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可我們就算劫走葡萄,領主怎麽會馬上知道?就算我們弄出點動靜故意讓他們知道,那我們也會馬上被追殺,再救葡萄有什麽意義呢。何況,弄丟了葡萄這麽大的事,手下人肯定想先拚命瞞住領主,把我們抓回來,實在瞞不住了才會把消息捅出去,這時候兩天已經過了!”  兄弟倆沮喪地抱頭。豆大的火苗在手邊跳動,發出搖晃的光。  “可以用布魯!”羅伊過了一會兒說,“我們挖一條通道過去,偷偷把被關押的人運出來。”  他焦慮起來:“可以嗎?直接把人運出來!”  “去哪兒運……”奈特低聲說,“難道還有一根藤蔓,能替你指出來領主地牢的位置嗎?更何況,就算你真的在兩天之內挖到領主的地牢下麵,但你有沒有想過,那樣我們就暴露了葡萄的嗜石獸,我們救得了他們,就救不了葡萄了……”  羅伊感到自己的頭要炸了:“那還能怎麽辦!我們兩個普通人,還能殺進去搶人嗎?”  殺進去?那不行……  但那個領主要找的人不是我嗎?一個想法在羅伊的腦袋裏冒了泡。他為這個想法感到緊張,恐懼。他拚命想其他法子,想把這個想法蓋過去。但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太短了,時間太短了!他離開了奧利金多久?八個月?九個月?已經有這麽多無辜的人因為他而死去。還有兩天,甚至六歲的小女孩也要犧牲。他們的犧牲毫無意義!怎麽可以發生這樣的事!  羅伊的拳頭捏得很緊,他騰地站起來,腦袋磕到了不高的洞頂。  他捂著頭說:“我自己搞出來的事,自己去解決。時間不多了,我現在就去找領主,他既然找到了我,就會把他們放了。葡萄由你去救出來。”  奈特抬起頭來:“我也這麽想,我們想一塊兒去了。”他說,看起來對哥哥的決定一點也不驚訝。幾乎是在眼神交匯的一刹那,他們就互相明白了意思。羅伊的臉色變得煞白。  “不,”羅伊果斷地說,“由我去找領主,你絕對不能去。”  奈特:“葡萄認識我嗎?他那麽謹慎,絕不會跟我走的。”  “他知道你!我經常和他提起你……”  “然後呢!你去找了領主,我偷走了葡萄,然後我就會失去哥哥!”奈特憤怒地站起來,因為太憤怒了,眼淚止不住就流出來。  “那你就要讓我失去弟弟嗎!”羅伊扯住他,“我失去一切都不會讓你去送死!”他發現奈特在發抖,他也在發抖,他們都為即將發生的事感到害怕。無論是自己,還是自己所愛的人走向那死亡深淵,都讓他們的身體不住顫抖。  他們突然失去了語言,在對方眼裏看到了無助。  最後還是奈特先開口:“你聽我說,哥哥,這件事也許沒有一個完美的答案,但絕對有最優解。如果是我去,那我們三個人都能得救!”  “不!”  “聽我說完!領主想要的人是你,在找到你之前,他不會殺死我的。你也比我更強壯,可以更快地挖通地道,把葡萄救出來。而我會在一路上留下標記,讓你找到我。之後你就可以想辦法用布魯救我出去。我們誰也不會失去誰,我保證……”  “不!”  奈特用力捧住羅伊的臉,不住地給自己鼓起勇氣:“我會堅持到你過來。我們不能讓這些從小看著我們長大的好人白白死去。但我們自己也不能白白死去。這世界還很大,我們還沒看夠,不是嗎?”  “不……”  他一向強硬而又固執的哥哥低下頭,搖頭流下了眼淚,在滿是灰塵的臉上劃出兩道線來。奈特笑笑,擦擦他的臉:“時間不多了,現在不走,城門就要關了。”  奈特走後,羅伊捂著臉坐在地上,忍不住落淚,心中滿是悔恨。他忽然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抬頭看到布魯走過來了,安靜地對著那棵植物坐了下來。  羅伊跳了起來。他默不作聲地抓起木板車往外推,咬著牙,滿眼都是狠勁。他要在最快的速度內找到葡萄。然後把他的弟弟帶回來。  一個不怎麽強壯的身影出現在了領主格斯坎貝羅的城堡前。他遲疑了片刻,跨入了城門內,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勇敢。  而在領地外的西部山區地下,一條幾哩長的傾斜地道即將成型。羅伊停了下來,緊張地凝視著那棵植物。植物的葉尖已經非常萎靡,但是在一顫一顫地慢慢抬頭,最終筆直地指向正上方。  在上麵……  還有多遠呢……  羅伊想著,輕輕拽拽繩子,嗜石獸聽話地朝著正上方挖起來。剛刨了兩下,突然異常多的碎石砸了下來。羅伊趕緊扯住布魯,在飛揚的塵土中捂住嘴沒有咳出聲。他緊閉著眼睛,等灰塵散去,睜開眼,而後瞳孔驟縮。他看到頂部被布魯挖出了一個窟窿。  他們的地道挖通了。  羅伊的心狂跳起來。他搬了兩塊大石頭墊腳,端著油燈,先把耳朵湊到窟窿口,聽對麵的聲音。  他聽到了呼吸聲,兩個。第30章   “什麽聲音?在搞什麽鬼?”一個粗魯的男聲突然冒出來,把羅伊嚇了一跳。但他很快聽出來,腳步聲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停下來,沒有繼續靠近了那裏有牆,是牆外的守門人在說話。  糟糕,剛才挖掘的聲音肯定被聽到了!布魯挖掘的聲音不大,她的爪子劈開石頭就像切開奶酪那樣容易。但石頭掉落是有聲音的。  羅伊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他把油燈舉到洞口,小心地探了半個頭進去。眼睛露到洞外,從洞口漫溢的光線隻能照亮一個很小的範圍。光線拚命地延伸,越來越淡,最終被吞沒在黑暗中。在那光與暗的邊界,他看到了一雙赤足,在他目光經過的時候,往黑暗裏縮了縮。  “說話!是不是你搞出來的聲音!啊?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可就扯鈴了!”守門人暴躁的斥責伴隨著踹牆的聲音傳來,但說到“扯鈴”,又仿佛帶著股得意勁。那雙腳又縮了縮,徹底躲進了黑暗裏。羅伊看著那團黑暗,心髒在狂跳。  “嗬。”外麵傳來一聲冷笑,“看來你還沒學會教訓。”腳步聲移動到了另一邊,羅伊聽出來,是鈴鐺所在的位置。他還記得這裏的房間布局。羅伊正著急,黑暗中傳出了一個怯懦的聲音:“我……我打……打翻……打翻了……”結巴地試圖扯謊。  聽到那個聲音,羅伊被回憶擊中,脊柱一陣發麻。他終於拋去了所有的顧慮,將油燈提到了地麵,兩手一撐,跳進了那個房間裏。油燈照亮了整個房間。  那真的是個書房,羅伊來不及看任何細節。他看到了那個蜷縮在一團被子裏的人,羅伊認得那被子,是自己離開前從地縫裏塞過來給葡萄的。被子底下,露出了亂糟糟的頭發。他對上了一雙恐懼的眼睛。可以看出藏在下麵的身體在不斷發抖。被子太小了,不足以把雙足蓋住。腳趾在恐懼中蜷了起來,成了非常畸形的形狀。  “打翻了什麽,狗娘養的,你最好把你那結巴的舌頭捋直了!”  羅伊憤怒地看了一眼那麵牆。他在那麵牆上看到了葡萄當年刻下的,占據了整麵牆的神秘紋樣。牆後就是守門人的房間,從那裏傳來了讓人惡心的話語。羅伊第一次站在這個角度聽守門人的聲音,而葡萄已經在這裏那麽久,天天在黑暗中生活,唯一與外界的接觸就是守門人。  “架……架子上的……”  羅伊脫掉鞋,無聲且快速地走到葡萄麵前,向他伸出手,示意他跟自己走。他的樣子和人們想象中的英雄真的千差萬別。他挖了半個月的土,渾身又髒又狼狽,隻有那雙眼睛是清澈的。  他伸出來的手上滿是塵土和勇氣,葡萄的目光從那雙手移到那雙眼睛,羅伊在他眼裏看到了對未知的害怕。  羅伊渾身摸了摸,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耳墜,從耳朵上摘下來給葡萄看。那磨掉了尖頭的貓乳牙耳墜看起來又破又舊,葡萄小心翼翼地湊近一點,看看它,再次抬眼時,眼裏有了光,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認出我了!羅伊激動地想。他返身走到洞口,回頭等葡萄。葡萄掙紮著一點點站起來,身上還裹著那條舊被子。門外的守門人因為等不到回應而開始說難聽的話,威脅要拉鈴,還讓葡萄吃掉他送進來的飯。羅伊胸口升起了一團火,他快速瞥了一眼那條石縫,那裏放著一盤不可名狀的算不上食物的東西,麵包已經發綠長毛,上麵放著半隻死老鼠。  突然,從石縫那邊透過來的光暗了。羅伊詫異了一瞬間,就聽到守門人的尖叫從石縫傳來:“好啊!有人,有人闖進來了!”  他看到了!被發現了!  隨著守門人的大叫,鈴鐺聲響了起來,震蕩著他們的腦殼,響徹了整個地下空洞。外麵的聲音變得雜亂了起來。  “快!”羅伊對葡萄叫。  葡萄裹著被子,踉蹌著走過來,腳步虛浮得像個紙人。羅伊快速跳進洞裏,把燈掛在布魯身上。洞口太小,葡萄不得不放下舊被子,自己鑽進來。羅伊在下麵接住他,驚訝地發現有人居然會這麽輕,抱在懷裏瘦瘦小小,就像沒有分量。  葡萄落地後,仍抬頭去扯被子。羅伊說:“不要了!”但葡萄仍然堅持,羅伊便用力把那條破爛的被子也扯下來。葡萄笨拙地把它裹在身上,裹成滑稽臃腫的樣子。兩個人與一隻嗜石獸於是在鈴聲的威脅下,開始了亡命的奔逃。  一路上,羅伊在不斷回頭等葡萄。葡萄因為體力不支,甚至跪在地上幹嘔起來,羅伊幹脆背起他往前跑。他已經能聽見身後的動靜。他們肯定砸開了守門人的牆,從洞裏鑽過來追捕他們。洞沒有那麽寬敞,又是一路上坡,羅伊保持著弓背的姿勢狂奔,對他的體力是個極大的挑戰。這一路的奔逃仿佛無窮無盡,前方沒有希望,後方有看不見的敵人。你不知道他們在哪兒,有多少人,是不是已經在自己背後。而且體力在一點點消失,他們離絕望越來越近。  然而,在羅伊體力即將耗盡之際,他終於看到了前方的亮點,是地道的出口。  近了!近了!  他咬著牙,完全顧不上汗水混著塵土跑進他的眼睛。他們最後一頭鑽出了地道,大量的陽光鋪麵而來,新鮮的山花與青草的味道洋溢在四周。是自由的味道!  羅伊雙腿跪下來,疾喘著放下葡萄。他膝蓋發著抖,立刻爬起來,把準備在旁邊的巨大石塊推過來。石塊比地道的寬度恰好窄了一些,順著地道推入,圓形的石塊就這樣轟隆隆地順勢滾了下去。羅伊又推了兩塊石頭進去。  羅伊在洞口聽了一會兒,沒有人接近的聲音,他總算舒了口氣。石頭能徹底阻擋住了追兵的步伐,剩下的人要找到這裏,必須得搜整個林子才行,可能得是半天後了。  他回過頭,看到葡萄靠著一棵樹蜷坐著,身上裹著那條被子。羅伊精疲力盡地朝他走過去,注意到葡萄往後縮了縮,回避著他的目光,於是腳步遲疑起來。  羅伊腦子裏不停地想到那盤長毛的麵包,被剖開的半個死老鼠,還有守門人逼著他吃掉那些東西的聲音。不吃他就會拉響鈴鐺,又會換來怎樣可惡的懲罰。他離開了那裏這麽久了,這一天一天,葡萄都在過著怎樣的日子,羅伊光是想想,心中就怒火翻滾。他慢慢朝葡萄走過去,在離他不遠處蹲了下來。  “葡萄,我是羅伊。”他說。嗓子都幹啞了。  葡萄用力盯著羅伊身邊的小花看,仿佛隻要不看他,他就不存在似的。  羅伊看著他的樣子,捏緊了拳頭。他沒有時間了,他不得不又靠近了一點,他能明顯感覺被子下,葡萄的身體緊繃了一些。  “我得走了,”羅伊說,“他們抓走了我的弟弟。我得去救他。”  他輕輕撥開被子,手放在了葡萄撐在地上的手上。葡萄抖了一下,但是沒縮手。羅伊於是緩慢,輕柔地將那隻手覆蓋住。  “你要自己逃跑。你要去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們肯定會用我弟弟的性命威脅我說出你的行蹤。而我,我隻是個普通人,我沒法放棄我的弟弟。所以,逃跑吧,逃到我不知道的地方。把布魯也帶上,它能幫你。”  “我……”葡萄突然開口了,但還是不敢看羅伊,“我也去……去……幫你……”  那是羅伊十分熟悉的聲音。他才剛剛從囚禁中出來,才剛剛離開那樣的地獄啊,到底是怎樣的勇氣,又是怎樣善良的心,竟讓他說要和他一起去。羅伊心中酸澀,說:“不。我和弟弟拚了這條命,就是為了讓你重獲自由。知道你在這世界某個角落好好活著,我們就覺得值得了。剩下的事我自己來。我也沒辦法和你約定在哪裏再相見,因為我一定會被迫說出那個地方。雖然我很想和你再多呆一會兒,但……我們得這樣說再見了。”  他站起來,仍忍不住看著葡萄,期望他能抬頭至少看自己一眼。但他沒有等到。他垂下目光,轉過身,向著進城的方向走去。然而他走不出兩步,就聽到身後有動靜。他回過頭,被迎麵撲過來的葡萄抱了個滿懷。葡萄的破被子都掉在了原地,而他緊緊地抱著羅伊。  羅伊花了好一會兒才抑製住這悲傷的情緒。他隔著薄薄的單衣抱住那個瘦小的身形,他想著過去的一年發生的一切,想著內心所有過的掙紮與感慨,它們都在這一刻,使羅伊放棄身為人類的膽小本能,做一個偉大的選擇。他低下頭,悄悄地在葡萄的頸窩落下一個灼熱的輕吻。  “再見,葡萄。”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葡萄的肩上,但沒有馬上放下手。他依依不舍地抓著他的雙肩,忍不住近距離地看著他,兩人臉上都髒兮兮,頭發亂糟糟,是此生最狼狽的時刻,卻試圖把對方印在記憶裏。  羅伊感到內心那股脆弱在緩緩升起,他不得不放開葡萄,逼迫自己轉身,大步向那座城堡走去。  葡萄在原地踟躇許久。慢慢攏起他帶體溫的外套,赤著的腳趾時不時蜷縮一下,麵對突然到來的自由,有些不知所措。第31章   羅伊腳步很快,心裏七上八下,一會兒就走到了城門前。隻要跨過城門,就踏入了坎貝羅家族的領地。  作為受到國王信任的貴族,坎貝羅家族在奧利金南部擁有非常廣袤的領地。西南部山區與蠻族的土地接壤,時不時發生一些衝突。時常是圍繞獵場的所有權而發生的。  羅伊參與過其中的一場小型戰爭,在那場灰頭土臉的戰爭裏,他為了活命而被迫成了英雄,獲得了領主的封賞。就像一小顆塵土,短暫地進入了領主的視野。他曾以為這是他與坎貝羅伯爵此生唯一的交集。而現在這顆塵土為了一些自己堅信的東西,踏進了自己的戰爭裏。  跨過城門後,是城堡的主幹道。羅伊進入的是城堡的西門,那裏多為像他這樣的農民。如今是冬天,農民們沒什麽事幹,許多人坐在門口曬著太陽,一邊修理農具一邊嘮嗑。陽光燦爛,這副景象靜謐美好。  羅伊雖然是本鄉人,但那副渾身泥土,想找什麽人拚命的模樣還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羅伊的胸口有一把火在焦灼地燃燒。他後悔莫及地想,葡萄能不能順利地擺脫追兵?他看起來那麽無助……對,他明明說自己三十七歲了,但他看起來怎麽那麽小……他也許在年齡上說了謊,我根本不該放他一個人離開,我就該把他安頓好再走!  同時他又想,弟弟到底有沒有被領主逮住?他們會拷問他嗎?會給他飯吃嗎?他會不會正在陰濕的牢房裏哭泣……  羅伊向坐在門口的住民走去。他向幾個正在編籃子的農民打聽有關“處刑日”的事。一個牙齒漏風的婦人告訴他,這次他們沒有處刑任何人。她聽起來既慶幸又失望。  羅伊感到頭腦嗡嗡的。沒有處刑任何人,意味著他們真的逮到了奈特了……他到底是哪裏來的僥幸,會覺得奈特改變了主意,沒有去自己送上門。  羅伊沒有馬上前往那裏,而是找了個酒館坐了下來。他要了一杯渾濁的蘋果酒,但一口也不喝。他這幾天都在想,如果救出葡萄以後,他該怎麽把弟弟也救出來。誰可以幫他?羅伊想到過自己的戰友。關係最好的發小已經死在了戰場上。其他人呢,他們都在哪裏?他們和他一樣,都是這座城裏最普通的住民。他們組成了一支沒有信念的隊伍,如果不是缺錢,誰也不會站在那裏,向領主的野心獻出自己的血肉。  我有資格向他們伸出求助的手,讓他們的生活雪上加霜嗎?羅伊想,我是為了葡萄,他們又是為了什麽呢?不……就算他們為了友情而幫我,我也不該讓他們搭上性命。我自己去找領主,讓他放了奈特,能成功嗎?就算不能成功,我還能做什麽?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給葡萄買了羽毛筆,剛才竟忘了送給他。那支羽毛筆還藏在他的身上,他把它拿出來看,潔白的羽毛在酒館昏黃的火光下,反射著斑斕的光澤。如果葡萄能帶上它就好了。  他收起那支筆,用力抓起杯子一飲而盡,留下幾個錢,快步離開了酒館。  他前往的是城堡的最高處。這個城裏的人管貴族叫“上麵的人”,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平民們居住在城堡腳下,而通過第二道城門後,背靠大山高高聳起的威嚴建築群內,才住著這個領地的最高指揮者。羅伊去過那裏兩次,第一次是在出征時,第二次是戰爭回來接受封賞時。從踏進第二道城門開始,每十步就有一個守衛,布滿了城堡的各個角落。人不可能在這麽多雙眼睛的警戒下悄無聲息地溜進去,更不可能不驚動任何人地帶一個人出來。要進入這裏麵隻有兩個辦法,被邀請,或者,被綁著帶進去。  酒精在羅伊的體內慢慢地發揮作用,使他的胃部燒灼,讓他緊縮的五髒六腑舒張了開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裏,他都做好了與領主交鋒的準備。他懷著這樣的心情走向第二道城門,卻在還未到達城門時,停下了腳步。  他愣在了中央廣場前。那是整個城用來舉辦重大慶典的廣場,有著美麗的花壇和水池。平時不舉辦慶典時,是人們散步的好去處。當然,白天辛勤的勞動者們都沒有什麽時間閑逛,在那裏遊蕩的時常是一些小孩或者遊手好閑的流浪漢。但現在,中央廣場簇擁著一大圈看熱鬧的平民。人們交頭接耳的議論和指點透露出一股令人在意的負麵情緒。從攢動的人影中,羅伊看到一個鐵籠子,並認出了籠子裏那個熟悉的身影。  羅伊低呼了一聲,拔腿就朝那個籠子跑過去。他拚命撥開人群,擠到籠子前。他看到他最親密的弟弟被羞辱地綁在一個籠子裏,兩手分別被綁在籠子的兩側頂端。在這樣的冬天裏,他竟穿得如此單薄,垂著頭,似乎已經失去意識了。他的身上掛滿了髒東西,爛菜葉,爛番茄。腳下都是小石塊,他額頭上有粘著血的疤,露出的手腳已經凍得發紫,有不少擦傷。  羅伊抓著鐵欄杆,有那麽一時間頭腦一片空白,完全沒發現自己雙手在發抖。他忽然聽到身後有個聲音高喊:“讓讓!”  羅伊回頭,看到一個胖漢高喊著:“害人精去死吧!”端著一盆屎尿竟要往籠子裏潑,周圍人聞到異味都忙不迭叫著閃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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