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浩走進飯店,顯然也看到了我。


    他愣了一下,倒是沒有再像之前那麽無禮,他朝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我盯著潘浩的臉仔細看了一下,任詩雨的命格已經歸位,之前影響潘浩的那股煞氣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煞氣,我有點吃驚,這股煞氣和其他煞氣不同,半紅半青,帶著一股濃鬱的血殺之氣。


    煞氣籠罩在潘浩眉心正中的命官處,他鼻梁上的疾厄宮紅黑一片,看起來已經被這股煞氣嚴重侵體,不出意外的話,幾天之內,潘浩就會大病一場,甚至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我沒動聲色,向潘浩身後看去。


    他身後跟著三個中年男人,看打扮長相,不像是本地人,三個人的麵相有點凶惡,五大三粗,嘴裏都嚼著口香糖。


    最讓我奇怪的,是那三個看似粗糙的男人,身上都噴著香水。


    香水的味道很怪異,不像是女孩兒用的那種香水,也不像是常見的男士古龍水,我提著鼻子仔細聞了一下,頓時警惕起來。


    濃鬱的劣質香水味裏,竟然掩蓋著一絲……


    土腥氣!


    我心裏一驚,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個人,應該是吃土飯的土夫子。


    通俗點說,就是盜墓賊。


    我剛想對潘浩說話,蔣亮不動聲色地擋在我身前,對那三個人笑著拱了拱手。


    “三位馬爺,別來無恙。最近在哪發財呢?”


    三個人中一個年齡稍大的對蔣亮笑了笑,一口西北口音。


    “原來是蔣老板,我們兄弟小本生意,哪能比得上你家大業大。”


    潘浩也跟蔣亮打了個招呼,神色間有點得意。


    “既然都是哥們兒,那我也不瞞著了,這老幾位帶來一件地道的北宋血玉,本來想送到琉璃廠來找個下家。爺消息靈通,他們老幾位剛一進琉璃廠,就讓我截胡了。”


    潘浩指指三個人裏最年輕的一個人,“物件就在馬三哥手上,你倆要不要一起來開開眼?”


    三個人頓時麵露警惕,蔣亮笑著擺擺手。


    “不了潘爺,咱這不是拍賣行,多家看貨不合規矩。我這還有點小事要辦,就不耽誤你們發財了。”


    三個人臉色稍緩,蔣亮對他們拱拱手,扯了我一把,拉著我轉身離去。


    回到博古軒,我趕緊關上門,“剛才那三個人是什麽來路?潘浩說的那件血玉,是這幾個人下膛子掏出來的吧?”


    蔣亮笑著對我豎了個拇指,“您眼睛真夠毒的,這哥兒三個確實就是土夫子,在甘陝一帶發財的。他們三個人很雞賊,沒有把握的事從來不做,所以這麽多年了,雷子從來沒抓住他們什麽把柄。我擋著陶爺的話頭,就是不想您和這幾個人有什麽瓜葛。”


    我皺了皺眉頭,“那件東西有點邪性,我看潘浩應該是被什麽血煞陰物附體了,八成就是那個物件的搞的鬼。”


    蔣亮愣了一下,“您是說,這哥兒仨想要賣給潘家少爺的血玉有問題?”


    我沉著臉點了點頭,“很有可能,雖然我和潘家的關係說不上太好,但是好歹他叫我一聲師叔,我也不能眼看著他丟了小命。”


    蔣亮咂了咂牙花子,有點為難。


    “陶爺,咱古董行裏有個規矩,莊家貨沒離手,閑家不能去橫插一杠,要是壞了規矩,甭說是生意做不下去了,就連人身安全……都不一定能有保障。”


    我愣了愣,“要是他們賣的東西不幹淨,我也得守這個規矩嗎?”


    蔣亮笑道:“陶爺,您這話就有點天真了,古董有幾件是幹淨的?甭管他賣的是邪物還是贗品,都得買家自己個兒去辨別,別人是不能插嘴的。除非……”


    “除非什麽?”


    蔣亮攤了攤手,“除非是買家看上您的本事,請您幫忙掌眼,這就另當別論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一來我和潘浩的關係很微妙,二來我根本就不懂古董,潘浩就算是瞎了眼,也不可能來請我給他掌眼。


    剛過中午,於海就帶著幾個人來到香燭鋪子,把他那些貨物搬走。


    我和蔣亮收拾著屋子,我一想到潘浩眉心裏的那股煞氣,總是感覺心神不寧。


    “不行,我得去趟潘家。”


    我摘了手套,和蔣亮打了聲招呼,剛走出門去,卻看見潘浩抱著個木盒子在門口探頭探腦。


    “咦,你怎麽在這?”


    我倆同時問了一句,我指指香燭鋪子,“我把這裏盤下來了,正收拾著呢。你來有什麽事?”


    潘浩吭哧了幾聲,神色有點尷尬。


    “沒事,我走了。”


    潘浩剛要走,我叫了他一聲。


    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和他聊聊。


    “進來坐會兒吧,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潘浩咬了咬牙,邁進了店裏。


    “得了,明人不說暗話,我剛買了這塊血玉,但是心裏老是有點不踏實,想來找亮爺給瞧瞧。”


    潘浩把木盒子放在桌子上,對蔣亮一抱拳。


    “亮爺,聽說您在琉璃廠十幾年,慧眼如炬,從不打眼,我想請您受累,給掌掌眼。”


    蔣亮笑著站起身,“您抬舉。”


    蔣亮對潘浩做了個“請”的手勢,潘浩打開木盒子,拿出一個紅色綢緞包裹的東西,把綢緞揭開。


    我湊上去看了一眼,這是一塊純白色玉石雕成的手把件,好像是個貔貅的器形。


    玉石溫潤細膩,隱隱透出溫和的光澤,在貔貅頭部的位置,現出一片殷紅的血色,潘浩指指把件,口氣裏帶著一絲得意。


    “亮爺您上眼,我剛仔細瞧了瞧,這是地道的和田籽料血玉,貔貅頭上有血古(曆經多年在玉石中形成的血跡),取的是鴻運當頭之意。”


    蔣亮沒說話,他取出一大堆工具,什麽白手套,手電筒,還有一個卡在眼眶上的放大鏡,對著血玉仔仔細細看了半天,弄得潘浩搓著手在一旁暗自著急。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蔣亮才放下手裏的工具,抬眼看著潘浩。


    “潘爺家學淵源,這塊血玉確實是上好的和田籽料,雕刻於北宋年間,刀工爐火純青,應該是出自宮廷禦用的玉雕大師之手。”


    潘浩很高興,蔣亮口氣一轉。


    “隻是有兩個地方,恕我多句嘴,要是有什麽不對的,潘爺多擔待。”


    潘浩趕緊點頭,“你說你說。”


    蔣亮說道:“第一,玉裏的血跡似乎成色時間不足,我剛仔細看了一下,像是後沁的色。”


    潘浩點點頭,“我剛看著也覺得血古有點問題,但是奇了怪了,無論是玉石還是血跡,都是古色,但就是感覺成色年代有點不對勁,這個咱一會兒再說。第二呢,你接著說。”


    蔣亮說道:“貔貅是祥瑞之物,頭有血色,意為鴻運當頭。可這個物件不是貔貅,而是個睚眥。頭有血色,這寓意是……”


    蔣亮變了臉色,站起身來。


    “血濺……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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