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完碗後,甩了手走出廚房,心裏想:他可不是真怕她,而是吃飽了撐得,消消食還不成嘛!


    可那女人就是個坑,劉山刷了一回碗之後,每日的碗都成了他的。


    如此過去三日,劉山又聽了外麵人的搗鼓,準備回家和蘇雪桐翻臉。


    他一進門,就瞧見蘇雪桐趴在四方桌上寫著什麽。


    他咋咋呼呼地說:“你一個一天學都沒上過的女人,會寫什麽?別把我的鉛筆頭用沒了!”


    劉山的炕頭前放著一個軍綠色的書包,那裏頭裝的全部都是他的寶貝。


    原先的寶貝是沙包和一本又破又爛的連環畫,現在那些倒不寶貝了,他的書啊本子鉛筆啊,成了他新的寶貝。


    人好像是隻有失去,才懂得珍貴。


    劉山可喜歡上語文課了,他們語文老師是個山羊胡子的老頭兒,講起故事來,比村長家話匣子裏的都好聽。


    可是他爹他娘一沒,他家哪兒還有錢供他讀書!


    劉山一把奪走了蘇雪桐手裏的鉛筆,氣哼哼地說:“你以後不許動我的書包!”


    蘇雪桐挑了下眼眉,拍了下旁邊的板凳。


    劉山瞪著眼睛問:“幹嗎?”


    “坐!”蘇雪桐麵無表情地說:“有事要談。”


    這一打岔,劉山倒忘記了自己跑回來的初衷,別扭了一下,還是聽了她的。


    不過,沒坐在她的旁邊,而是拉著板凳去了她的對麵。


    “有話快說。”他催促道。


    蘇雪桐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漫不經心地開口詢問:“你還想上學嗎?”


    一提起上學來,劉山的眼睛都亮了。


    到底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心裏頭藏不住心事,他反問道:“我還能上學嗎?”


    “能!”蘇雪桐斬釘截鐵地說完,卻勾了嘴角壞笑,“但是……”


    “但是什麽呀!”劉山顯得很急切。


    他已經快半年沒有上過學了,見天看著同村的孩子背著書包,走在上學的路上,他快眼氣死了。


    蘇雪桐將手底下的本子,扔給了他,“你看看,我上麵寫的條件!認識字嗎?”


    “廢話,我已經上五年級了!”劉山不喜歡被人輕看,舉了本子,一字一頓地讀:“同甘共苦計劃!”


    這會兒,他一時也沒想到蘇雪桐怎麽突然會寫字了。


    他聚精會神地往下看,邊看邊讀:“1、為了報恩,蘇雪桐會竭盡全力供劉山上學;2、蘇雪桐與劉山的關係是姐弟關係,並非夫妻關係;3、劉山未滿十八歲之前,劉家由蘇雪桐全權做主,劉山隻管好好學習,其餘的事情不要插手;4、劉家的田地和房屋,蘇雪桐隻有使用權,沒有買賣的權利!”


    那個134,劉山連想都不想就能同意,但那個第2條……他放下了本子,擰著眉道:“可是我娘說了你是我媳婦兒!”


    蘇雪桐言之鑿鑿地道:“咱們國家可有規定,男的22歲之前不能結婚,你要是想犯法,我也不攔著你。還有,你娘就是怕我不管你,非得給我造個身份,拴在你家。我都說了,我肯定管你,但我隻能是你姐,不能當你媳婦兒。而且我的婚姻自由,隻有我自己能做主,跟你沒有一點關係。”


    上學的誘惑實在太大。


    媳婦兒對他來說,就是個會做飯洗衣服的女人,這些事情姐姐也能幹。


    再說,他爹他娘沒死之前,他是管她叫姐姐來著!


    那年山上下了很大的雪,地裏的收成特別差,她餓昏在自己家門外,是他娘做主留下了她,從此之後,他就多了個姐姐。


    他也是喜歡過她的,這個姐姐溫柔又手巧,他書包上的那朵花,就是姐姐給繡的。


    後來,他爹他娘一沒,他沒再去學校,見天在村子裏晃蕩。


    那些人總在他麵前說她命不好,先是克死了她自己的爹娘,緊跟著又克死了他的爹娘。


    克親人的女人,肯定也克夫。


    劉山怕死,他可不想躺在冰冷冷的地下。


    就是從那兒起,他才討厭她的。


    回首這半年多的日子,劉山隻遲疑了一會兒,半信半疑地又問:“可你要是誆我呢?”


    “天打雷劈!”


    劉山拍了下桌子,豁出去道:“好,我相信你!”


    蘇雪桐就知道這孩子不是不能救。


    隻是這原劇情,越想越讓人蛋疼,不就是媽媽們愛看的苦情劇嘛!


    糟糠妻省吃儉用供讀小丈夫,可小丈夫出息了之後,遇著真愛了,拋棄了年紀大的糟糠妻。


    蘇雪桐可不想當那勞什子的糟糠妻,她點了點本子,說:“那你在乙方的底下簽字,我簽甲方。”


    真的可以去上學了!


    劉山壓抑了心裏的興奮,又仔細地看了遍條款,鄭重的在乙方的底下簽上了名字。


    這回沒可惜自己的鉛筆頭兒,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


    蘇雪桐在甲方的底下,龍飛鳳舞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恍惚了片刻,自己好像就是簽了一份什麽東西,才踏上了這無止境的穿書之路。


    她扶額深想,可相關的記憶隻有這一個片段,其餘的像是深藏在了地心,無論她怎麽回憶,都是枉然。


    她的筆才將落下,劉山像個傻子似的衝進院子,一瓢冷水澆在了頭上,大喊大叫:“太好了!”


    劉思寶在劉山家門口轉了三圈兒,也沒等來哭哭啼啼的蘇雪桐。


    心說:劉山果然是個毛孩子,辦事不靠譜。


    不是說了,讓他今天趕她出門。


    ——


    劉山和蘇雪桐簽下協議的第二天,蘇雪桐親自將他送去了學校。


    這年頭的學雜費其實不高,三塊錢人民幣。


    放在她那個時代,買杯奶茶都不夠。


    但這時間錢很值錢,三塊相當於三百。


    再加上劉家實在窮的可憐,蘇雪桐翻遍了整個屋子,一共找出來十塊錢。


    她也管不了那麽多,先安頓好一個再說。


    尤其是學習,耽誤不得。


    這廂搞定了劉山,蘇雪桐準備去找司铖。


    一個是給他收麥子的報酬,另一個是想問他,願不願意跟著她進趟城。


    蘇雪桐覺得她不適合在農村發展,如今這時間,將將改|革開放,國家允許小商小販經商。


    她賴好倒騰個什麽,總比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好!


    蘇雪桐悶頭朝前,心裏頭一直盤算著事情。


    去司铖的住處,要經過一片竹林。


    忽然從竹林中竄出一個男人,一把摟住了她的腰道:“雪桐,四叔可想死你了!”


    真算起來,劉思寶和劉山還真的帶了點親眷關係。


    隻不過隔了好幾代,早就不親近了。


    這劉思寶是遠近聞名的二流子,遊手好閑,全靠老娘養活,媳婦兒這麽奢侈的東西,他哪裏會有。


    劉思寶一摟住了蘇雪桐的腰,就死命地拽著她往竹林去。


    這男人正當年輕,雖然平日裏不幹活,卻有一膀子的力氣。


    蘇雪桐一時掙紮不開,放開了嗓子,大喊:“救命啊!快來人啊!”


    劉思寶心慌,另一隻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蘇雪桐得著了機會,吭哧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一口見血。


    劉思寶吃疼,大叫了一聲,怒火中燒,憤恨地抬起了手。


    他這一巴掌下來,能把自己打暈。


    蘇雪桐急速地後退,可竹林裏到處都是枯枝爛葉,她一不留神,腳下打滑,眼看劉思寶的巴掌就要落在麵門,一隻粗壯的長臂忽地將她一撈。


    她撞進了一個懷裏,堪堪站穩。


    再去看那劉思寶,嗨呀嗨呀地摔倒在地。


    司铖一腳將他踹翻。


    就劉思寶那體力,也就隻能跟個女人較較勁。


    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嗨呀了幾聲之後,舔著臉道:“啞巴兄弟,我跟雪桐侄女兒鬧著玩兒呢!你想啊,她可是我侄女兒,我還能怎麽著她!”


    司铖的眼睛往蘇雪桐的臉上瞥了一下,隻見她驚魂未定,一張秀麗的團子臉,蒼白中還透著恐懼。


    他深吸一口氣,要不是他最近跟著這劉思寶……萬一他來晚了一步……


    司铖扶著蘇雪桐讓她靠邊站好,還貼心地轉了她的身子,讓她背對著自己。


    再一轉身,大步邁到了劉思寶的跟前。


    他還在求饒:“啞巴兄弟……哎哎,你幹嗎脫我的褲子,哎哎,你他媽幹嗎?”


    蘇雪桐的心裏很是好奇,可都脫褲子了,不適宜她回頭觀看。


    劉思寶嚎完了那一聲,又慘叫了一聲,那慘叫特別像殺雞前,公雞的哀鳴,緊跟著背後就悄無聲息了。


    她的心裏咯噔一跳,劉思寶是個混蛋不錯,可司铖該不會是把人弄死了吧?


    蘇雪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扭動了脖子,想要一看究竟。


    就是這個時候,司铖的手掌搭上了她的肩膀,將她的頭一扭,推著她往竹林外去。


    蘇雪桐擔心不已,一拉司铖的胳膊,“我問你,你你你,沒殺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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