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局中局,假扮成羅和的“何落”是第一層偽裝,假扮成何落的唐一卓,才是最深一層的偽裝。    對立的鬼並不是錢萱萱與何落,真正對立的兩方,一方是唐一卓,一方是何落和錢萱萱。唐一卓是想讓錢萱萱和何落徹底消失,從而在這個校園裏徹底沒有掣肘的,所以不管是他們用處分單換林縝,還是他們放棄林縝直接毀了處分單,消失的都是何落和錢萱萱,贏的都是唐一卓。    淒厲的鬼哭中,唐一卓痛苦的喊叫聲在小樹林裏回蕩,他正在被錢萱萱、何落還有其他的鬼怪們一點一點地蠶食著。縱然如此,他的慘叫聲中,仍然摻雜著唐一卓不甘的嘶吼:“我沒有輸!!啊啊啊——我沒有輸!!沒有輸!!!”    晏明光緩步走到了燕危的身邊,默不作聲地望著他,魚飛舟背著昏迷的林縝,也同周甜高明一起走了過來。    這些變化不過隻在一瞬間,所有人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仍然處於方才緊張都狀態中,全都大口地喘著氣。    高明深呼吸了幾下,這才緩了過來,十分茫然地問:“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餓死鬼才是何落,我們以為的這個何落是唐一卓,”燕危說,“真正的破局方法,是把處分單還給錢萱萱何落,讓他們擺脫束縛,釋放出所有的怨氣,從而可以找唐一卓報仇。”    燕危看著前方撕咬在一起的鬼怪們,有條不紊地將他梳理的真相說了出來。    一開始他們知道的都是對的。唐一卓家收養了錢萱萱何落,但唐一卓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表麵謙遜有禮,實則做了很多捉弄人的事情,做完還讓何落和錢萱萱定罪。久而久之,何落和錢萱萱遭到了校園霸淩,最終徹底崩潰,決定要報複那些欺負過他們的人。    但他們還是太天真了。    他們以為的所謂暗地裏的報複,其實一直都被熟悉這一切的唐一卓看在眼裏。唐一卓放任他們報複其他的學生,甚至到後麵,唐一卓躲在暗處看著他們殺了一個又一個人。    可單單是看著,一向心理變態的唐一卓並不滿足。眼看錢萱萱和何落已經開始有些後悔,唐一卓決定殺了這兩個人。他先是找何落換了值日的時間,讓何落做掃地的工作,然後在何落值日結束回宿舍倉庫放掃把的時候,把何落所在了二樓的倉庫裏活活餓死。隨後,到了周末,唐一卓把錢萱萱約到天台,嘲笑譏諷錢萱萱,告知錢萱萱,其實她做的那些事情,他都看在眼裏。    當時已經後悔的錢萱萱當場和唐一卓撕破臉皮,兩人起了爭執,唐一卓沒有想到徹底醒悟的錢萱萱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逆來順受、唯唯諾諾、不敢當麵罵人的錢萱萱,爭執中,錢萱萱幹脆玉石俱焚,拉著唐一卓一起掉下了宿舍頂層。    何落餓死,唐一卓錢萱萱墜樓而死,三人各有怨氣,那些被殺死的學生也有怨氣,這些衝天的怨氣交織在一起,這才形成了晨曦高中這個副本。    何落和錢萱萱生前就鬥不過唐一卓,死後更是被他壓製的死死的,他們甚至沒有辦法和玩家溝通,說出任何和真相有關的東西。但唐一卓也隻能一定程度掌控這個校園,殺不死怨氣衝天的何落和錢萱萱。他知道,最後那兩份開除何落和錢萱萱的處分單,是何落錢萱萱最大的怨氣所在,隻有處分單銷毀了,何落錢萱萱的怨氣沒有依存的媒介,自然而然也就消散了。    所以唐一卓利用其他“學生”——也就是玩家——去取處分單。燕危在設計他,他也在設計燕危。燕危在引他出來,他也在引燕危“發現”他是“何落”。    被“發現”之後,他用何落和自己的回溯拚成了一個新的回溯給燕危和晏明光看。那個回溯裏,被校園霸淩、和錢萱萱一起報複的片段,都是屬於何落的,但那些在角落裏偷窺錢萱萱殺人、和錢萱萱爭執並且掉下天台的片段,則是屬於唐一卓自己的。    這個拚在一起的回溯給了燕危他們一個真假摻半的故事,讓玩家們徹底認定,毀掉處分單就是消滅他這個壞鬼的方法。    最後,他設了這個局,在小樹林外抓著林縝等待燕危拿著處分單出來,表麵上是“何落”想搶到能克製自己的處分單,實則是唐一卓想毀掉處分單。    如果剛才,燕危沒有識破這一點,不管是拿處分單去換林縝,從而讓唐一卓拿到處分單並且毀掉,還是他直接毀掉處分單,最終的解決都是何落和錢萱萱徹底消散,唐一卓徹底掌控這整個校園殺了所有的學生。    他們的對手從一開始就不是隻會吃人的餓死鬼何落,而是給自己套了兩層偽裝的唐一卓。    燕危說完,漆黑的天穹之上,近乎與黑暗融在一起的階梯已經緩緩延伸而出。    魚飛舟在身上各處傷的影響下已經十分虛弱,可聽燕危說完,他仍然驚歎道:“這確實是一個精妙的局,可惜唐一卓的對手是你。”    燕危卻說:“是我們。”    周甜仍然有些困惑:“原來這才是真相……可是燕危,我記得,一開始的時候,你說你故意不找校服、故意做一些危險的舉動,想引願意幫助玩家那一方的好鬼出來,但是最終引出來的是這個故意上當的唐一卓……是你設的局失敗了嗎?”    燕危搖頭:“不,沒有失敗,何落已經失去理智,但是一直在提醒玩家的錢萱萱其實被我們引出來了。隻是她在唐一卓麵前太過隱蔽、弱小,以至於我們的目光一直在唐一卓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她。”    周甜一驚:“她被引出來了?什麽時候?”    燕危看向魚飛舟,抬手,攤開手心,說:“我記得,早上的時候,林縝把他晚上畫女鬼的那個本子扔給你了?”    魚飛舟愣了愣,點頭道:“對,他說畫膩了要扔,我覺得沒必要就拿過來了——”他嗓音一頓,驟然明白過來了什麽,立刻從黑戒中拿出了那個本子放到了燕危攤開的掌心上。    燕危接過,當著所有人的麵,攤開了林縝之前畫女鬼的本子。    第一頁是林縝第一個晚上畫的,當時林縝第一次畫,畫的不倫不類,除了這玩意是個人型的東西,啥也不明顯。燕危第一次的時候還有點興趣,所以瞥了一眼,什麽也沒看出來。    第二頁是第二天晚上畫的,林縝說了,還是那個坐在桌子上的女鬼。可燕危有了第一天的印象,盡管林縝說畫的更好了,但他完全對這人的畫技不抱希望,看也沒看。    此刻,第二頁翻開,比第一頁畫的好多了的畫像呈現在眾人的麵前。    那是一個坐在書桌旁,側著臉看著他們的女鬼。她長發披肩,頭顱破碎,滿臉血腥,頭發沒有遮住的眉眼已然可以看出——和他們方才看到的錢萱萱一模一樣。    晏明光淡然道:“她早就來過。”    燕危合上本子,交還給了魚飛舟,補充道:“還來了兩次。”    燕危話音剛落,那被千萬厲鬼啃噬的唐一卓徹底沒了聲音——他被那些他曾經直接、間接害死的鬼怪們生生撕碎了。    他上一刻還高高在上地壓製著所有的鬼怪,這一刻,卻在自己淒厲的慘叫聲中,一點一點地看著自己被撕成碎片。    黑色的階梯也在這一刻徹底落到了地麵之上,還活著的玩家們爭先恐後地爬了上去。林縝傷重,魚飛舟根本沒有猶豫,背著林縝便快步上了階梯,周甜和高明也緊隨其後。周遭人影一個個路過燕危,燕危卻沒有立刻抬腳。    晏明光站在他的身側,抬手,一聲不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望著前方,鬼影遍布的黑暗中,長發披肩的女鬼緩緩轉過了她那摔得四分五裂的頭顱。她全白的雙眼望著燕危,遍布血腥的麵容上,緩緩浮現出了一個笑容。    燕危看清了她的口型:“謝謝。”    她早該這樣做。隻是醒悟的太遲,自己也付出了代價。    害他們的人,從始至終都是唐一卓,是唐一卓埋下了其他人的小惡,讓這些小惡堆積成了大惡。    這世界的不公與冤枉數不勝數,人人從眾犯下的小錯最終促成的大惡難辨對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最直接的道理,卻也是最難做到的勇氣。    燕危看著她,看著錢萱萱與何落隨著黑色階梯的落下,同這些鬼怪一同緩緩地消散,他歎了口氣,對錢萱萱遙遙地笑了一下。    晏明光收回目光,隻是說:“走吧。”    燕危輕笑一聲,轉身,緩步邁上了階梯。    身後,風聲颯颯,整個校園在月色的籠罩下,同這些鬼怪和那些曾經的怨與恨一道,緩緩消散。 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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