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同木在身後喊,“二弟,留下吃頓飯吧!?”不等他說完,耳朵就被周大妮揪住,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去什麽去,咱們糧店生意都要被他擠垮了,你還想請他吃飯,你是不是也不帶腦子啊?”


    許同木疼得厲害,卻還不忘反駁她,“二弟都不在這邊,他的糧店怎麽可能擠垮我們嘛。我已經跟人打聽過了。是城中街那邊開了個超市,裏麵的東西打折,所以咱們的糧食才不好賣的。跟二弟沒關係。”


    周大妮鬆了手,“什麽超市?”


    許同木揉了揉耳朵,“跟雜貨店一樣,不過裏麵的東西價格都是貼好了價格。去的人特別多。”


    周大妮氣得半死,“怎麽這麽多人跟咱們作對呢。”


    許同木附和著點頭,“咱們店生意越來越差了,要不要關掉?糧食堆在那邊會生蟲的。”


    周大妮不同意,“它總不能一直打折吧?等它不打折了,咱們就有生意了,你急什麽。”


    許同木抿了抿嘴,“那我明天還去鄉下收糧食嗎?”


    “當然要收了,沒有新糧你拿什麽賣給人家。”周大妮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


    許同木遲疑道,“可咱們店裏還剩下許多陳米呢?你打算怎麽賣出去?”


    周大妮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一個自以為很不錯的點子,招手對許同木耳語一番。


    許同木嚇得一個勁兒搖頭,“不行不行,這不是騙人嗎?怎麽不能這麽辦。”


    周大妮生氣了,索性兩手一攤,把問題丟給他了,“那你說怎麽辦?你要是能想個法子把這些陳米賣出去,我保證不弄虛做假。”


    許同木哪有好法子,他急得團團轉,環顧四周,低聲說道,“要是被人家發現怎麽辦?”


    周大妮捏著下巴,“咱們店裏有肯定不能賣假的,你走街串巷吆喝可以摻點假。反正人家也不認識你,你怕什麽。”


    許同木總覺得心裏不踏實,這不是騙人嘛!可對上媳婦那暗含警告的眼神,隻能把心裏的不滿憋回去。


    話說另一邊,許同林帶著長麗到旁邊飯館吃飯。他特地點了好幾樣大菜,夾了幾筷子給她,安慰她,“長麗,考上大學是好事,你別哭啊。別人想考還考不上呢。”


    長麗抹了把淚,心裏難受,聽到二叔輕聲安慰自己,她更加難過了,明明她很優秀了呀,所有人都說她很乖巧很懂事,為什麽她的親生父母還是不喜歡她。


    她淚眼模糊,手背一遍又一遍擦掉,“二叔,我真的是親生的嗎?”


    長麗跟長榮不怎麽像,跟長蘭也隻有嘴巴像而已。


    但是許同林很肯定地告訴她,“是親生的。千真萬確。


    長麗想不通,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為什麽他們不喜歡我呢?明明他們很喜歡長蘭的。”給長蘭買衣服,給長蘭紮頭發,給長蘭買好吃的。


    同樣都是閨女,為什麽要厚此薄彼?她怎麽都想不通。


    許同林沉默了,他其實也猜不透大哥大嫂的心思,但是事情總有起因,“你生下來的時候,比你哥胖了一斤多,你媽就認為是你搶走了你哥的營養。”


    長麗臉上掛著斑駁的淚珠,眼裏隻有啼笑皆非的怔然,居然隻是因為她比哥哥胖就不想要她。這也太可笑了。


    她臉上寫滿悲傷,許同林特別能夠理解她的心情,他曾經不隻一次聽他媳婦說起她小時候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看似隻是一件小事,但對成長卻是舉足輕重的。長麗甚至比他媳婦還不如。


    許同林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安慰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沒法強求的。你能做的就是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放寬心態,好好上大學,努力提升自己,將來過好日子。”


    長麗低下頭默默吃飯,突然抬頭問,“二叔,你的廠是不是倒閉了?”


    許同林唬了一跳,為了不讓他媽跟著一塊擔心,他沒告訴他媽關於廠子裏的事情。長麗怎麽會知道,他哪裏露餡了嗎?


    長麗有點心虛,雖說她不是故意偷聽,但是總歸不太好。


    許同林反思自己,怎麽都想不起來他什麽時候說漏嘴了,索性也不想了,問起最關鍵的問題,“你奶知道嗎?”


    長麗搖頭,“我沒告訴他。”


    說完,她心裏就有數了,看來二叔的廠子真的要倒閉了,她擰著眉,心裏很煎熬。二叔二嬸手裏已經沒錢了,要是供她和亞琴上學,隻能賣房了。可賣了房,奶奶,二叔二嬸,亞琴,亞州,亞棋,衛爺爺和馮嬸住哪裏呢?


    她正在掙紮中,許同林打斷她的思路,懇切地看著她,“長麗,千萬別讓你奶知道行嗎?你奶年紀大了,不能受刺激。不對,你誰都不要說,好嗎?”


    長麗點了下頭答應了。


    當天下午,許同林帶著長麗回了關同市。他將長麗送到學校高中門口就轉道去市中心了。


    長麗到達學校的時候,班主任在辦公室裏忙活,看到她敲門進來有一陣愕然,“長麗,你考慮得怎麽樣了?要報哪所大學?要不要老師給你參考一下。”


    長麗抿了抿嘴,抬頭看著辦主任,“何老師,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大學學費要多少啊?”


    何老師愣了一下,仔細想想,“去年的學費是一學期三千,今年可能會加一點。如果再加上住宿費和書本費等雜費估計要五千。”


    一學期是五千,一年就是一萬。長麗腦子裏一片混亂,明明高中才四百多,怎麽到大學就提高這麽多?


    何老師微微蹙眉,她之前去許家家訪過,條件還可以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那種。怎麽還會交不起學費嗎?


    就在她準備問出口時,長麗衝她鞠了一躬道了聲謝轉身走了。


    何老師一頭霧水。


    第二日一早,李盼娣和許同林吃完早飯,準備去工作。


    卻不想,苗翠花從房間裏衝出來,手裏拿著一張紙抖起來,“不得了了,長麗不見了。她說要去打工掙錢。”


    這聲音像天邊一道炸雷把大夥驚住了。


    許同林大步流星走過來,奪過母親手裏的紙,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怎麽會去打工呢?我不是說了會給她交學費的嗎?”


    苗翠花急得團團轉,“你就別想這些沒用的了,趕緊想想她會去哪打工吧?這孩子總不可能一個人去打工吧?”


    李盼娣接過那張紙,“這上麵寫的是電子廠,亞琴,你有沒有聽說誰會去電子廠上班?”


    苗翠花這才想起來家裏還有一個知情人士,她在屋裏轉了一圈發現亞琴正站在門口,一把抓住她,“亞琴,你知道對不對?”


    大家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亞琴下意識搖頭,“我不知道啊,她昨晚讓我幫她填誌願,說她要去掙學費。我以為她是去賣冰棍所以才沒時間去學校的。我本來說跟她一起賣,她說她不是一個人。”


    許同林鬆了一口氣,不是一個人那就好,“長麗認識的人不多,不是同學就是老師。我去學校問問。”


    第100章


    一輛三輪車慢悠悠駛進一條狹窄的小巷,地上鋪著青石板,由於年代久遠,地麵顯得凹凸不平。


    三輪車上的人躲避著這些礙眼的凸起,從後麵看,他好像是在扭長龍。


    不過他還是平穩地到了一處人家,剛落地,門從裏打開。


    一個赤著上身的年輕男人出現在許同木眼前,年輕男人很強壯,腱子肉一鼓一鼓的。


    許同木愣了一下,“我來送大米。請問你父親在家嗎?”


    年輕男人眯著眼衝他打量了下,輕輕點了下頭,朝屋裏喊了一嗓子。


    聲音高亢,仿佛要把房頂掀下來似的。


    許同木有點發怵,對上年輕男人那雙冷硬的眼神時下意識抖了一下,神色微微有點慌亂,卻又飛快低下頭,將三輪車裏的一袋大米搬起來,衝著剛剛走出來的中年男人道,“大米,我送來了。放在哪兒?”


    中年男人指了指院子。


    許同木彎著腿,躲著那個年輕男人,艱難地搬過去。


    等他放到中央,中年男人卻沒有給錢,反而將袋子口的繩子解開。


    許同木不明所以,心卻有點慌,靜靜看著他的動作。


    中年男人招了招兒子,對方從門後取了三四個尿素袋子鋪開,而後合力將大米往袋子上倒。


    許同木根本來不及阻止,當看到中間那一段陳米時,他臉色煞白,下意識閉眼。


    可惜他這是鴕鳥行為,年輕男人抓著一把麵粉,三兩步邁過來,揪住許同木的衣領,一拳砸了過來,“你居然在大米裏摻假?上回我們家的大米吃到一半就有一段是發黃的陳米。我爸擔心你不認賬,所以就再定一次。”


    許同木捂著臉,不住求饒,“我不是故意的。上回的大米,我賠你錢。你別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年輕男人不聽許同木解釋,一拳又一拳砸了下來,“還說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你會專門往中間放嗎?”


    許同木抱頭躲閃,卻不想對方真的太有勁了,根本躲不開他的鉗製,他隻好不停求饒,“我真的不敢了,我賠你錢,連上回的我一起賠給你。”


    一陣拳打腳踢後,許同木渾身上下都掛了彩。


    年輕男人才覺得解氣,像丟抹布似的將他往牆上一丟。


    中年男人走過來,彎下腰,“上回我定了一百二十斤,這次也是。你賠雙倍錢給我。要不然我兒子饒不了你。”


    許同木蜷縮身子,瑟瑟發抖,彎腰開始掏錢。


    “這裏的錢都給你們,別打了。我不幹(敢)了。”許同木門牙被打掉一顆,說話有點漏風。


    中年男人接過錢,數了數,滿意地點點頭,“行了,趕緊滾吧。”


    許同木麻利得跑了,剛跑了沒幾步,又看了眼院子裏的大米,這些還沒給錢呢?


    年輕男人察覺到他的視線,衝他揚了揚拳頭,威脅道,“是不是還想嚐嚐我的拳頭啊?”


    許同木嚇得連聲都沒吭一聲,轉身就跑。


    他騎著三輪車飛快往門麵那邊跑。


    周大妮正在招待客人,正在給對方稱米的時候,許同木東倒西歪撞了進來。


    他滿臉青紫,嚇了周大妮一大跳,“你怎麽了?”


    許同木埋頭往裏屋跑。周大妮也顧不上客人,趕緊進去。


    “你被誰打的?”


    許同木哭得滿臉都是淚,渾身上下疼得厲害,聽到她的話,滿腔怒意全衝著她發了,“都怪你,要不是,我怎麽會被人打。”


    “關我什麽事?”


    “要不是你在大米裏摻陳米,我怎麽會被顧客打?他把我牙都打掉了。”


    周大米嚇了一跳,手放嘴上,衝他噓了幾次,可惜盛怒之中的許同木根本顧不得這些,聲音老大。


    外麵的顧客聽得明明白白,手裏的米立刻往袋裏一丟,轉身就往外走。


    正探頭往外看的周大妮瞧見了,追了幾步,“哎,柳姐,不是說家裏孩子吵著要吃幹飯嗎?您去哪啊?”


    對方頭也不回,可把周大妮氣得夠嗆,回到屋裏就踢了許同木一腳,“你是不是傻啊。你怎麽當著顧客的麵嚷嚷這些?”


    “不是你問我的嗎?你問我,我當然要說了。”許同木捂著腮幫子痛得不輕,嘴裏也沒句好話。


    周大妮更生氣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還不是為了咱們這家店。那些陳米可都是錢啊。你就不心疼嗎?”


    “就因為你出的爛主意,我現在都成這樣,你心疼過我嗎?”許同木也來氣了,騰得從椅子上站起來,扒開自己的嘴,讓她看得更亮些,“看看我的門牙,都被打掉一顆了。你有沒有心呐?錢就那麽重要嗎?”


    他滿嘴鮮血,周大妮抖著身子,感覺滲得慌,聲音也低了下來,“你趕緊去醫院鑲一個吧。”


    許同木朝她伸手,“快點給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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