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原先大房和三房就有諸多矛盾,難道席明德一絲,就想盡棄前嫌?


    席向晚將席存學的小醜跳梁拋到腦後,“還有唐新月?”


    翠羽的語氣終於出現一絲波瀾,“她似乎極為安分,整日在家中吃齋念佛,一次門也沒有出過。隻是……她身邊一個婆子出過府,送了封信出去。”


    “去哪裏的?”席向晚直覺意識到這封信的內容極其重要。


    “這便是怪異之處了。”翠羽道,“信被放在一個人人都能經過的地方,一轉眼的時間,卻已經被人取走,像是一種約定好的傳信手段。”


    席向晚心中卻微微一凜,知道翠羽說得沒錯。


    不光是樊家,其他許多有著自己秘密的大家族,為了不暴露暗樁眼線,都是用這種不碰麵的方式來傳信,同樣也避免被外人發現端倪。


    唐新月這封信究竟送給了何人,她自己又是什麽身份,為什麽前世席府幾乎滿門抄斬時她卻能消失不見……席向晚回來後的幾個月一直在觀察唐新月,卻沒抓到這個女人的一條狐狸尾巴。


    沉思半晌後,席向晚才緩緩出聲,“她這封信送出去,總要攪起波瀾來。我們且再等等,接下來究竟哪裏出事,她那封信,就大約送去什麽地方了。”


    “是。”翠羽低頭應道。


    不過幾日,席向晚的猜想一語成城。汴京城裏確實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席府的風波才剛剛平息下去,下一個豪門望族又出事了。


    而且這一次處在風口浪尖的可是比席府大上幾倍的豪族——


    鎮國公府。


    倒不是什麽醜聞,而是鎮國公病倒在床,連早朝都去不了了。


    最開始,關心鎮國公身體的皇帝最先派了太醫去,可兩三天下來,鎮國公不僅沒有好轉,反倒病得更厲害,眼看著似乎就是一幅要比老國公先一步駕鶴西去的樣子了。


    席向晚聽了翠羽的匯報,便猜到似乎大事即將要發生了。


    正好席老夫人擔憂國公府的情況,便著王氏前去探望,席向晚順道跟了去。


    說是看望鎮國公,但王氏一個婦人家又帶著女兒,不能到鎮國公床前,隻見了鎮國公夫人。


    令席向晚驚訝的是,嵩陽長公主也在一旁。


    前世的時候,嵩陽長公主和鎮國公府的關係也這麽要好嗎?席向晚心中這樣想著,麵上卻隻是平靜寧和地福身跟著王氏對嵩陽行了禮。


    嵩陽長公主見到席向晚,親和地向她招招手,“不必多禮了,武晉侯夫人和大姑娘都坐著說話吧。”


    席向晚還記得是嵩陽長公主去席府提的親,猜想她和寧端應當私底下有些交集,所以上次國公府的詩會之後,她才降下上次,也幫了自己一把。


    可席向晚同時也記得的是,在從土匪中被寧端救走以後,寧端說假定親對他也有幫助,隻因嵩陽長公主想要給他說親來著。


    這又是怎麽回事?


    “我家老爺也是想來探望鎮國公的,”王氏有些歉意,“隻他是丁憂之身,怕衝撞了國公,因此隻我來了,還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讓我回去將國公的病況仔仔細細說給他聽。”


    鎮國公夫人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往日裏精心嗬護的皮膚似乎也跟著一道暗淡了下去。她聞言得體地笑了笑,道,“讓武晉侯掛心了。宮中太醫時刻在老爺房外候著,一點風吹草動都立刻緊著診察……”她頓了頓,才接著道,“……應當很快便會好的。”


    席向晚聽她的聲音中強按著哽咽,不禁也有些唏噓:鎮國公的身體一向很好,席向晚快要四十的時候,他都還無病無痛地活著,這一次一病不起必是有原因的。


    “我府中還有些藥材,不知道用不用得上,都給你送過來吧。”嵩陽長公主歎息著安慰她,“太醫來了這麽一群,已是天底下醫術最精湛的人,少有治不好的病。”


    國公夫人謝了恩,才斂著眉道,“也不知道怎麽,好好的人突然就病倒了,一點預兆也沒有。太醫隔一天換一個說法,三天了,我還不知道老爺生的是什麽病,忽冷忽熱,神誌不清,夜裏還驚覺,好像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席向晚聽了她的敘述,略微一抬眼,覺得有些熟悉。


    她在嶺南的時候,曾經見過嶺南的人玩弄蟲蠱,好的蠱師能將人硬生生折騰成行屍走肉,卻是再好的大夫也診斷不出來究竟發的什麽毛病。


    國公夫人的這番話,聽起來倒更不像是生病,更像是中了什麽邪魔外道。


    席向晚並不精通這些,沉思一番還是沒開口,隻不動聲色地在附近尋找起蛛絲馬跡來。


    可惜,國公夫人會客的地方是小前廳,與鎮國公養病的院子差得有些遠,賓客最多也隻能聞到隱約飄來的藥香,席向晚什麽可以的蹤跡也沒找到。


    蠱蟲之術,想要殺人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情,想必其他的邪門歪道也大都如此,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席向晚想了想,在廳中三人都停下說話的時候,巧妙地插了一句,“不知道三叔父家的二妹妹在何處?我可否去探望她一番?”


    第105章


    雖然席向晚的要求十分怪異, 但長公主和國公夫人都沒說什麽, 著人帶著她去了席卿姿的院子。


    席卿姿在悄悄被送入國公府之後, 就再也沒有折騰出什麽水花來過,隨著包氏的日落西山,席向晚漸漸地都有些忘記了席卿姿這個人。


    若不是今日想找個理由在國公府裏隨處走一走, 席向晚也不會情急之下將席卿姿再扯出來。


    她猜想過席卿姿在國公府裏過得不好——光天化日明目張膽給國公世子下套, 就算成功進了國公府裏, 那豈不是直接啪啪打了世子妃的臉, 加上席卿姿的性子又不可能伏低做小, 自然會被教做人。


    可真見到席卿姿住的院子好似一年半載都沒被人打掃過的樣子,席向晚才挑了挑眉毛。


    給她帶路的是國公夫人身邊的嬤嬤,眉眼平淡得好像被黏在臉上一樣, “席大姑娘, 仔細腳下。”


    席向晚低頭一看,地上竟還有被折斷沒撿走的樹枝,竟都有些像皇宮後院的冷宮了。她提著裙擺渾不在意地跨過了樹枝, 問道,“二妹妹便住在這前麵麽?”


    “回姑娘的話,是。”


    席向晚嗯了一聲, “她不鬧?”


    “不鬧了。”


    不鬧和不鬧了之間有本質性的區別。


    聽懂嬤嬤話中的意思,席向晚心中了然,跨進了毫無人氣的院子裏。


    院中坐著一個婆子,她正盤著腿嗑瓜子曬太陽,聽見有人進來才忙不迭地起身行禮。


    “姨娘呢?”席向晚身旁嬤嬤問道, “她娘家裏的人來了。”


    “在裏頭呢。”婆子恭敬地點頭哈腰,“我這就去喊她出來!”


    席向晚也不想進那陰森森黑沉沉的裏屋,隻在院中等了一會兒,就見到席卿姿匆匆忙忙地跑出來,見到來人是席向晚的時候,眼中爆發的驚喜光芒頓時就暗了下去,轉瞬又成了仇恨,“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隨母親來探望國公。”席向晚淡淡道。


    她打量著眼前的席卿姿。這幾乎已經看不出是個還沒有及笄的少女了。


    席卿姿是嫁了人的,頭發已經梳成了夫人的模樣,深深凹陷的兩頰和眼眶使她看上去更加蒼老了好幾歲,蠟黃又毫無生機的皮膚更加是令人望而卻步。


    席向晚似乎還看見席卿姿的臉側留了一條並不太明顯的刮痕,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破過似的。


    原本還在席府的席卿姿是包氏的心頭肉,三位姑娘裏頭衣食住行都最好的一個,誰能想到嫁出門之後會是這樣的?


    若是包氏知道,恐怕應該心痛得緊吧。


    席向晚這樣想著,心中卻沒有絲毫波瀾。


    她原本也不是非要動包氏和席卿姿不可,但她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相害,又自作孽不可活,席向晚沒有落井下石已經是仁至義盡。


    前世在樊家慢慢穩定下來之後,席向晚修身養性了好一陣子,才有了現在雲淡風輕的樣子。


    她和樊子期以及樊家背後的力量絞殺較勁了整整五年,之後又隨樊承洲平定整個嶺南,讓皇帝都忌憚不已,豈會是心慈手軟的角色?


    若是她三十歲左右最狠厲的時候回來,席府死的人隻會比現在多得多,包氏和席卿姿的人頭老早就落地了。


    隻是現在的席向晚,喜歡證據確鑿了再將人問罪,不再一有苗頭或嫌疑就心狠手辣地將其先鏟除了。


    “我母親呢?我要見母親!”席卿姿尖聲道,“我母親才是掌家夫人,怎麽會輪到你母親前來探望!”


    席向晚有些訝然地轉頭看了看身旁的嬤嬤,後者微微躬身解釋道,“姨娘病了許久,身邊人忙著照顧她,並沒有出過府。”


    席卿姿進了國公府這好幾個月,被世子妃牢牢鎖在了這院子裏,消息傳不出去也送不進來,竟然對外界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席向晚看向似乎被這禁閉管得有些瘋魔了的席卿姿,“祖父已經過世了,我父親承了武晉侯的爵位,你母親涉及命案,被大理寺帶走已有……”


    “你騙人!”席卿姿立刻跳腳打斷了席向晚的話,她張牙舞爪地向席向晚衝來,神情猙獰可怖,“武晉侯隻會是我父親,我才是武晉侯的嫡女,未來的鎮國公夫人!”


    席向晚就這麽站在原地,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著席卿姿迎麵撲來,還有兩步距離的時候,她身旁的翠羽上前兩步就提前將席卿姿扭住手臂按在了地上。


    “二妹妹……席姨娘慎言。”席向晚俯下身看著席卿姿的麵容,淡淡道,“眼下,還是多管管你自己吧。你從小到大,還從來沒過過這種苦日子,是不是?”


    如果她是席卿姿,這時候就該想盡辦法重新和外界聯係上,在國公府裏找到至少一個盟友獲得稍許自由,再做別的打算,要麽勾引到世子,要麽幹脆投靠世子妃或穆君華,總有一條路能走得通。


    可席卿姿被包氏慣壞,一個人什麽也幹不了,竟在國公府的角落裏將自己折騰成了這幅怨婦的模樣。


    “你也會有這一天的!”席卿姿痛恨自己瘦弱無力的身體,她被那從未見過的丫頭緊緊摁住,掙脫不了,眼睛隻能看見席向晚的裙角,像是一隻落魄的螻蟻,“等到這一天的時候,我要讓你跪在我麵前磕頭向我求饒!”


    席向晚輕輕笑了,她毫不動怒,“你若是有這樣的能力,還會淪落在此處,連自己的院門都踏不出去?”


    三房之中,包氏有些手段,唐新月是其中佼佼者,可席卿姿卻沒繼承到任何一方的能力,自己將自己坑進了國公府,怕是以後都沒有再能逃出來的機會了。


    不過席向晚心中倒確實是有一項疑惑。


    “這樣愚鈍的的你,是怎麽想到進國公府這個主意的?”她直接問了席卿姿,“當時你母親已經在祠堂中,沒人給你出主意,誰讓你犯下這樣聰明又愚蠢的錯誤?”


    席卿姿咬牙紅著眼瞪席向晚,打定主意不回答她的問題。


    “不說嗎?”席向晚壓低聲音道,“你總不會以為那個人是想幫你才出了這個好心的主意?你如今身陷囹圄,說不定都是那個人在對你提議之前都全部設想好的呢。”她打量著席卿姿的神情變化,篤定道,“而這個人,在你落魄的這段時間裏,根本沒有來看望你、解救你,對不對?”


    席卿姿剛剛被世子妃鎖在此處時,確實是想盡了辦法去聯絡穆君華,想向穆君華求救的——她一心以為穆君華是個大好人,可幾個月來卻一次也沒見到穆君華,漸漸地就死心了。


    “我正好有些事要辦……”席向晚的聲音隻有席卿姿和翠羽聽得見,“如果你將她的名字說出來,說不定正好我能替你報個仇,你也能看我們兩敗俱傷——畢竟,你還有什麽好失去的呢?”


    席卿姿的眼神劇烈晃動起來,她梗著脖子和淺笑的席向晚對視半晌,從齒縫裏擠出了穆君華的名字,聲音極輕,若不是席向晚靠得近,也聽不清楚。


    穆君華……鎮國公迷戀的寵妾。


    席向晚得到答案後就離開了席卿姿的破落小院,短暫地思考了一會兒。


    雖說唐新月和穆君華都是高官府中的寵妾,兩人極為相似,但又是有所不同的。


    唐新月伏小做低的架勢很足,一點沒有要跟席老夫人分庭抗禮的意思;可穆君華是堂堂正正地享受著汴京城頭號寵妾的名號,一度差點成為鎮國公的平妻。


    若不是鎮國公這招牌太大,國公夫人的地位和子嗣又沒真的受到什麽傷害,事情早就鬧大了。


    如果席卿姿沒說謊,是穆君華慫恿她去設計勾引了鎮國公世子……這又能給幾乎在國公府裏和國公夫人平分秋色的穆君華帶來什麽?


    “嬤嬤。”席向晚抬眼喚道,“國公這幾日生病,夫人想必累得很吧?還抽空接待我和母親,國公那頭是不是耽擱了?”


    “穆姨娘在旁不分日夜看守著。”嬤嬤低頭答道。


    “不分日夜。”席向晚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個詞,有個猜測在心中慢慢成形起來。


    鎮國公手中握著很重要的力量——宮中的禁衛軍。


    禁衛軍掌管的是皇宮的安全,進出往來的每一道關卡都不可避免地要和禦林軍的某一環扯上關係,可謂是皇室的保護神。


    鎮國公如今才剛病三天,手中事務應當是低一等的其他官員暫時挑大梁處理,可若是這一病不起,就必定是要換人來掌管的了。


    而這,偏偏又發生在六皇子和樊子期密謀的當口上,實在太過於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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