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受著手指的疼痛,躲在原地不敢動,想等背後的監督隊員走遠,等到的卻是管家迪裏波利被毆打的場景。尋常人對於貴族家的管家還能有幾分敬畏,而這些監督隊員的出身都不差,  他們把迪裏波利從門房拖出來,摔在泥地裏踩踏,管他叫“不識時務的老東西”。  “老東西,連這家夥都知道科爾賽福斯一定會回來的。”隊長裏恩把一臉驚恐的米勒拽到管家麵前,“你到底是不是一個合格的管家,連自家少爺在哪兒也不知道?”  他們踢斷了管家的肋骨和胳膊。迪裏波利痛得蜷成一團,滿口說他沒見過少爺,並讓他們離開莊園。  裏恩:“哦?可是你們的廚娘說,你剛讓她去給科爾的房間送點心。怎麽,少爺不在家,你的點心是送給鬼魂嗎?”  迪裏波利答不上來了。科爾聽著從小照顧自己的管家遭遇這一切,咬牙拚命在心裏說“對不起……”。他壓抑不住逃跑的衝動,後退了幾步,就想離開這裏。然而,他剛挪動腳步,腳下的樹葉就發出了沙沙的聲響。不遠處的裏恩抬頭朝他的方向望了過來,與躲在黑暗中的他對上了眼。科爾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死亡的凝視。那裏隻是人類,但那裏又是深淵。他幾乎沒有思考,轉頭就跑了起來。  這一場圍獵充滿著秩序和高效。訓練有素的隊員像草原上集體狩獵的獅子,分幾路包抄過來。而他們的獵物就像隻走失的幼鹿,既沒有生存能力,又沒有自保能力。科爾最後被飛撲過來的隊員摁倒在小樹林裏。沒有給他任何掙紮的機會,他的嘴裏被塞上了口塞,防止他咬破舌頭。十指被套上了特殊的枷鎖,令他的每個手指都動彈不得。而後,他感覺他的臉被按在泥土裏,雙手被反綁了起來。  在他被帶離這裏時,他聽到了米勒的聲音。米勒激動地不斷重複:“你們停下……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你們是不是對他太過分了!我隻是要你們……隻是要你們小小教訓他一下啊!”但沒人理睬他。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是被人強行留下,於是他大叫的聲音距離科爾越來越遠。  科爾此生並不是沒有吃過苦。他的成長中充滿著被欺淩。這種欺淩不僅來自於同齡的同學,甚至還有父親的男性親眷。他在選擇接受惡魔的時候,他以為他的人生反正已經不能變得更糟糕了,接受了惡魔又怎麽樣呢?反而,惡魔的到來會提供了一個逃離這種生活的可能性。他從未想過他會因此麵對更深的絕望。  他被關進一間散發著黴味的地牢裏,被拷在一個木質的刑架上。他們非常謹慎,沒有拿掉他手指上的鐐銬,他偷偷地動動手指,立刻被麵前的隊員注意到了。  “勸你不要動歪腦筋。你即將變得夠慘的了,別再給自己增添痛苦了。”那個隊員以一種冷酷的口吻說。他們看他的眼神充滿戒備與厭惡,就仿佛他是一個惡心的怪物。  “哼,”另一個隊員冷笑,“感謝你,今晚我們都別想睡覺了!”  科爾沒法回答他,他的嘴裏仍塞著口塞。他的外套和鞋等一切可能藏小機關的礙事的東西都被脫去了,身上也被搜了一遍,確保不存在任何細針或者小刀片。然後那個隊員和其他人就退出了那間牢房。留下了兩個人守在房門口。科爾聽到房門外麵他們在討論輪班值守,還聽到一些對話。  “誰來審他?”  “應該是裏恩親自審。”  “那他夠慘的。上一個被折磨得精神都出問題了。”  “也可能是強尼,我聽說強尼主動要求來審他。”  他們毫不避諱地用正常的音量討論這些。可能故意想讓他聽到。  科爾身上隻穿著內襯的短衣和內襯褲,袍子已經被脫掉了。他的膝蓋在發抖,不確定是凍的還是嚇的。他的喉嚨口像火燒一樣渴,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看到了掛在牢房外的刑具,各式各樣,散發著疼痛的味道。他根本無法想象這些用在自己身上會是怎樣的感覺。為了在絕望中找到一絲慰藉,他開始幻想,父親知道了嗎?他會來救我嗎?  在他人生遇到災難的時候,父親從未出現。他早就不會做這樣不切實際的期待。但這次不一樣,這一次事關生死,而他的父親身居高位,也許……也許他的一句話,就能結束這一切。他會為他這個不光彩的私生子做那麽少許一點努力嗎……  我不想……不想麵對這一切……  “喂,醒醒。”麵前的聲音打斷了科爾的幻想。他的目光重新聚焦,看到麵前監督隊的隊服,裹著一個又高又胖的身體,他的目光上移,看到了對方那張刻薄的臉。強尼咧開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笑得眼角都是褶子。  “小精靈……哦不,現在應該管你叫小惡魔。怎麽樣,看到我高興嗎?這次負責審你的人是我。想到過有一天會落在我的手裏嗎?”  科爾愣看著他,想起了不久前在他房裏發生的一切。他拒絕了強尼的求歡,說他太醜了。那時候強尼暴怒,還推了他一把。  強尼欺身上來,低聲說:“其實正式的刑訊明天才開始,而且我旁邊還得有兩個人監督作證,可是很正式的。沒你想的那麽齷齪,放心吧。”  科爾無法真的放心,因為強尼那興奮的表情表示顯然事情不是這樣就完了。  果然,強尼接著說:“所以齷齪的事今晚我們就做完。不僅是今晚,以後每一晚,我們都可以樂樂,當然,要是你那時候還沒痛得昏死過去的話。我可是對半死人沒興趣,我還沒那麽變態。”  科爾這才想起來看牢房外,剛才守在門口的兩個隊員不見了。  科爾從下腹升起了一股惡心的感覺,一直湧上了喉頭。這不是他第一次被脅迫,但他從未在如此恐懼的情況下麵對這一切。恐懼的感覺占據了他的一切思考力,使他無法動彈和掙紮。  一隻手伸進了他的衣服裏。強尼在他身上摸不夠,索性一把扯掉了他的口塞,將舌頭伸進他的嘴裏亂舔。  “小惡魔,你味道可真好!”在一陣亂親後,強尼迫不及待地扯掉了他的下褲。  因為劇烈的疼痛,科爾還是忍不住嗚咽了一聲。然後,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  “我可不像他們一樣大驚小怪,你看看你,就算我把你完全放開,你也做不了什麽。當然,我不會蠢到把你放開。”他一邊大汗淋漓地喘氣,一邊感歎,“我從來沒有幹過精靈。你真好,你太好了!伯爵幹你媽媽的時候,一定也這麽覺得!太好了!”  太痛了……  科爾想,真的太痛了……  好希望能結束……  不管明天是什麽樣,至少今天的痛苦先結束……求你了……  但他說不出請求的話,他說不出任何話。第64章   強尼完事之後,無視了科爾腿間的那一片狼藉,替他好整以暇地穿好了衣褲,戴上口塞。科爾呼吸在發抖,哭得眼睛睜不開了。強尼仿佛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說:“明天見。”就走了。不過一會兒,守門的兩個隊員有說有笑地回來了。他們好奇地回頭看看科爾,但對他的淒慘視而不見,繼續著他們的聊天。  強尼的暴力侵犯使科爾的腿在顫抖,下半身的疼痛令他保持著清醒。然而他的手被拷著,連坐下來休息的機會也沒有。他實在站不住,偷偷看周圍,看到牢房側麵有固定在牆上的床板。他看了好幾眼,再三遲疑後,小心翼翼地嚐試發出含糊的聲音。因為被戴著口塞,他沒法說出完整的字。  兩個隊員驀地停下了交流,同時回頭看他。科爾注意到他們的手都已經放到了劍柄上,目光非常緊張。科爾一時間停住。他認出那兩人的眼神,那不是在看著人類,而是在看著他體內的怪物。人對怪物是不會有憐憫心的,如果感受到威脅,他們絕對會動手。科爾被他們的目光嚇得脊背發麻,不敢吱聲了。  確保他老實不動後,勞倫其中一個隊員不爽地說:“強尼那愚蠢的家夥,對這種怪物是怎麽下得去口的。”  格蘭納說:“強尼幹了他,也還好好活著。你要不試試。”  勞倫尷尬地笑笑:“我對環境是很挑剔的。這裏不是我的趣味所在。”  格蘭納:“我也不是不敢。隻是我的未婚妻比怪物還凶。”  科爾不敢再出聲,隻能把重心悄悄地在酸脹的左右腳之間轉移。  他開始想念媽媽。他想念自己還沒去讀書的時候,經常可以去媽媽生活的木屋裏。媽媽會做別的媽媽不會做的事。比如種花。然後陪著他逛遍莊園的小花園,在那個小世界裏陪他認每一種植物。他想念她身上草的芬芳,還有她毫不吝惜的擁抱。  科爾畢竟連夜走了四五個小時的路,又折騰了一晚上,此時體力終於熬不住了。他的意識有些恍惚,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牢房外不知何時變得亮了起來,有人聲走動。  科爾驚醒過來。他的牢門被打開,那兩個隊員打著哈欠抬了一個高腳椅進來,並在椅子上放了一個裝滿水的木桶,擺在他的正前方。  緊接著,走進來兩個穿著隊服的人。看到隊長裏恩身邊跟著的羅伊時,科爾心裏驚了一下羅伊竟沒有離開!  科爾注意到裏恩在觀察他,很快地避開眼不再看羅伊。而羅伊仿佛和科爾根本不認識,沉默地跟在裏恩身邊。  隊員看到裏恩,開玩笑說:“不是強尼來審訊嗎?”  裏恩說:“還是算了吧。我怕他把自己榨幹。”  聽到審訊這個詞,科爾就開始腿軟。要開始了嗎……這麽早……他害怕地想。  裏恩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戒指把玩。科爾認出那是自己的戒指。  裏恩打開戒指的機關,細針彈了出來。他借著燭光,翻來覆去看那枚戒指,但不出聲。科爾看看他,又看看麵前的水盆,怕得肚子發酸。  許久,興許覺得科爾的自我反省夠了,裏恩抬起了眼,打量科爾淒慘的模樣,說:“很辛苦吧,站了一晚上。”  科爾:“……”  裏恩歎了口氣:“你應該很聰明,但你卻犯了愚蠢的錯誤。你是貴族子弟,要承受這樣的痛苦並不值得。而且你也承受不住。水刑還是對身體傷害最小的,連酷刑都算不上。我們會把你的頭按在水裏,直到你無法呼吸,你的氣管和肺裏會被嗆滿水。很多人被按到後來屎尿都出來了。”  科爾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裏恩:“這真的不值得。你又沒有什麽必須要完成的使命。等你恢複了正常的生活,是留在這裏,還是去私奔,去冒險,都沒人能管得了你。”  這話說得科爾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裏恩並沒有刻意擺出一副同情他的樣子,他的口吻嚴肅得仿佛家裏的兄長,非常有說服力。  科爾想,恢複正常的生活……是什麽意思?一旦接受了惡魔,一輩子都別想告別它。怎麽可能恢複正常……  裏恩篤定地說:“對,惡魔還能被抽離出來。”  科爾困惑地看著他。這不可能,他想,如果有這種技術,那些被逮住的巫師就不會慘死了……  裏恩說:“不用這麽看著我,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抽離惡魔的過程既昂貴又有風險,不是誰都能接觸到的。但是,隻要你充分地配合,我會考慮去為你申請。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信我。在你真正配合之前,我沒有義務拚命證明我是對的。除非我們是站在同一陣線的。”  他站起來,走到科爾麵前:“怎麽樣,打算配合嗎?”  科爾膽怯地看著他。裏恩的口吻非常中立,既不表現出厭惡,也不表現出親昵。這客觀冷靜的態度給人一種強大可靠的感覺,仿佛這陰冷的地牢中唯一的一絲希望的光。  裏恩拿下了他的口塞。科爾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他說:“我不知道該怎麽配合……”  裏恩觀察著他的表情,覺得時間合適了,舉起手裏那枚戒指:“你我是逮住的第二個巫師。前一個也有一枚這樣的戒指。這意味著什麽呢?”  科爾絕望地想,這意味著他們背後有人……裏恩希望他出賣奈特。他瞟了一眼羅伊,羅伊麵無表情。注意到他的眼神,裏恩也回頭看了一眼羅伊。科爾趕緊收回了眼神。  見科爾猶豫,裏恩說:“科爾,你不想再回到你的莊園了嗎?染指了惡魔,不出意外,你再也回不去了。你年輕的生命就要在這個肮髒的地牢裏終結,你甘心嗎?隻是為了幾個你可能認識了不久的人。他們會比你的母親更重要嗎?”  不……不會……提到母親,科爾抬起了眼。  “是奈特……”科爾說,“是他引導我接受惡魔。”他沒再去看羅伊。  羅伊是回來監視我的。他想,他知道他們抓住我了,他怕我說出奈特的真相。  “告訴我奈特的一切。”裏恩說,“別怕,有我在。”  這一天早些時候,淩晨天剛微微亮。  羅伊在城門口被凍醒。他站起身做了幾個擴胸,使自己清醒過來。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預估著城門打開的時間。天亮得太慢了,夜色就像有意和他作對一樣緩慢地褪去。他一刻也無法再等下去。這三年裏,他第一次得到了靠譜而又準確的消息,令他非常可能找到葡萄和奈特。哪怕再浪費一分鍾,他都難以忍受。  他焦慮地走來走去,踢地上的石子泄憤。有時候,他又蹲到那棵醋栗旁邊,輕輕打理葉片。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抬起頭來環顧四周。他在城門附近看了看,沒有看到科爾和他的母親。  這裏是唯一的城門,出城的必經之路。如果要趁早離開的話,現在無論如何都該等在城門口了。  羅伊想起了那個小心眼的胖子強尼,如果出了什麽意外,一定是因為那家夥……  城門口的士兵下到地麵,準備打開城門了。羅伊激動地站起來,抱起那盆醋栗,走向城門。隻要不回頭地走,順著科爾給的線索,他就能找到葡萄了。光是想到這一點,他就無法抑製內心翻湧的情緒。  他走到了城門口,守衛正在檢查他的通關文件。他無所事事地站在那裏,忍不住回頭望向了來路。那是一條筆直的主幹道,在這樣的清晨,主幹道上隻有幾個賣菜的農民,並沒有其他人。沒有科爾和他的母親。  也許他改變主意了,他會改天再走。但是不太像,他走的心已經那麽迫切了……  該死,我那改不掉的刨根問底的毛病又來了……羅伊嘖了一聲。他單手捧著那盆植物,目不轉睛地望著來路,那裏始終沒有該出現的人。  門口的守衛見他不接通關文件,不耐煩地問:“你到底走不走?”  羅伊突然說:“我不走。”  他抓過文件,返身就向回學院的路大步走去。  也許他是改變主意了,但我得確認一下。不這樣的話我沒法向葡萄交代。他想,我無法對葡萄說,我預感到有人會被傷害,但是為了來找你,我無視了那個人的災難。  三年前在那個小屋,羅伊對弟弟說,我想做他的英雄,無論他是禿頭還是跛腳,我都想做他的英雄。  我仍想做他心裏的英雄,羅伊想,我不想讓他失望。第65章   羅伊對裏恩解釋說自己昨晚睡過頭了,所以錯過了逮捕巫師的重要行動。解釋的時候,裏恩正在去往地牢的路上。  裏恩打斷羅伊的解釋,問:“羅伊,有傳言你和那個科爾有私情,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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