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0月,中國工農紅軍開始長征。在長征初期和遵義會議之前,李德的專橫粗暴作風發展到了頂點。伍修權同誌曾向中央組織部長羅邁(李維漢)同誌說:“李德簡直是個帝國主義分子,不要說蕭月華了,連我都完全是憑著竟性,才給他做翻譯工作的。”事實也是如此。他一不順心,就拿蕭月華出氣,開口就罵,動手就打。後來連身邊的工作人員也經常辱罵,大家為了大局,都忍氣吞聲。他上至我們的總司令朱德,下到一般工作人員,沒有一個他看得起的。


    有一回他竟無理訓斥總參謀長劉伯承同誌,說他還不如一個普通參謀,白在蘇聯學習了幾年,話很難聽。伍修權同誌為了給雙方打圓場,故意不按他原話翻譯,隻說參謀工作做得不周到。可是劉伯承同誌自己精通俄語,事後他對伍修權說:“你真是個老好人啊,他罵我的話都沒翻譯。”


    他辱罵月華的話很多月華聽不懂,但他的拳打腳踢常使她遍體鱗傷。她不知悄悄地流過多少淚;夢裏,不知哭醒多少回。李德從來是無動於衷,月華開始痛惜自己的青春。她在那段時間惶恐過,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一切。她越來越透徹地認識了李德人勝的醜惡:裝腔作勢,在一些小事上大做文章,幾經添枝加葉,就將瞎話說成了真理……


    1935年1月15日至17日,中共中央在遵義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會上取消了博古、李德的最高軍事指揮權,確立了毛澤東的正確領導。這時,蕭月華高興得睡不著覺,她旗幟鮮明地擁護黨中央毛澤東的正確路線,想立即擺脫李德,跟隨工農紅軍長征北上抗日。


    而後,月華重歸婦女隊做宣傳工作。她被編人董必武、徐特立領導的中共中央工作團,隨中央總衛生部,擔任看護傷病員的工作。進貴州後,她被編入幹部休養連鄧穎超帶領的第二班,照料和救護年長的或傷病的師團以上的幹部。經不起沉重的人,就不會有真正的解脫。也許,月華就是一個壓不垮的女人。她像其他女幹部一樣,克服了長途行軍打仗中無數艱難險阻:在過湘江時,她掩護有病的同誌過橋,自己涉水過河;在過烏江時,她像男同誌一樣,從10裏外扛竹子,幫助架浮橋;在過大渡河時,她用手臂將藥箱運過使人頭暈目眩的鐵索橋;在過夾金山時,她參加籌糧工作。


    月華的解脫,完成了又一次自我解放,她企望自己成為一個獨立的女性,從肉體到心靈上的完全解放。李德雖被撤銷了指揮大權,但組織上還希望她去做艱苦細緻的思想工作,為了大局,她再次服從了組織決定。


    被免職的李德,脾氣更加野蠻粗暴。可月華別無選擇,她覺得很累很累。一次,幹部休養連遭到敵機空襲,月華不顧一切,撲向賀子珍同誌的擔架,自己負了傷。在過草地時,傷病員逐日增多,月華受傷未愈又加患病,步履維艱。在這種惡劣條件下,她還自告奮勇抬擔架。過草地後,月華被分配到陳賡、宋任窮等領導的幹部團政治部,像男子漢一樣行軍打仗,日夜兼程,風雨無阻地長途跋涉,她在一路艱苦的征途中,時時勉勵自己“不要落在男同誌之後”,這的確是男同誌不能相比的。然而,這一切並不能填補她心中的空虛,是的,不能!無形之中的忘我工作,給她編織了一副“愷甲”,於是她鑽進裏麵去做人。實際上,任何一點小事,都會引起她無法名狀的感受―從不談家庭,最怕看到別人夫妻同行,男女間的一些微小細節都會讓她不得安寧。


    1935年12月,紅軍到達瓦窯堡,月華被分配到中央秘書處工作。次年3月,她參加紅軍東征山西戰鬥的行列。在那刀光劍影的日子裏,為了宣傳發動群眾抗日,月華經常帶領工作組出入在山山寨寨。後來,紅軍又西渡黃河,回師陝北,月華又回到中共中央秘書處工作。


    1937年1月,月華進延安“抗大”學習。1938年5月,月華被派往陝甘寧三邊地委任婦女部長、地方婦女聯合會主任。這時,月華動員李德一起去抗日前線,但是李德害怕打仗,不願到抗日前線去,與另一個從上海來的文藝宣傳隊的演員形影不離,想另找新歡。月華再也忍受不下去了,28歲的月華,已經再也無力去維持這一切為了革命事業的“政治夫妻”關係了。她是一個正常、健康的女人,在她的心靈深處,同樣有難以填補的女性對愛與被愛的渴望,沒有一個女人想使自己雄性化;沒有一個女人想使自己淹沒在男性的氣質當中。月華毅然與李德脫離了夫妻關係,她自己背起背包到陝甘寧三邊地區參加抗日鬥爭。


    在戰鬥的間隙,在夜深人靜時,月華常常與自己的心靈交戰。一個懦弱的她與一個剛強的她,柔弱、溫情、善良、哀怨與堅強、勇敢、奮進、不屈融合成一個她,又分解成兩個她。她深知,自己就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她不甘心那個外國男人占有她這麽多年,不!應該說是占據了她的生命。可她又不能不承認,她曾經是那樣真誠地、一心一意地按照組織的決定去愛他,侍候他,接受他強加給自己的一切。她沒有後悔那沒有經過愛情就上了床的婚姻,那不過是那個時代的產物,是當代人根本無法想像和理解的悲劇。


    月華後來說:“回憶這些,我痛苦萬分。我曾對我的心說:把它從心中摒棄吧!但無法做到,因為我曾用情太深、太專。我無法理解他當時的名聲和品格的差異,即便容我事前想一千遍,也不會往壞處想他一分。這或許是想解放自己的所有女人的可悲之處,愛革命、愛組織就忘了自己,隻要愛存在一天,就會為他的任何行為做出自己滿意的解釋,哪怕那隻是哄騙自己。我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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