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東家不是泯江的人,買了宅子,也不住,一年也隻來幾次。  來了隻在各屋裏轉一圈,就依在門口,看著那院子,一看就看半天,也不知道他看什麽。  顧永生的爹曾問過新東家,為什麽不進屋休息,他也不說話。  顧永生他爹是下人,自然也就不敢再問。  顧永生的爹不敢問,但還是小孩的顧永生就沒那麽多顧忌,有一次下雪,冷得很,誰都不願意在屋外呆著,可是新東家卻依在門口站了老半天,一直盯著院子裏那棵掛了雪的紅梅。  他實在太好奇了,把他爹交代的話全丟在了後腦勺,問新東家是不是很喜歡這裏。  新東家平時來了也不怎麽說話,但可能是不忍心傷害小孩,他去跟新東家說話,新東家基本會搭理他。  雖然話不多,就簡單的幾個字,但好歹是答了。  那天新東家聽了顧永生的話,“嗯”了一聲,說:“是挺喜歡的。”  顧永生又問:“既然喜歡,為什麽不來住。”  新東家沒說什麽,眼底的眸色卻黯淡下去,那時顧永生隻有十歲,卻也看懂了那抹隱藏在他眼底的神色叫憂傷。  顧永生更好奇了,問他在看什麽。  新東家說:“看他生活過的地方。”  顧永生沒聽懂,再問,新東家卻不再說話了。  那以後,可能是顧永生年齡也大了,新東家連他都很少搭理了。  他雖然不怎麽說話,但仍然每年來,有時一年還會來幾次。  有時來得晚,得在泯江過夜。  但他也從不去主屋睡。  要麽依在門口站一晚上,要麽在小少爺的屋裏或者書房坐一晚上。  顧小風聽到這裏心裏連叫了幾個“臥槽臥槽臥槽”,忍不住問:“顧家小少爺,該不會是新東家的兒子吧……”  顧小風話說完,聽見門口傳來一輕哧。  顧小風轉頭,就看見薑樓姿勢沒變,但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反應,淺淡的眸子裏透著些許荒唐神色。  顧小風幾乎可以肯定,顧家大宅的新東家和薑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沒準是他哪個爺爺的爺爺。  呂婆婆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是,當然不是。”  呂婆婆又繼續說了下去。  顧夫人家和顧家是世交,兩家早就訂了娃娃親,兩人青梅竹馬,從小感情就好。  成婚前,顧夫人是標準的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有她未來夫君上門找她,兩一起玩。  十四歲就嫁進了顧家,顧夫人嫁進顧家以後,又十分的賢惠,絕不可能有二心。  再說,那年代,搞外遇,是要浸豬籠的,誰敢?  顧小風食指撓了撓臉,該不會是薑樓的那位老祖宗,有變態嗜好,看上了人家小少爺吧。  這個想法讓顧小風打了個寒顫。  不過這種沒憑證的想法,想想就算了,不能亂說。  顧小風又偷偷看向薑樓,薑樓的臉又癱了回去,不過沒再看他們,低頭看著前麵地麵,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些陳年舊事是呂婆婆東一段西一段聽來的,呂婆婆口才不太好,又有很多年不太跟人聊天,整個故事講得顛三倒四。  但也能聽懂。  那麽大的宅子,如果不每天有人打理著,很快就會爛掉。  新東家不來住,雖然沒多請人,但顧家大宅除了顧永生他們一家,還有兩家人,一家主要是搞衛生,不定時的修繕一下。  另一家人是護院,防著偷偷搶搶的事。  後來,開始打仗了,到處人心惶惶。  新東家來給了他們每家人一大筆錢,對他們說,這宅子能守就守,不能守就舍了去別處逃命,別把命丟這裏了。  另外兩家人,鄉下還有人,也就拿著錢走了,隻剩下顧永生一家。  他們家是顧家的家生仆,代代生在顧家,也沒別處可去。  再說,顧家和新東家對他們家的人都很好,新東家雖然不在這裏住,但他們能感覺得到新東家把這宅子看得極重。  所以決定,無論如何,他們也要為他守著這座宅子,除非真到了沒辦法的那一步。  於是,把新東家給的錢,埋在對麵山上,逃難的時候再去拿。  然後,平時還是住在顧家大宅裏,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  後來兵荒馬亂,日子是真不好過。  尤其是他們這樣的大宅子,誰當大爺,都要來搶一波,好好的大宅,毀得麵目全非。  新東家就沒再來了。  但那些年,無論是誰來搶,誰來霸著大宅當駐點,都沒把他們一家人怎麽樣,頂多喝來叫去地使喚一下。  後來無意聽說,是有人花了錢,讓那些人不要為難他們一家人。  早在戰亂前,他們就收到消息,顧家老爺沒了,所以肯這麽做的,就隻有新東家了。  日子就這樣亂糟糟地過去。  解放了,顧永生的爹娘早沒了,他也早娶妻生子,還是住在大宅裏,而新東家一直沒有消息。  應該也沒了……  然後他們家的人一直住在那大宅裏,直到地震震垮了不少房子。  顧小風聽完,問道:“顧老爺離開泯江以後,還回來過嗎?”  呂婆婆:“沒再回來了。”  顧小風:“後來,還有他的消息嗎?”  呂婆婆:“顧老爺和顧永生的父親有過一段時間書信來往。聽說,他去了香港,”  顧小風:“知道內容嗎?”  呂婆婆:“這個倒沒聽老人們怎麽說,隻大約提過一嘴,說顧老爺到那邊以後,身體一直不好,但他遇見一個女人,長得有些像夫人。顧老爺去世前,一直是那個女人照顧他。顧老爺無子無女,死了後,財產都給了那個女人。”  顧小風聽完,總結出來,就是顧家夫人和少爺比較短命,對顧老爺打擊有些大。  但事後,顧老爺也隻是賣了老宅,離開這傷心之地,並沒有怨天怨地到能搞出獵場。  至於那個新東家,動機不明。  怨氣什麽的,沒感覺到,在顧小風看來,神經病的幾率更大。  天已經黑盡。  靠在門框上的薑樓慢騰騰地站直身,輕車熟路地走進堂屋,從屋裏出來的時候,一隻手捏著幾支香,另一隻手提著一個小香爐。  顧小風之前查看四合院的時候,就看見堂屋裏擺著的幾大盒上好檀香,以為是前屋主留下的。  這時見薑樓拿著香出來,問:“誰買的香?”  薑樓把香爐放在院子裏,點了香:“不知道。”  顧小風:“……”  他信了才怪。  從四合院出來,幾隻鬼趴在門口探頭探腦,偷吸著飄出來的香。  許陽揚看了那幾隻鬼一會兒,放了它們進去。  那幾隻鬼歡天喜地圍著香爐,隻差沒管許陽揚叫爸爸。  許陽揚和他外婆喝過生機水,有半實質的身體,可以做常人能做的事,以後的香可以自己點。  顧小風嘴角微微勾起,許陽揚以後應該不會再寂寞。  顧小風和薑樓並肩走在黑巷子裏,偏頭看薑樓,除開年代不同,衣服不同,這人和顧家大宅的新東家真像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吃個飯再走?”  晚飯沒吃,顧小風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開車回蓉城得一個多小時,顧小風不想餓著回去。  薑樓抬頭,往巷子外映出燈光的方向望了望:“想吃什麽?”  顧小風:“你想吃什麽?”  薑樓:“隨便。”  “那出去看哪家順眼,就吃哪家。”來的時候,顧小風看見有一條街都是小飯館,門開著,但都沒什麽人,應該是做宵夜的。  他隻想填個肚子,衛生就好,其他不講究。  薑樓偏頭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顧小風摸不清薑樓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但要薑樓沒說“不”,他就當他默許了。  二人上了車。  薑樓直接把車開去來路上見到的小食街。  岷縣不大,開車出來吃東西的人少,零星幾輛車,直接甩路邊。  站在路口,隻能看見幾家小館子,進了巷子,顧小風才發現這裏麵其實挺長。  店都不大,大多隻有幾張桌子,但一家店挨著一家店,加上吃東西的人不少,整個巷子特別熱鬧。  薑樓順著小食街的巷子,七倒八拐地往裏走。  顧小風想隨便吃吃,但不知道薑樓有什麽講究,見他一直往裏走,不知是看不上外麵那些店,還是不吃那些東西。  往前望了一眼,感覺都差不多,問:“如果不想在這兒吃,就回蓉城吧。”  話剛落,就看薑樓拐進了旁邊的一個小店。  顧小風抬頭,招牌寫的是‘砂鍋丸子’,沒有一點特色。  這家店隻有五張桌子,坐了兩桌,空著三桌。  薑樓在靠門桌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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