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烏鴉叫劃破意識。  顧小風猛地睜眼,四周樹影綽綽,頭頂一輪半圓的月亮鑲在濃厚的雲層之中。  周圍囈語聲,磨牙聲,打屁聲。  進獵場了。  顧小風沒動,慢慢轉動眼珠,打量四周。  是在一片樹林裏。  前麵不遠處點著一堆火,火快熄了,火苗要死不活地爆出幾個火星子。  周圍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人,這些人衣衫襤褸,而且不是現代裝扮。  什麽情況?  顧小風低頭,發現自己靠坐一棵樹下,身上也穿著一件爛爛破破的衣服。  懷裏抱著一個包袱。  他在包袱上捏了兩下。  捏到塊方形的東西,壓縮餅幹,接著捏到一個塑料瓶。  顧小風突然想起自己綁在小腿上的瑞士短刀,連忙往小腿上摸了一把,刀在。  顧小風又摸向手腕,皮手圈和手表都在,另外還在後腰上摸到塞在腰帶裏的手機。  顧小風從後腰上拔出手機。  手機屏黑著,別說信號,連機都不能開了。  顧小風把手機塞進包袱,又去摸耳朵。  手指剛碰到耳釘,黑夜中傳來的腳步聲。  顧小風抬頭看去,和從樹後轉出來的人視線毫無征兆地對上。  那人個子很高,身型筆直挺拔,一身古代裝束,但……很破,頭發亂糟糟地挽在頭頂。  那雙眸子映著火光,也沒有絲毫暖意。  是這次沒有收到標記的人。  薑樓停下,隔著一段距離,看了他一會兒,向他走了過來。  顧小風看著走過來的男人,舔了下有些幹裂的唇,這家夥居然能把這身破衣服穿得很有形。  薑樓一言不發地走到他身邊,依著同一棵樹和他肩並肩地坐下。  顧小風視線一直追著薑樓,直到他在身邊坐下,也沒收回視線。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直接,薑樓終於有了反應,轉頭看向他:“不認識我?”  顧小風:“你怎麽在這兒?”  薑樓麵無表情:“你問我?”  顧小風:“不問你,難道問我?”  似乎有人被他們的聲音吵到,翻了個身,不悅地嘀咕了幾聲。  顧小風壓低聲音:“……那誰……不是說你家沒標記?”  薑樓拈起耳邊掉下來的一縷頭發,看了一會兒,‘嘖’了一聲:“臨時出現的。”  “哦。”顧小風不知道他有沒有騙人,不過,心情卻突然有點不錯,看著薑樓頭上頂著的發髻,摸向自己頭,果然也摸到一頭亂糟糟的長發:“……”  顧小風:“你怎麽從那邊過來?”  薑樓:“醒了,沒事幹,起來走走。”  顧小風:“這是什麽地方?”  薑樓:“不清楚。”  樹林裏光線很暗,那堆要死不活的火照不到他們,靠著月光,勉強看清薑樓身上穿的是不知哪個朝代的衣服。  顧小風盯著薑樓身上跟擦桌布似的破衣服:“你這幾天穿成這樣?”  薑樓懟了回來:“你這幾天穿成這樣?”  顧小風低頭提著比薑樓好不去哪裏的破爛,一臉嫌棄:“這是啥情況?”  薑樓也兩隻手掐著胸口一點破布,拎起來,低頭聞了聞,破是破,還好不臭。  顧小風:“以前沒遇見過?”  薑樓搖頭。  以前進獵場,都是三天內穿過的衣服,隨機一套。  這麽大換血的模式,還真沒見過。  薑樓放開胸前的破布,又抬起手臂聞了聞,確認真沒味,垂下手臂,然後扭頭去聞顧小風。  顧小風:“……”  顧小風推開薑樓湊向他的腦袋,用隻有薑樓能聽見的聲音,道:“我帶了易容套,要不借給你換個裝?”  薑樓不理他了。  顧小風平時穿衣服也挺講究,但和薑樓乘個火車,還要盯著座椅看半天的窮講究不是一個等級,看著薑樓一副生無可戀的麵癱臉,‘撲哧’一下笑了聲。  薑樓瞥了他一眼,臉更癱了。  火堆照不遠,周圍黑壓壓的。  但從呼吸聲,可以判斷,他們周圍有三四十個。  前兩個獵場,也是一車人一車人地往裏拉。  一車也差不多三四十個人。  顧小風抬頭,往兩邊望了望:“是不是還沒有人進來?”  薑樓:“沒人了。”  顧小風:“怎麽說?”  薑樓:“沒車。”  顧小風愕然。  這個數量和前兩個獵場相比,實在太少。  如果人都在這裏了,那麽沈芳和方正應該也在。  顧小風扒了一個月的帖,知道不管哪個獵場,也無論獵場再怎麽凶險,都不會一進獵場就直接被獵殺。  作者有話要說:新獵場,開篇寫得很慢。第53章 四方城(二)  他們現在應該是安全的。  但不保證下一刻不會出事。  得先找到人。  顧小風起身。  薑樓抓住顧小風的胳膊。  顧小風回頭。  薑樓:“等天亮。”  一個團隊出來執行任務, 到了地方盡快匯合,比較容易保證團隊人員的安全。  但凡事都有雙麵,在尋找隊友的同時, 也容易驚動其他人。  他們現在情況不明,也不知道周圍都是些什麽人。  有些獵場,進去以後, 雖然看似太平, 實際上boss就混在獵物之中, 他們的一舉一動,boss都看著。  即使沒有boss在場, 被拉進獵場的人,也會有承受力不好的,難免喳喳呼呼。  遇上這種, 麻煩不可避免,而夜晚往往會增加恐怖效果,所以晚上出現這樣的情況,處理起來會更麻煩。  進入獵場後, 雖然隨時都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 但沈芳和方周都不是第一次進獵場的人,他們都有應對危險的能力,就算沒有他,也會想方設法地活下去。  如果開局就掛,隻能說他們運氣太差, 或者根本不能在獵場裏生存,躲過這次, 也躲不過下次。  畢竟沒有誰進獵場,還能給自己帶個保鏢。  顧小風和薑樓在黑暗中對視了一會兒, 坐了回去。  他們身上不臭,不表示其他人不臭。  放鬆下來,很快便感覺每吸一口氣,就被灌一鼻子讓人作嘔的酸餿味。  有風吹過,還送來一股濃鬱的鹹魚腳臭味。  顧小風還沒開始記事,就在孤兒院呆著。  他所在的孤兒院條件很差,那裏的孩子沒條件天天洗澡,十天半個月不洗澡都是常事。  後來被挑去訓練營,訓練營裏的人倒是天天洗澡,有時還一天洗幾次,但每天的高強度的訓練,不可能不出汗,有些人天生體味重,一天下來,也很難聞。  顧小風平時很愛幹淨,雖然對這種不知道多久沒洗過的體味,十分反感。  但從小到大的環境造就他在沒辦法的時候,也能忍著。  而身邊這位,顯然就忍不了了。  在顧小風順從地坐下以後,就開始在身上東摸西摸,也不知道在找什麽。  顧小風靠著樹杆,半閉著眼休息。  他以前幹的是活人的活,但照樣一個大意,輕則任務失敗,重則丟了性命,不比現在輕鬆。  為了少些羈絆,他從來不依賴誰,更沒有想和誰做搭檔的意願,需要團隊任務的時候,都是組織安排,對他而言,誰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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