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朱家姑娘離開後,翠羽才在旁冷不丁地說道,“隻怕很快,她就沒有心思再往姑娘這兒走動了。”


    碧蘭不解道,“為什麽?咱們姑娘即便出嫁了,又不是不能接待客人了。”


    “她也馬上就要成親,自己也是會忙碌的。”席向晚道,“人一忙起來,哪裏還有時間串門說話?”


    碧蘭哦了一聲,“倒也是,咱們府裏這會兒都忙得人仰馬翻呢。”


    正說到這裏,席元清從雲輝院外匆匆進來,麵上表情帶著一絲春風得意,“阿晚,阿晚!”


    席向晚轉身看他,見這神情就猜出了七八分,“朱家公子也不知道牙行的人已經被抓了,是不是?”


    還沒來得及報喜的席元清:“……”他有些泄氣地停在屋子外,叉著腰道,“阿晚,我一年多不會來,你竟跟著寧端學得這樣壞,連話都不讓哥哥說全了。”


    “這和寧端沒關係,我跟他認識滿打滿算還不足半年呢。”席向晚笑著道,“他們二人身在汴京城中都沒察覺到異樣,想必苕溪那頭的消息傳得更是慢了,隻要等人馬到了苕溪,將朱家一網打盡,便能知道朱家背後是不是還站著其他人了。”


    好不容易抓住了朱家的狐狸尾巴,又得到了罪證,席向晚可不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什麽漏子,讓這麽大塊肥肉自己跑了。


    席元清應了聲是,拉著席向晚走進裏屋,邊走邊道,“今日汴京城裏還有個新鮮事兒,你今日一直沒出門,肯定還沒來得及聽說!”


    席向晚挑挑眉,極為配合地問道,“什麽事這麽厲害?”


    席元清咳嗽了一聲,裝模作樣地清了嗓子,才眉飛色舞道,“二皇子帶著工部的人回京,他們將京師即將要擴出去的那塊地方做了勘測,你猜他們在那裏發現了什麽?真是想也想不到!”


    席向晚蹙了眉,表情有些為難,“這讓我怎麽猜得出來?”


    席元清得意洋洋道,“你剛才不是還很能嗎?搶哥哥的話?這次你猜,要是讓你瞎貓捉老鼠地猜中了,哥哥立刻答應你一個無論上天入地都可以的要求!”


    翠羽同情地看了一眼席元清,心道見過傻的,沒見過傻成這樣主動給自己挖坑的。


    席向晚噗嗤笑了,她托腮慢條斯理道,“是不是挖著玉礦了?”


    席元清:“……”


    一猜即中,席元清絕不相信席向晚真是蒙中的。他憤憤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連連搖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寧端今天一早就派人來告訴你的,對不對?”


    “我確實早就知道了。”席向晚揚眉,“卻不是今日。”


    席元清納悶不已,“這消息今日才在汴京城裏傳開來,我還是最先知道的,怎的你消息現在比我靈通了?哎,說回那玉礦,聽說隻是試著開采一番,礦脈居然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大,比皇家礦場還要精純,也不知道那片鳥不拉屎的地方是誰名下的,這次可真是點石成金……不,點石成金都不足以形容!”


    “我不僅知道那兒挖出了礦,我還知道礦是誰的。”席向晚說道。


    席元清嘿嘿一笑,哥倆好地攔住席向晚肩膀,“這在汴京城裏至今還是個秘密,誰也打聽不著,想必是個有背景的,好妹妹說來聽聽?”


    席向晚衝他抿唇一笑,天真又無辜,“就是你家好妹妹的。”


    席元清:“……”還真有背景!


    他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再度開口問道,“阿晚,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


    “我知道。”席向晚比他平靜許多,“但這地契握在我手中,代表的卻不是錢。”


    這塊翡翠玉礦的質量之高超越了先前的皇家礦場,因此,上輩子在被發掘出來之後,自然而然就被皇家購置成了私產,誕生了幾個很是有名的暴發戶家族。


    可這一世,除了四皇子之外,礦脈就握在席向晚的手裏,還是經過了四皇子本人許可的。


    這不是金錢,而是代表著庇護的皇權,換句話來說,一塊長得不太一樣的免死金牌。


    席元清咋舌,“你可別告訴我,那麽大一塊礦,全是你的。”


    “我有一部分。”席向晚搖搖頭,她用手指在桌上寫了一個四字。


    席元清頓時就明白席向晚的前一句是什麽意思了。他瞪了席向晚號一會兒,才有些挫敗地道,“……要嫁人了的妹妹真是不好管。”


    “那二哥準備好聽聽我打算讓你去做什麽了沒有?”


    席元清:“……”忘記這茬了。


    他一閉眼睛,視死如歸,“你盡管說!”


    席向晚卻不急不忙地喝了口茶水,才慢慢道,“二哥的好事,什麽時候將近啊?”


    席元清英勇就義的表情僵在了臉上,他似乎是屁股底下突然被人塞了塊針氈似的坐立不安起來,動了動嘴唇,極為不自在地道,“是不是母親讓你問的?”


    “母親又不認識銀環。”席向晚道。


    席元清差點就手忙腳亂地捂住席向晚的嘴了。他惡聲惡氣地壓低嗓音,“你怎麽看出來的?”


    席向晚見他一幅做賊被發現的模樣,好笑道,“你難道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我能看得出來,在宮裏行走這麽多年的銀環自然也看得出來的。”


    席元清長長地吐了口氣,像是漏了氣的米袋一般趴到桌上將自己的腦袋抱了起來,難以置信道,“不會吧?”


    “會。”席向晚安安靜靜戳破他的自欺欺人,又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熱茶下去,心道看來席府很快就會再度有喜事臨門了。


    銀環雖是戴罪之身,但隻要將朱家解決了,等四皇子登基大赦天下,便能回歸平民之身,那時候便是嫁人也不要緊了。


    至於身份門第,席府的人並不在意這些個的。


    席元清確實也是處於銀環身份的考慮,每天都卯足了勁地追著朱家案子的進度,一遍遍檢查朱家兄妹是否和什麽可疑的人接觸了,一邊又時刻關注著派往苕溪那一小支喬裝打扮過的軍隊抓住人了沒有。


    他在都察院裏如今有個專屬的臨時座位,每天雷打不動過去點卯,第一件事就是抓著錢伯仲問他苕溪那頭的捷報傳來了沒有,一天還得問上三五遍。


    錢伯仲簡直煩不勝煩,但想到席元清一來盡職盡責並沒有錯,二來又是席向晚的兄長,便忍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答他,“尚未。”“稍安勿躁。”“明日再看。”……


    席元清自己也問得煩。他知道汴京去苕溪即使急行軍也要許久,但掐著手指算時間時終歸生怕打算落了空,朱家逃散之後再想要一個個抓回來,卻沒有那麽容易了。


    更何況,還有個樊家的主事人就在汴京城裏坐著,誰也暫時都奈何不了他,席元清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引起了樊子期的懷疑。


    可即便這般小心了又小心,樊子期的注意力還是不知道怎麽的被吸引了過來。


    席元清這日按例催過錢伯仲之後,便尋了個借口離開都察院去了四平巷,他一人獨行,正要向銀環三人住的院子走去時,突地瞧見了樊子期的蹤影,心髒頓時一緊。


    從馬車裏下來的樊子期似乎沒發現他。


    席元清悄無聲息地停住腳步,不動聲色地轉了個身,正要緩緩離開此處,樊子期身旁另一個更高大些的年輕人突然轉頭看向了他。


    席元清隻能放棄掉頭就走的心思,裝作不認路的模樣四處張望起來。


    他回京的消息是嚴格保密的,除了席府的人以外,隻有都察院極少數人再加上四皇子、嵩陽長公主等人知道。


    可別的不說,席府上上下下這麽多下人,即便王氏嚴令禁止過將席元清的消息向外放出去,人多口雜,樊子期的觸角又遍布汴京,想來瞞不住他。


    席元清走了三兩步的功夫,腦子裏已經轉過了幾百個念頭,乃至於一會兒如何在銀環被樊子期發現之前就預警周圍都察院安插此處保護監視的人手、又搶在任何人動手之前趕到銀環的身邊這些都全給想好了。


    然而樊子期卻沒有過來主動找他說話,隻遣了他身旁的那個年輕人過來接近席元清。


    年輕人打量著席元清,語氣很隨意,“這位公子,我哥說見你似乎在找些什麽東西,讓我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你。”


    席元清挑眉看看他,也不客氣,開口就道,“我家妹妹說這附近有家小得可憐的糕點店,不過其中賣的糕點不錯,我是專門來尋的,走到四平巷裏卻連香氣也聞不著。”


    年輕人點點頭,伸手一指席元清背後的方向,“你往這條路出去,穿過一條胡同,見到右手邊有塊白色的石頭時便左轉,就能見到那家點心店了。”


    席元清順著他說的路線一看,正好和銀環的院子是全然相反的方向。


    如果他就這麽順著指引的路線走了,就是順了樊子期的意思,遠離此處,保護不了銀環。


    如果他不走,剛才情急之中想出來的這個最好的理由就站不住腳了。


    席元清拱了拱手,心思比閃電還快,“兄弟,代我謝過你家兄長——哎,要不要請你家兄長一道去那點心店,我出錢買給他一份,就當是問路的謝禮?”


    “我哥不嗜甜,不過還是謝了。”年輕人懶洋洋得擺擺手,沒給席元清留一絲可能性。


    席元清咬咬牙,這下無法,隻得笑著偏頭和站在不遠處馬車旁的樊子期遙遙招招手,而後便二話不說掉頭就順著下屬指引的方向離開。


    他察覺到那下屬沒有溫度的目光在自己背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直到穿進胡同裏時才消失。


    席元清沒有回頭,繞過彎才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一時間難以抉擇自己究竟是不是該想方設法去追。


    席向晚先前購置那間院子用來安置盧蘭蘭和念好的時候做得很巧妙,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因此朱家的第一次縱火才放錯了地方。


    在這之後,都察院又再度對院子的情報做了保護,一個月以來安穩無憂,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誰知道這一片風平浪靜之中,樊子期突然出現在了四平巷!


    第147章


    席元清深吸了口氣, 最後還是下了決定——他沒直接從來時路掉頭回去, 而是翻身像是鷂子似的上了身旁院子的牆, 飛簷走壁地借了不知道誰的地盤換了個方向,繞著路小心地前往銀環的院子。


    他行走得很小心,生怕被樊子期身旁那武功摸不清深淺的弟弟發現蹤跡, 若是被人發現, 恐怕立刻會被當成青天白日就想要入室行竊的小偷。


    小心翼翼悄無聲息地爬過三個院子之後, 席元清又再度看見了樊子期的馬車。


    樊子期仍然立在馬車邊上, 樊承洲也站在他身邊, 這讓席元清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他小心地伏低身子,確認這個地方既不容易被發現,又正好能同時看見樊子期和另一頭的院子, 便不再有多餘的動作。


    樊子期似乎和身旁的樊承洲說了兩句話, 見樊承洲搖頭之後,便笑了笑。


    即便同是男人,席元清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樊子期這種長相是最招惹年輕姑娘們喜歡的。可樊子期剛才這一笑, 卻不知道怎麽的令席元清有些背脊發涼。


    樊子期再度轉過頭去,像是要用眼睛從四平巷中找出些什麽來似的,但最終還是沒有行動, 擺擺手便重新上了馬車,緩緩裏去。


    樊承洲卻沒有和他一樣進馬車的車廂,而是回過頭,意味深長地往席元清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剛剛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鬆完的席元清險些直接從牆上摔了下去,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他發現我了!


    可樊承洲終歸什麽也沒做, 看完這一眼之後,他就像個沒事人似的背著手踱步走了。


    等看不見樊子期的馬車,也看不見樊承洲的背景之後,席元清才慢吞吞地從牆上站了起來,隨手拍去身上的枯枝樹葉,有些那門:難道那一眼,是他感覺錯了?


    可他沒再多想,再三檢查過周圍之後,便飛快趕去了銀環的院子裏,連門都沒敲,翻牆和周圍的人打了招呼後直接爬進去的,讓院中三人都嚇了一跳。


    尤其是正在刷鍋的盧蘭蘭,差點把一鍋水都潑到席元清身上去,還是銀環先看清了有些狼狽的來人才阻止了他。


    見到三人都一幅沒有被驚動的樣子,席元清鬆了口氣。


    銀環上前道,“僉事大人有事需要我隨您去辦嗎?”


    “沒有。”席元清因著昨日剛被席向晚戳穿自己那點小心思,見到銀環的時候仍然有些尷尬,下意識扭開臉輕咳一聲,“這幾日不要出門,我剛剛在外頭見到樊家的人了。”


    “好。”銀環心中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十分危險,也不多問什麽,輕輕點了點頭,“多謝您提醒。”


    “如果有什麽需要購置的話,就讓蘭蘭和念好去。”席元清說到這裏,自己皺了皺眉,又改口,“罷了,你們三個都不要出門,讓都察院的人裝成鄰居的模樣每天給你們送些,等去苕溪的人回來,一切塵埃落定無法更改時再說。”


    “好。”銀環還是溫溫柔柔地應了他同一個字。


    叮囑完了這兩句,席元清叉著腰,想到自己是翻牆進來的,有些尷尬,“我怕樊家的人發現我,所以沒敢從正門進來,打擾你們了,這就走。”


    銀環笑了一下,她將頰邊落下的一綹碎發夾到而後,“大人路上小心一些。”


    席元清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耳朵上,輕咳一聲,胡亂點點頭便轉身上牆離開,功夫底子那麽好的人,差點在牆頭上滑了一跤,背影看起來好不狼狽。


    盧蘭蘭這時候才湊到銀環邊上,探頭探腦道,“姐姐,席大人來說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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