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華君留步。我與昊光大人已經說完,正要去召集眾人商議後事,昊光大人就交給流華君照看了,告辭。”說罷她頭也沒回便在昊光複雜的目光下出了房間。


    流華君的眼神在二人間來回掃了一陣,直到季遙歌消失,才開口:“你們……”


    “她拒絕我了。”昊光直直望著人影不再的門口,眉目疏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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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這還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麵對如此直接誠懇的表白,也是第一次如此鄭重地拒絕一個男人,連著白韻的時光在內,季遙歌這七百多年的修煉,還不足以讓她迅速平靜。這自然與情愛無關,她甚至想如果幽精在,她就能更有底氣地拒絕或者接受,愛就愛,不愛便不愛,可她偏偏什麽都沒有。


    情緒微亂,她暫時沒心思琢磨事務,便站在羨月樓的觀瀾台上平複心情。臨海的高台,風自然特別大,刮得衣袂紛飛,不知多久,風聲裏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卻是和昊光說了幾句話後就出來的流華君。


    “眼下這情況,流華君應該留在冕都主持大局的。”季遙歌沒轉身,淡道。自從大戰開始,昊光四處征伐,冕都就暫交流華君主事了。


    “沒辦法,關心則亂,聽說昊光重傷,我哪坐得住?這孩子也算是我一手帶大,又身係重責大任,我自然緊張他。”流華君慢步到她身邊,舉手投足間風情漫溢,十分賞心悅目。


    見季遙歌不回應,她又道:“昊光重情,百年前我就與他提過和你之事,卻被他推拒。他的性子我了解,選擇在百年後才向你開口,必是心中愛極。不過我也明白,感情之事不能勉強,但見他適才落寞,我心裏也十分不是滋味。”


    一百年的時間,季遙歌與流華君早就因為島務與戰事接觸過許多次,隻這百年間,流華君均未提起當年之言,直到今天。


    “修行之人,情心本淡,昊光大人合心境界,心境之堅原就強於常人,對我不過一時迷思,料來很快就會消散。我境界低微,承蒙昊光大人錯愛,卻也實在高攀不上。”季遙歌目落遠空,神情淡淡。


    “又不是凡人,婚配還要論及門第般配,情愛之事隻問合適與否,何來高攀之說?越是強大之人,動心動情越是豁然隨心,都是天道七情之一,又何需壓抑?”流華君的語氣一反常態的柔和,勸語如細流,絲絲如心,“你與昊光百年相扶,生死相交,若論契合,又有誰比得起你與他?若是你能與他攜手,莫說這流放之海是你二人囊中之物,就算來日回到萬華,必也能統禦一方。”


    季遙歌眉梢一動,神情略有鬆動,流華君便又柔聲蜜語:“再者論,若你二人可成好事,我便也能放心告訴你世祖幽瞳的下落,還有那神隕島秘寶之事。難道你不想知道神隕島內埋有何物?不想得到寶貝?真摯情愛、仙路坦途、重寶秘傳還有天下萬修……都已拱手捧到你麵前,你真無一絲心動?”


    說罷,她緩緩笑開,看著季遙歌迷茫的目光,待要再說,卻聽季遙歌聲音凜冽:“流華君此言,想必未和昊光大人提過吧?”


    流華君一怔,忽然回神,竟是自己將心聲坦露,原要媚惑,卻被她反之,不過百年時間,她抵禦媚術的功夫,又見精湛。


    “流華君為何如此執著讓我與昊光大人結作雙修?讓我猜猜原因吧。”季遙歌轉身,目露冷光,“是因為我金蛟的身份?蛟為萬獸之首,有馭獸之能,即便我隻有蛟魂在身,也足以號令萬華群獸。若我與天祿獸雙修,來日回到萬華,你自然可以借我之手統馭群獸,行你要行之事?比如為狐族複仇,光複天祿、神狐二族,討伐人修,侵占萬華?”


    流華君漫不經心的風情終於隨著她的言語撕開一道裂縫,取而代之的,是冷酷而銳利的氣息。


    “看來我又小瞧你了。”她眼眸半眯,狹長的幽光似劍。


    一百年了,兩人打過無數次交道,也足夠季遙歌摸清一些她的想法,選擇在今日攤牌,固然有昊光的原因,但更多的,卻是因為……花眠和高八鬥的探尋已近尾聲。這一百年來,高八鬥已經數探諸島,尋找古碑下落,花眠更是幾番下海,暗中摸索神隕島的狀況。


    時至今日,她已經能夠肯定,流華君手上必握有神隕島的部分秘密,卻不詳盡,他們並無入島的方法,亦正在摸索,所以昊光才會幾次三番冒險進入神隕島,定風珠也隻是流華君所猜測的途徑之一,可惜並不成功。


    這些流華君自然不會告訴她,她問也問不出來,隻能等到手中握有足夠籌碼,她才能與這隻老狐狸交換。


    而眼下,她的籌碼已經足夠了。


    “狐族進丹爐流海,除了因為被人追殺,不利己才遁入其間這個原因外,更多的,怕是衝著這裏麵所埋藏的寶貝而來吧。”


    一個“丹爐流海”之名,就讓流華君麵色驟變。


    “蒸天煮海,流華君是在找黑油嗎?”季遙歌不以為意道,“威力這麽大的東西,流華君怕不止是想占領爐海,不,應該說你們狐族不止想要爐海,這是衝著萬華來的吧。連昊光……也隻是流華君所下的一招棋,你利用他的仁善,為你手中利刃,開海造勢,冒死尋寶。如今這主意還打到我頭上來了。”


    這麽說有些太過陰謀,但也確實戳中流華君中的一些痛處。


    “你懂什麽?若不這樣,狐族與天祿的大仇,又如何能報?我們蟄伏在此五千年,族人凋敝,威名不複,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殺回萬華,將當年之恥,當年之恨痛快一報!你也是蛟,難道你不想報仇?”流華君倒也不再隱瞞,美眸中殺氣傾瀉,讓她這張臉變得凶狠猙獰。


    “昊光大人不知道流華君所思所想吧?他想報仇嗎?”季遙歌揚起淺笑。


    心有大誌之人,又怎會為區區仇恨蒙蔽?昊光也許有報仇之意,但那絕非他真正想要的。


    這一點,昊光與她有些像。


    流華君果然沉默,半晌方道:“他會知道我的苦心,不必你來操心。你今日與我說這番話,怕也不是為他抱不平吧?說吧,你有何目的?”


    “流華君,我不管你們要做什麽,蛟族的仇,獸族的仇,都與我無關,我也不打算征伐天下。你我殊途,不必拿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來迷惑於我。如果你有這重認知,我們還能繼續談下去。”


    “談下去?既不同道,又要談什麽?”


    “談合作。我說過,我與你們隻是合作。丹爐流海的黑油,你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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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海城的緊急議會從入夜一直持續到翌日天微明才結束,眾人散去各自行事。昊光閉關與護法之事已經議定,季遙歌捏捏眉心,還要趕去羨月樓稟告昊光。


    經曆一夜的冷靜,想必昊光也已從失落中走出些許。


    畢竟合心境界的大修,季遙歌並不擔心他會因情失意,至少就算失意,但理智應該穩穩占據主導。若連這點心境都沒有,他也不能修到合心。


    最後一個走出安海殿,她向羨月樓行去,沒兩步就遇見站在樹下的楚隱,晨光讓他的影子變得淺淡,那縷矜貴上憑添幾分憂鬱。


    “我有要事在身,今日的修煉免了吧?”季遙歌卻很快擺出戒備的狀態。


    楚隱卻從樹下走出,憂鬱變成陰鬱:“跟我回赤秀。”


    季遙歌眉一挑,隻聽他又道:“元還的閉關馬上結束,他要出關了。”


    第173章 大難


    饒是季遙歌心理素質已經很好, 這些年也忙成習慣了,這一回也大感頭疼。事情嘛要麽不來, 要麽紮堆地來,丟開哪頭都不行。眼下昊光重傷急需閉關, 如此一來局勢必緊,若是風聲泄露旦戈趁虛而入,則爐海又亂,她需得坐鎮安海城, 花眠與高八鬥都放出去各行其事,歸期也都在最近,她與流華君的合作還沒商議出頭緒, 結果元還又要出關。


    出關倒沒什麽, 但問題在於, 元還的肉身還擱她身邊活蹦亂跳, 楚隱必需提早回去, 況且元還是境界突破到合心, 出關必有一場天劫, 楚隱讓她回去的目的就在此。可問楚隱元還臨劫及出關的確切時間,他又說難以確定, 如此一來, 季遙歌更感焦灼。


    左手是事, 右手是事, 就算拿個秤來稱稱,都無法判斷孰輕孰重。


    思慮再三, 季遙歌定了七日後的歸期。事情就是再急,也得一樁樁一件件來,她務必先將昊光閉關之事安排妥當,方能尋到空隙脫身。花眠和高八鬥她是等不了了,與流華君的合作更得另尋時間,她這七天忙得腳不打地,將所有事情一一安排下去。


    幸而胡小六這一百年來成長許多,待人處事皆老練不少,內向木訥變成沉穩謹慎,幾乎算得上季遙歌身邊的一把手,雖然境界也不太高,可也總管著三島的瑣碎事務,況且又有流華君的背景,有時季遙歌不在,她還能說上幾句話,頂上些用處,便被季遙歌留在安海城。就是可惜這丫頭總不願意換回女裝,這幾年還在唇上變了兩撇胡子出來,襯得她愈發像個師爺,倒比以前還要雌雄莫辨起來,花眠就更看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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