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絲瓜,黏黏糊糊。


    ……


    6於燃,


    寫完這個名字, 楚眠思考該給他安個什麽正當理由, 可違心地對著“於燃”倆字發呆幾分鍾, 後麵也是空白一片。


    楚眠索性把“於燃”劃掉了, 合上本子放到一旁。


    要想對一個人減少關注, 最好的方法是無視他, 而不是討厭他——楚眠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大腦意識是不受控製的,自己每天除了學習也沒有其他能轉移注意力的東西,連打遊戲都想先叫於燃一起。早晨到校盼著他不要遲到,晚上回家等待他的聯係,看書看到火字旁的字,思維也會繞幾個彎想到“於燃”這個名字。


    顯然,這已經不是對普通朋友該有的態度了。


    楚眠並不想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意於燃,他隻想知道這種“過多在意於燃”的狀態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終於,他又翻開漆黑的筆記本,重新寫下數字“6”。


    “6於燃,因為是於燃所以很討厭。”


    楚眠撂下筆,拿起手機出去敲了敲楚珩的房間門,進去問她:“你知道怎麽恢複短信數據嗎?”


    “怎麽了?”


    “誤刪了一些。去年刪的了,還能恢複嗎?”


    楚珩打開網頁搜索關鍵詞,告訴他:“好像要安裝軟件,我沒試過。或者你查查雲同步呢?要是很重要的短信,你幹脆周末出去找個店,讓專業的幫你吧。”


    楚眠輕輕應了一聲,回屋趴在床上。


    他估計於燃已經更換了話費套餐,不需要每個月再清空短信條數和通話時長了,因此他們也沒有像上學期那樣保持每晚聊天的習慣。而且與自己不同的是,於燃的心思能被很多學習以外的事物占據,沉迷娛樂的時候不會輕易想起別人。


    這一點就讓楚眠覺得很不公平。


    想了想,楚眠幹脆在qq上對於燃設置了“在線對其隱身”,短期內隻讓於燃看到自己的灰色頭像。


    這下子他心裏就平衡了,手機丟到一邊,專心去寫作業。


    翌日,天氣微涼。


    於燃如往常一樣,第一節 課偷偷補作業,方昭則挺直背脊幫他擋好老師的視線。


    “唉,我還是喜歡另一套校服。”於燃邊抄邊說,“尤其是楚眠穿那套,多帥,也不知道以後還能看幾次。”


    方昭側著臉跟他聊天:“反正楚眠經常上台發言,穿製服的機會還挺多的吧,還有等咱們拍畢業照的時候……哦,他以後結婚,穿西裝肯定更帥。”


    “結婚?”於燃筆尖慢下來。


    “嗯,現在基本都是西式婚禮了吧。”


    於燃停住筆,思索片刻,然後發現自己想象不出楚眠在婚禮上穿西裝的模樣。


    而是……穿著白色婚紗。


    脖子和肩膀都裸露在外、站在教堂中央、被籠罩一層白光、頭上也披著那個像蚊帳一樣的東西……這些細節 在於燃腦海裏一點一點填補出完整的畫麵,令他頃刻間忘了自己正身處教室。


    砰砰砰——


    班長在講桌後拍了兩下黑板,這才突然把於燃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同學們,聽我說一下這個植樹節的征文大賽,一二三等獎都是市級獎狀,如果以後要參加自主招生,部分學校會重視的。”向雪樺手裏有厚厚一摞征文稿紙,“還有一個種樹活動是區級的,學校給了咱班三個名額,感興趣的同學可以找我報名。”


    話音剛落,底下就有人提問:“植樹哪天啊?能不上課嗎?”


    “植樹節是禮拜二。”向雪樺掏出手機看了眼日曆,“而且種樹不難的,工具學校準備,主要是去那裏拍照。”


    崔荷一聽可以不上課,立馬踴躍舉手:“我!”


    於燃很猶豫,糾結選擇哪個:“唉!我既想去種樹不上課,又想寫征文為校爭光!”


    方昭趕緊轉身勸阻他:“別別別,你還是去種樹吧。畢竟作文紙也是樹做的,你少寫一篇作文,就是為環境做出重大貢獻了。”


    向雪樺對於燃說:“征文下周才截止,跟植樹不衝突的,你可以雙選。”


    於燃欣慰地笑了,情不自禁地輕拍胸口,“成駿中學需要我。”


    接著,他沒有遲疑地轉身,告訴楚眠:“成駿也需要你!”


    “不去。”楚眠不用多想,也知道於燃是想攛掇他去植樹。


    於燃“嘖”了聲舌頭,自然地握住楚眠寫字的手,語重心長道:“小同誌,你要有積極響應國家號召的覺悟呀,要想先富帶後富,少生孩子多種樹。”


    楚眠的手背漸漸被於燃掌心的溫度覆蓋,他餘光瞥見了對方凸起的骨節,十分漂亮的線條弧度。因為多看了兩秒,所以錯過甩開對方手指的最佳機會,楚眠隻好默不作聲地搖頭拒絕。


    於燃沒有鬆開手,還輕輕攥了兩下,小聲問:“你這幾天怎麽都不陪我玩了?”


    楚眠極少聽過於燃這樣溫和的語氣,於是更想回避,果斷說:“我要學習,還有好多題不會。”


    他差點補充一句“暫時沒空陪你”,幸好及時緊繃了理智。


    “嗯……”於燃若有所思,很理解學習對楚眠的重要性,“那我也不玩了,當你三陪。”


    陪聽課,陪寫題,陪考試。於燃覺得楚眠能懂,就直接省略了詳細內容。


    楚眠這樣被他盯著,容易分神,練習冊上的題目讀了兩遍還是沒下筆。


    “算了。”楚眠最終還是妥協地抬頭,“去就去吧。”


    於燃立即喜笑顏開,積極地去找向雪樺報名。楚眠望著他的身影,又無意識地用筆尖戳橡皮。


    與對方相處的確會開心,可是楚眠現在更多的情緒是懊惱,不希望自己再放任那份想靠近於燃的心情,要像從前那樣隻專心學習。


    他緩慢地呼吸,困意又毫無預兆襲來,令他直接趴下睡著了。


    植樹節當天陽光明媚,促使人心生愉悅。


    老師帶著參加活動的學生們去植樹場地,分給他們鐵鍬和手套,親自教學埋樹苗的規範操作。種樹的方法比想象中簡單,每三人一組,配合工作,很快就能把大半樹坑填滿。


    “俗話說得好,‘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些樹就是用來樹人的。” 於燃蹲在土坑旁邊,拿著一把美工刀,在樹枝上刻名字。


    “這棵樹,長大以後樹方昭;這一棵,長大以後樹猹哥……”於燃給它們挨個分配,“還有大神的。”


    楚眠低頭看他一眼,說:“你開學這麽久,難道都沒發現薛子凡不在了嗎?”


    “啊?”於燃手上動作驟停,麵容嚴峻。


    怕他把“不在”理解成“死亡”,楚眠趕緊解釋清楚:“ 他去借讀了。”


    “戒毒?”於燃手裏的美工刀滑落在地,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半晌後,他努力地消化了這個信息,忍不住用斥責的口吻大罵了一聲:“他這個傻子!那、那玩意兒能碰嗎?沾上了這輩子就完了啊!操!”


    他恨鐵不成鋼,憤怒地摘下手套,顫抖著手指給薛子凡發短信,順口把內容念了出來:“兄弟,你可真是一時糊塗!好好改造,等你出來了,又是新的人生!加油!我於燃不會放過你!”


    崔荷在旁邊無語凝噎,沉重歎氣,小聲跟楚眠說:“我信這個傻逼初中真的很爛了,連他媽借讀的同學都沒見過。”


    她本以為楚眠會附和自己,結果一轉臉,發現他嘴角帶著淺淡的笑容,視線全集中在於燃身上。她又看著楚眠走近於燃,蹲下去耐心地解釋“借讀”到底是什麽意思。


    崔荷忽然感覺胃裏一陣不舒服,大概是早晨吃多了,於是她立刻衝前麵兩人幹嘔一聲。


    然而這動靜並沒有引起兩個男生的注意。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大神果然如我所料走上歪路了。”於燃如釋重負地笑了幾聲,“哎,人不可貌相,我竟然因為他長得像抽大煙的就懷疑他,罪過!”


    楚眠忍俊不禁,催促他繼續幹活兒,“別往樹枝上刻字了,芽還嫩著,容易割斷。”


    “楚眠,你看過安徽衛視的《超級新聞場》嗎?我媽每天上班前都看,我有一次看到個特好笑的。”於燃回想著新聞,還沒描述,就開始大笑,“有個男的,喝醉酒去操下水道井蓋,然後卡裏麵拔不出來了哈哈哈哈哈!”


    於燃笑著笑著,發現楚眠的反應沒有自己預料中開朗,一時有點挫敗感。


    不過他很快振作起來,又跟楚眠說:“欸,我再跟你說個秘密,你過來。”


    楚眠觀察他的臉色,有種不祥的預感,所以不敢輕易靠近。


    “哎呀你就過來嘛,來來來。”於燃開始央求,“你肯定大吃一驚!”


    楚眠半信半疑地湊過去後,於燃的嘴唇就馬上貼近他耳畔。


    崔荷看見這倆人正旁若無人的咬耳朵,兩眼一黑,覺得自己渾身都在散發礙事的光芒。


    溫熱的呼吸流過自己耳廓,癢得楚眠肩膀輕微抖了一下,全神貫注地聽於燃輕聲對自己說:“我把你雞巴砍下來種進去,明年它又能長出個新楚眠,跟你打架,真假睡美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眠紅著耳朵,轉頭一把抓緊了於燃的衣領,毫不留情地提起他往樹坑裏塞。


    於燃開懷大笑,趕緊沒有誠意地道歉。楚眠氣急反笑,按住於燃後腰,強迫他跪進泥土裏。


    崔荷望著打鬧的兩個人出神兒,有幾個瞬間好像記憶重疊了一般,她看見楚眠臉上又露出了小時候那樣純粹的笑容,幹淨清爽,卻也帶著他特有的惡劣。


    植樹工作完成後,兩個少年身上都沾了不少泥土。於燃依舊高興,楚眠卻因為衣服被弄髒而生氣,甩開於燃,快步走了。


    崔荷跑了幾步跟上楚眠,不由得感歎一句:“幸好你今天來了。”


    “怎麽?”


    “於燃讓人很不放心。”


    “嗯。”楚眠很同意這一點。


    “但是於燃在你身邊,就很讓人放心。”崔荷笑了笑。


    楚眠腳步節奏忽然變慢,他大腦放空隻顧著向前走,刻意沒有理會崔荷。


    因為她的那句話,楚眠再一次意識到,自己今天又沒有控製住對於燃的過分在意。


    他走遠了,就要停住一會兒,等於燃從後麵慢慢跟上來,讓兩人之間的距離保持在穩定區間內。可是於燃天生喜歡犯規,趁他不注意就要飛快往前跑,直到兩人肩並肩才停下。


    容港三月的 空氣又幹燥又冰涼,楚眠深吸一口,喉嚨一陣痛。


    他覺得自己明天大概也收斂不住對於燃的關注,後天或許亦如此,下周不知道能不能緩解,實在不行就下個月。


    “楚眠!”於燃跑過來,手裏握著一根不知從哪裏揪下的狗尾巴草,往楚眠後頸上搔。


    楚眠縮了下脖子,佯裝惱怒的臉色盯著他。


    於燃不知好歹地笑,另一隻手舉著蒲公英,吹了一口。


    絨毛般的白色花種朝自己飛散,楚眠下意識眯起眼睛,於是視野裏的焦點就隻剩於燃一個。


    似有若無的歡喜從心底生根發芽,在即將破土而出的那一刻,終於被楚眠完整地壓製住。


    “於燃,”楚眠緩緩開口,“你覺得,情緒控製不住的時候該怎麽辦?”


    於燃把手裏的花梗丟掉,理所應當的語氣:“那就別控製啊。”


    楚眠收回視線,不再去看他,隻望著遠方輕輕“嗯”了一聲。


    ——那就不控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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