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挪到了床邊,人偶又慢慢蹲下,鑽到床底,像是在木箱子裏一樣,蜷縮成一團,聞著膝蓋上的血腥味,人偶才心安了一些,大塊頭的身上有時也會有這個味道。


    人偶不知道這是哪裏,沒有人說話,屋子裏臭烘烘的,一點也不像大塊頭家的木香味。


    人偶睡著了,她從來沒有走過那麽多路,她覺得下麵的腿都不像她的了,雖然以前在大塊頭家裏時她也用不好雙腿,但現在覺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塊頭不在身邊,人偶也沒有察覺到自己對身體狀況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了。


    屋子的門被從外麵踹開,進來兩個穿著短打的男人,很強壯,胳膊上的肌肉都凸起來了,這麽冷的天,他們都不覺得涼。


    一個男人隨意把手中裝著已經餿了的窩頭的盆放在地上,另一個男人開始數人數,可老林告訴他的少了一個,盆裏的窩頭也剩一個。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跑了?


    “說!那賤女人跑哪去了!”一個男人一把抓住離他最近的女孩的頭發,直接把人摁在地上,一巴掌扇了上去。


    那女孩的臉眼看著就腫了起來,艱難的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


    其他被關的有些呆滯的女孩也趕緊搖頭。


    老林很快就來了,身後跟著幾個人,凶神惡煞的看著就有些滲人。


    眯著眼睛掃了一圈屋裏的情況,窗戶是好好的,門口也一直有人把守,老林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在屋裏找。


    很快就找到了蜷縮在床底呼吸的人偶,看著麵前躺在地上身體已經涼了的“人”,老林狠狠的啐了一口,臉上閃過陰鷙,“媽的,晦氣!浪費老子一百塊錢!”


    離開大塊頭家的第二天,人偶像垃圾一樣被丟在街角,半夜下起了大雪,很快蓋滿了她全身。


    木匠鋪已經兩天沒開門了,昨天袁小木匠去祭拜他爺爺,半夜才回來,今天怎麽一直都沒回來了?


    大塊頭不會說話,他隻好把自己的人偶畫下來,拿著畫紙在街上挨個問。


    賣炒瓜子的攤販告訴林小木匠這女孩被她爹帶走了。


    大塊頭心跳加速,被人帶走?原來他的小人偶不是迷路了!


    可是鎮上的人不知道帶走人偶的那個男人是誰,他隻能順著男人離開的方向尋找。


    又有乞丐告訴他男人昨晚睡在早些年被□□□□的一戶人家家裏。


    大塊頭匆忙奔向那個破敗的屋子,主屋裏地上還留著炭火燒過的灰,大塊頭努力嗅了嗅,沒有他的人偶的味道。


    旁邊屋子的門也開著,大塊頭一眼就看見了木箱,木箱的一端還沾了些血跡。


    大塊頭跪趴在地上嗅了嗅那血的味道,昨天剛染上今天就帶著些腐朽的味道,是他小人偶的味道。


    在離開那間屋子時大塊頭還撿到了半個像是被老太太啃過的硬饃饃,視若珍寶般放在懷裏,大塊頭第一次夜不歸宿,離開了他木匠屋裏的寶貝,踏上了尋找小木偶之路。


    人偶覺得自己的身體更僵硬了,昨天還可以站起來走路,今天怎麽好像全身都動不了了?


    臉上涼絲絲的,掙紮著坐了起來,靠在牆上,人偶艱難地睜開眼睛,白茫茫的一片,這是哪裏?不是大塊頭的家,也不是昨晚她睡覺的地方。


    睡覺?對,昨天她太累了,躺在地上睡著了,沒有聽大塊頭的話睡在木箱子裏,人偶心中亂亂的,大塊頭會不會因為她不聽話就不理她了,大塊頭不笑的時候可凶了。


    那現在要怎麽辦?


    人偶緩慢轉動脖子,街角的街角的鋪子旁邊,可是,這個鋪子和大塊頭的家一點也不像,大塊頭家裏飄出來的是木香,這裏的味道是食物的香氣。


    坐在地上緩了一會,人偶拍著自己身上的雪,一下一下,笨拙又認真。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暖?然後疑惑的歪著頭,直勾勾的看著天上的太陽,不覺得刺眼,倒是很喜歡它照在自己身上時的暖意,在知道冷後,人偶又知道了暖。


    天放晴了,被圈在屋子裏的小孩子們都興奮的跑出來了,街上還有很多沒有被破壞的雪,小孩們脫掉母親給他們帶好的棉手套,邊跑著邊打雪仗。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倚坐在街角的人偶,一個小男孩頑皮的捏好雪球丟向人偶,然後跑到一邊,壞笑著等人偶跳起來大罵。


    可是人偶沒有如他所願,感覺到自己被曬得暖洋洋的臉被冰冷的雪打中後,隻是慢悠悠的轉頭,看著不遠處的小男孩,人偶分不清笑中的含義,看到男孩笑,她也跟著笑了。


    “哇,這裏有一個傻子!”小男孩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招呼著小夥伴,捏起一個又一個雪球往人偶身上丟。


    人偶有些茫然,她喜歡笑時心裏的感覺,她以為那是開心的,可是小家夥為什麽往她身上丟雪球?難道這樣他才開心嗎?


    歪著頭嘟了嘟嘴,然後我覺得自己有些不開心了,就像她想開門大塊頭不理她時的樣子,身上剛剛升起的溫度又被雪打散了。


    人偶真的不開心了,再用一個雪球丟在臉上後,她扶著牆站起來,一搖一擺的往前走。


    小孩子們可不想這麽容易放過他們發現的新玩具,他們跑在人偶身邊,你推一下我打一下,人偶總是被打倒,然後又笨拙的站起來,撇著腳往前走,然後再被打倒。


    直到小孩子們覺得無聊,才一哄而散。


    身上的衣服被雪打濕了,人偶覺得這單衣比她身上還冰,連太陽曬著都沒有用了。


    人偶想要找到大塊頭,她想回大塊頭的家,然後大塊頭喂她吃食物。


    人偶一直走一直走,她不記得昨天來時的路,隻記得他經曆了一個沒人有人的過程,到了另一個鎮上,每次看到街角有鋪子都會站在門口發愣一會,確定不是大塊頭的家後再繼續走。


    這個鎮子上的人都認識人偶了,穿著濕了的單衣在街上閑逛,腳上好像有些毛病,腦子也不大好用。


    九十年代,每家的收入勉強保證他們的溫飽,出來買菜的大姨大娘們看著這可憐的“女孩”忍不住歎息,這孩子大概是腦袋不好,被家人丟出來了吧。


    袁小木匠摸著懷裏的饃饃,看著街上人來人往,歎了口氣,這是他今天找的第三個城鎮了,他的人偶走路還不靈活,兩天時間最遠也隻能走到這裏,可是鎮上沒有人給他提供線索,大概是他又走錯方向了。


    拖著疲憊的身軀,大塊頭在一家餛飩鋪坐下了,豬肉白菜餡的餛飩,出鍋後再撒上一把香菜末,大塊頭攪了攪混沌,快速吃下後,又拿出那張畫紙,他的小人偶也不知吃了東西嗎。


    “我見過這個傻子!”小男孩趴在大塊頭的桌邊興奮的喊。


    大塊頭眼睛一亮,拉著小男孩的手筆畫著問人偶在哪。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發現了大塊頭不會說話,“哇,我又發現了一個啞巴!”


    小男孩興奮的召喚著夥伴,他沒有惡意隻是沒見過像大塊頭這樣不會說話的人覺得新奇。


    餛飩攤的老板趕緊把兒子摟在懷裏,向大塊頭道歉。


    大塊頭搖頭,又拉這小男孩的手指了指,畫紙上的人偶。


    “臭小子,快告訴哥哥這姑娘在哪!”老板拍了兒子腦袋,凶巴巴的。


    小男孩眨了眨眼,有些心虛,不敢對大塊頭講他打了人偶的事,雖然那時他也隻是好奇。


    “她走路慢,已經跑到晉城了。”


    得了小男孩的答案,大塊頭匆匆付錢,又往晉城趕去,他的人偶一定在那裏。


    這個街邊的鋪子依舊不是大塊頭的家,可是這裏穿花棉襖的長辮子笑得好開心,把她帶回了自己家,還給她吃了黏糊糊的帶著食物香氣的東西。


    人偶心裏也好開心,長辮子把她帶到了一個沒有木箱子但有高櫃子的屋子。


    人偶笨拙的把櫃子裏的衣服和被子都拿出來,在地上摞了一堆,然後咧嘴笑著縮在櫃子裏。


    人偶翻了個身,忽然想起地上的衣服和被子,爬出櫃子,又一點一點把衣服和被子轉移到床上,人偶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更靈活了。


    離開大塊頭家的第三天,這是人偶過的最好的一晚上了,她有乖乖聽大塊頭的話睡在木箱(櫃)子裏,還吃到了一樣香氣的食物,明天早上一定要等大塊頭敲響箱子後再睜開眼睛。


    收留人偶的大姨嚇壞了,這俊俏的小姑娘腦子不怎麽好用,連自己吃飯都不會,怎麽睡一覺就不見了?


    大姨趕緊叫醒自己老伴,兩人屋裏屋外找了好久,才覺得床上的衣服和被子不對勁,聽著櫃子裏咚咚作響,大姨的老伴把妻子護在身後,謹慎的打開櫃門。


    人偶發現櫃子被打開了,眼睛裏亮晶晶的等著大塊頭喂她喝水吐水再吃飯。


    可是外麵的不是大塊頭,是昨天的長辮子和另一個人。


    人偶眼睛裏的光暗淡了,靠在櫃子裏,有些不開心。


    大姨和老伴對視一眼,眼睛有些濕潤,“這姑娘在家裏肯定被家人虐待了,好好的床不睡,居然睡在櫃子裏!”


    人偶聽不懂她說什麽,歪著頭想了一會,翻出櫃子,她覺得自己的動作又靈活了一些。


    把床上的衣服和被子放回櫃子裏,人偶覺得自己該出門了,她還沒有找到大塊頭的家,這裏很像,但大塊頭不在。


    大姨心軟了,看著這姑娘呆呆傻傻的往外走,實在不放心,就悄悄的跟在人偶身後,想著她晚上再不回家就把她帶回自己家裏。


    人偶有些疑惑,為什麽還沒有找到大塊頭的家?走了沒人的地方,又到了有人的地方,這裏不是大塊頭的家啊。


    長辮子和人吵起來了,人偶聽不懂他們的話,但是看到了另一個短辮子在打她,人偶想到了昨天被那小男孩用雪打的時候,人偶不開心,那長辮子一定也不開心。


    長辮子和大塊頭一樣,給她吃食物,還讓她睡在箱子裏,長辮子好。


    人偶歪著頭,看著麵前扭在一起的兩個人,然後她動了,動作有些緩慢卻堅定,一拳打在短辮子臉上,一拳接著一拳。


    大姨拉著人偶跑,可是人偶跑不快,大姨的腿上有傷也跑不快,很快就被後麵的人追上了。


    那個短辮子帶了好多人,圍上來後看著人偶笑了,在人偶不明白她為什麽開心時,又一巴掌打在人偶臉上。


    大姨上前阻攔了,可她擋不住那些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人偶被那些人帶走。


    人偶被人抓著走,看到長辮子趴在地上哭,她也覺得鼻子有些酸,她也想哭,是難過,她在懂了笑是開心後,又明白了哭是難過。


    人偶想大塊頭了,人偶覺得如果大塊頭在,一定不會讓這些人把她帶走。


    這些人走得好快,人偶被他們拖著,腳上的鞋又掉了,路上有冰碴,碰在腳上又涼又疼。


    然後又看到了腳上紅彤彤的,除了冷之外,她覺得有些疼,她突然發現自己懂得越來越多了,能感覺到的也越來越多了,然後就更加想念大塊頭,她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人偶一直瞪大眼睛看著,她要看著自己有沒有被帶到沒有人的地方,這樣以後找回來的路時才容易。


    一直都有人,和大姨打起來的女人雖然跋扈,卻不敢真的販賣人口,她隻是看這丫頭長得俊俏又有些癡傻,想把她扯回家偷偷讓她給丈夫生個孩子,這樣以後他們老了就有人養老送終了。


    大塊頭是在人偶被帶走之後才趕到晉城的,剛剛到了這座城市,大塊頭就看見一個女人趴在地上。


    毫不猶豫的大塊頭把她扶了起來,他是希望如果他的小人偶躺在地上時也有人能扶一把。


    趴在地上的人是照顧了人偶一晚上的大姨,她對著扶著自己回家的年輕男人一陣感激,然後又急急忙忙的招呼自己老伴去救人偶。


    “是我害了這丫頭,如果我不跟去就不會遇見那個娘們兒,那丫頭反應慢,還幫我打人,可我卻護不住他!老頭子,咱們快去救她!你去公安局!我們找警察救她!”


    反應慢?林小木匠一下抓住重點,他趕緊拉住往外跑的大姨,掏出畫紙,指著上麵的人偶比劃著詢問。


    “就是她!”大姨激動的看著畫紙,“你認識她?你是這丫頭的家人?”


    大塊頭點頭,終於找到我的人偶了!


    大姨狐疑的看著大塊頭,發現人偶睡在櫃子裏後,大姨就覺得這丫頭一定是以前在家裏受到虐待了,可這大塊頭長的明眸皓齒,看著不像會虐待妹子的人。


    然後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哪裏,那女人沒有打她,還給她換了一身衣服,是像她一樣的花棉襖,原來身上的大塊頭的衣服被脫下來了,女人想把那衣服扔了,也不知粘的什麽,都看不出原來顏色了。


    可人偶怎麽也不放手,死死的抱著那件衣服,還惡狠狠的瞪著那女人。


    “你這賤丫頭!”女人的手已經揚起來了,可看著人偶的眼神,突然覺得有些心虛,“哼,等事兒完成了再收拾你不遲!”


    女人話裏的事兒就是把人偶送到她丈夫的床上,一個呆呆傻傻的姑娘可比外麵那些不要臉的女人好拿捏,隻要有了孩子丈夫就不會往外麵跑了。


    燙,被推進浴桶裏的人偶覺得暖過頭了,熏得她都有些呼吸不了。


    女人在給人偶洗澡,換完衣服覺得這丫頭身上也不幹淨,怕丈夫生氣,女人又緊著時間燒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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