,顧行知是宗主,原風晚是謝冷月嫡傳弟子,皆是劍宗重要人物,相伴在此會客也是應盡禮數。


    這趟盛會原為他二人結禮所辦,雖說後日才是結禮正日,但眼下二人已然盛裝。顧行知年輕英俊,一身宗主法袍,紫氣雲鶴威儀無雙,金翎劍冠襯得玉麵飛揚,也不知驚惹多少女兒心。原風晚亦不必多說,“白韻”本就天生麗質,姿容在萬華數一數二的好,今日也是盛裝,雀翎長裳光華萬丈,一身迷人風彩,與顧行知站在一處恰似天造地設一般,叫人豔羨。


    凡有修士入殿,誰不讚一聲“璧人無雙”的?


    能得顧行知與原風晚親自作陪的,自然都是萬華大修,其中就有昆都城主花錚。三百年前昆都一戰,原風晚雖在昆都掀起波瀾,可後來她借大災之亂逃回萬仞,也不知說了什麽,竟令謝冷月親自出麵,將禍事推到已殞的古峰身上,隻說原風晚受古峰性命相脅,這才犯下大錯。萬仞山一力保她,又送上無數靈玉法寶賠罪,花家亦難再追究。說到底,昆都是劍城,萬仞山是名山大宗,若是真起衝突輸贏難料,故而也隻虛與委蛇,麵上交好,暗中較勁,延續了三百年。


    是以花錚雖在殿上,對原風晚卻無甚好臉色,不過與顧行知寒暄兩句,就躲到一旁,正看著窗外風光,卻聽殿外傳來匆促腳步聲,有人前來急尋顧行知。


    “宗主,山門知客錢長老有急事傳稟。赤秀宗主已抵萬仞,馬上就到萬仞碑前,此人境界深不可測,恐不弱於老祖,請宗主速至萬仞碑前,親自接引。”


    顧行知與原風晚皆是一震。


    老祖自是謝冷月,謝冷月如今是化神大圓滿,就算是境界相當也已非同小可,何況還有可能超過謝冷月。合心境界的修士在萬華那是屈指可數的存在。


    “赤秀宗的人到了?”花錚耳朵尖,聽到了“赤秀”兩字立刻笑起,徑自朝外走去,“本座也去迎迎他們吧。”


    顧行知卻是眉頭微蹙,花錚這老狐狸,明明早已去過赤秀,可無論旁人如何探聽,就是不肯說出赤秀底細,倒是吊人胃口得很,不過就連他都這般看重,足見赤秀宗主之威,不容怠慢。


    思及此處,顧行知便也隨之朝殿外行去。


    才到殿外,他與原風晚就見萬仞劍碑前的空崖上站了不少修士,原來是那方辰儀太過囂張,惹來無數側目,兼之其上仙威赫赫,再有便是赤秀宗神秘莫測,故而竟引來許多圍觀。


    偌大空崖已是群修雲集。


    第184章 媚宗


    淩槿禦劍在前, 卻又頻頻後望,可方辰儀上再無聲音傳來。幾個山頭一過, 高聳的萬仞劍碑近在眼前,她回頭道了聲:“仙尊, 前麵就是我萬仞劍碑,劍碑後便是內門,請仙尊隨弟子入內門。”語畢便先行緩緩落下,目光卻在劍碑前的山崖上一掃, 心中暗暗吃驚。崖上隨處可見三五堆聚的修士,人頭烏泱泱一片,就連在萬仞宮內的幾位貴客, 都跟著顧行知一起出來。她忙在劍碑前收劍落下, 快步行至顧行知身前, 單膝落地行禮。


    “宗主, 大師姐, 弟子已將赤秀宗宗主迎至劍碑。”


    顧行知點點頭, 淩槿便退到他身後, 與眾人一起仰頭看天,好奇起赤秀宗主的模樣來。


    方辰儀的巨大影子已在天邊顯現, 後方跟著幾道法寶虹芒, 被襯得黯淡失色, 正是隨後趕來的碧心與靈秀二宗門人。仙威自那方辰儀上籠罩過來, 似陣無形罡風,壓到眾修心上, 令得所有人都斂容肅立,不敢有絲毫怠慢。這廂眾人正等著,萬仞宮後方山巒上卻忽有祥雲掠來,同樣龐大的仙威從雲上傳來,與方辰儀的威壓互相試探,卻讓地上眾修苦不堪言。


    顧行知回頭一看,忙與原風晚帶著眾弟子朝雲上來人行禮:“師尊,江前輩。”


    雲上二人,一著青袍,星眸含笑,薄唇淺勾,看著年輕英俊,風采翩然,正是這萬仞無相宗的老祖謝冷月。另一位身著紫袍,麵色紅潤,長眸如劍,蓄著修剪得齊整的絡腮胡,手中盤玩一七子珠串,是目前來客之中修為最高之人,已臻至合心,正是謝冷月的故交好友,虛彌山山主江塵。其在萬華的資曆和威望較之謝冷月更勝一籌,僅僅一個三星掛月閣月閣士的名頭,便叫眾人望塵莫及。謝冷月原陪江塵在無月樓中另坐,卻被方辰儀上傳來的龐大仙威而驚動,遂親自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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