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哥都會注意著的,你隻管在家陪母親算賬就好。”席元坤道,“偌大一個席府,要母親忙的事情還很多,你這六個月便多陪陪母親,省得以後想見也見不著了。”


    “想見自然是見得著的。”席向晚笑了笑,心道她和寧端是假定親,之後勢必兩人都會心照不宣地解除婚約,隻要皇帝已經不是現在的皇帝,賜婚聖旨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席向晚這話聽在席元坤耳朵裏就是另一番意思了。他搖頭不讚同道,“阿晚,寧端還沒下聘禮,你已經向著他說話了,這樣可不行。”


    “我怎麽就……”席向晚驚訝一瞬,連連擺手,“我不和你爭這個,明日我便出門去——”


    “見寧端?”


    “去巡鋪子!”席向晚佯怒地瞪他一眼。


    原先大房隻需要管著自己名下的各路商鋪良田等等,可現在席存林成了武晉侯,更多的生意到了王氏的手裏需要管理,她沒什麽經驗,一時間忙得有些焦頭爛額,好在有掌管樊家多年的席向晚在一旁幫忙才沒亂了套。


    因此,席向晚這日是真出門去看看新接手鋪子的,隻不過……她都出了門了,便到都察院走一趟,也不是什麽大事吧?


    於是席向晚一大早陪王氏用完早飯便著一身素色衣裳出了門,渾身上下幾乎沒戴首飾,坐在馬車中隨意挑了幾個鋪子走訪,做生意的都是人精,知道席府如今變了天,自然也跟著見風使舵,沒有一個嘴裏不說好話的。


    隻要這些人好好幹手上的活,別出什麽紕漏,席向晚自然也不會管他們在心中想什麽,挨個不鹹不淡地敲打過後,最後還是去了朱雀步道。


    “大姑娘!”李穎見了她便主動迎上前來,“還請節哀順版。”


    “多謝。”席向晚頷首,往鋪子後頭走去,“這幾日,都還順暢嗎?”


    這問的,自然不隻是生意的事情。


    “生意是一帆風順的。”李穎四下看看,見無人,便小聲對席向晚道,“不過姑娘讓我留意席澤成的消息,我聽人說,六皇子前日帶著席澤成和樊大公子在嘉木茶莊見了一麵。”


    “樊子期?”席向晚心中一跳,頓時有種模糊的預感變得逐漸清晰了起來。


    是了,六皇子雖然受皇帝寵愛,但終歸隻是個手中沒有太多實權的皇子,想逼宮,有太多太多的準備要做,他孤身一人自然是不可能做到的,需要去找可靠的助力方能成功。


    而六皇子,居然頭腦不清醒地去找了樊子期?


    席向晚都要笑出來了。


    樊子期要的可不是一個區區重臣之位,也不是能讓樊家掌控的傀儡皇帝。樊家已經不滿足於被稱為“第二個皇帝”,他們想當的,是大慶唯一的皇帝!


    “正是。”李穎道,“……不過嘉木茶莊不是什麽人都混得進去的,因此他們談了什麽便不得而知了。”


    “不礙事,知道他們見麵便很足夠了。”席向晚自然能想得出這兩人密談的內容最可能是什麽。


    或許外人會覺得不過是六皇子青眼樊大公子,兩人飲茶又吟詩作對,席向晚絕不會那麽想。


    “還有一事……”李穎遲疑了會兒,道,“樊二公子也來過一次。”


    這倒是席向晚真沒想到的。


    “樊承洲?”她見李穎點了頭,有些疑惑,“他來做什麽?”


    “樊二公子似乎如今在晉江商會中做些和各家掌櫃交涉的活兒。”李穎說得也不太確定,“先前樊家的商會不是就來過麽?我按照姑娘的說話回絕了之後,他們就沒再來過,沒想到前幾日,樊二公子親自來了,後頭還讓人送來一封信過。”


    “信可還在?”席向晚立刻問道。


    “在。”李穎轉身從一遝書中抽出了信,交給席向晚道,“我不知道怎麽回複,硬是拖了下來,本就想問問姑娘和夫人的意思……”


    席向晚飛快地將那封樊承洲親筆書寫的信看了一遍,確實是誠摯邀請李穎也加入晉江商會成為其中一員的。


    樊承洲怎麽關心起商會的事情來了?


    “回信吧。”席向晚思忖著道,“就說仍有些疑問想與樊二公子詳談,與他約個時間地點,要是隱蔽的地方,不能讓別人瞧見——信務必交給他本人手中。”


    “是。”李穎想了想,道,“便約在嘉木茶莊見可好?”


    “不,不能是樊家的地方。”席向晚想了想,回憶起都察院一群人是在八仙樓聚餐,那裏想必不是樊家眼線能及的地方,便道,“八仙樓的雅座吧,等時間定了,給我送個口信。”


    “明白了。”李穎應了是,見席向晚要走,便將信收好,一路送她出去,邊走邊道,“寧大人這幾日倒是沒再來過。”


    席向晚好笑道,“他一個大男人的,來你這胭脂首飾鋪做什麽?”


    “寧大人來過好幾回了。”李穎驚訝道,“每次來都是買簪子,我那時還以為他是送給什麽人的呢,現在想來,大約都進了東家的妝奩裏了。”


    寧端給她的簪子都是用來傳信的,席向晚也不好多解釋,隻笑了笑沒說話。


    “不過奇怪的就是,有一支簪子,就是我最先給姑娘看的那桃花簪,寧大人來買了兩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一支不小心給弄丟了?”


    席向晚走到鋪子門口的腳步頓了頓,她扭頭看向李穎,“他買了兩支?”


    “是。”李穎肯定地點點頭,寧端來店裏是大事,她自然是記得一清二楚。


    席向晚想了想,便問道,“都是什麽時候買的?”


    “第一支,大約是在國公府詩會的前幾日。”李穎回憶著,不太確定地道,“第二支,就是寧大人天不亮便敲開鋪子,讓我去給姑娘報信那一日!”


    哪怕不提這兩個時間,光看寧端同根簪子買了兩次就足夠微妙了。席向晚抿著嘴唇思忖片刻,笑道,“這事兒可別告訴其他人了。”


    “姑娘放心。”李穎點頭,“我省得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


    席向晚和寧端定親的消息,暫時還沒傳出去,左右六個月的時間寧端都不能往席府送聘禮,隻要該知道的人知道便好了。


    之後若是一切塵埃落定,兩人的婚約也會解除,席向晚實在沒有再另外向李穎一提的必要。


    隻是在離開朱雀步道上了馬車之後,席向晚還是忍不住讓車夫去了一趟小甜水巷。


    “姑娘,您要買的桃花酥。”碧蘭將用油紙仔細包好的糕點送到席向晚手中,還是熱乎乎的,“您讓我問店家多買的盒子也在這兒啦。”


    席向晚將糕點裝進盒子裏,手指輕輕地撫過木盒的棱角,才輕聲道,“去一趟都察院吧。”


    碧蘭掩嘴笑了起來,“姑娘可是要去見寧大人?”


    “我不見。”席向晚笑著搖頭,“馬車到了都察院門口,你代我下去將東西送了便好,然後咱們就回家去。”


    碧蘭頗覺可惜,“姑娘不和寧大人見麵說幾句話麽?”


    “話已經說過了。”席向晚道。


    “什麽時候?”碧蘭睜大眼睛,“姑娘什麽時候出的門,我怎麽不知道?”


    “說話,又不是非得見麵才行的。”席向晚點點她的額頭,淺笑,“書信自然也能傳達。”


    “哦……”碧蘭有些失望,等馬車吱呀停在了都察院門口,她便拿著裝好的桃花酥下了馬車,往都察院門口走去。


    都察院的護衛自然認得席府的馬車,見到碧蘭下車拿著東西過來也沒冷言惡語,隻問她何事。


    “我是席府的丫頭,這是我們姑娘讓送給寧大人的。”


    護衛們互相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立刻就接了下來,其中一人直接跑著進去都察院送禮去了。


    碧蘭見東西送到也不再多留,行了個禮便回到馬車上,“姑娘,送進去了。”


    席向晚點點頭,“回府吧。”


    車夫將馬車掉頭,走了一陣子,突地聽見後頭急促的馬蹄聲追了上來,車夫一轉頭就見到那日被土匪圍追堵截時將他嚇得險些摔下馬車的紅色身影,驚得立刻將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席向晚還以為到席府了,掀簾往外頭看了眼卻不是,正要讓碧蘭去問問發生什麽事的時候,軒窗外頭正好出現了高頭大馬的腦袋。


    席向晚一眼便認出這是寧端的坐騎,稍稍側臉往後一看,果然看見馬上之人蕭疏的麵孔,不自覺笑了起來,“怎的追上來了?桃花酥不合你口味?”


    “不是。”寧端略顯局促地勒住馬兒停在馬車旁,見席向晚笑盈盈望著自己,定了定神才低聲問道,“為什麽是桃花?”


    沒想到能見到寧端臉上出現這番表情,席向晚噗嗤笑了出來,而後才掩著嘴道,“天地良心,我可沒暗示什麽。”


    光這句話就已經是足夠的暗示了。


    寧端一想到自己私底下買了和席向晚一模一樣簪子的事情被暴露出來,便覺得有些坐立不安,“你……生氣了?”


    第99章


    “氣什麽?”席向晚道, “你讓我家的鋪子多賺了些錢,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可我唐突了你。”


    “這算什麽唐突。”席向晚好笑, 不由得揶揄調侃道,“寧大人和我如今交換信物、互傳書信也沒什麽人能說閑話的關係了,三兩隻簪子算什麽。”


    可那是假的。寧端在心裏反駁道。


    “我隻是開個玩笑, 你莫要當真了。”席向晚又道, “那點心我聽人說味道很不錯, 特地繞路買了想讓你嚐嚐, 就不知道你愛不愛吃甜食。”


    “你送的, 都好。”


    席向晚眉眼彎彎,“你送的也好。”


    寧端輕咳一聲,一時間竟想不到接著該說些什麽, 頓了一頓, 才道,“我送你回去。”


    席向晚隻微微一愣,便點頭同意, “好。”


    碧蘭在一旁替席向晚將帷裳拉起勾住,她便能坐在軒窗邊上和馬車外的寧端一路說話。


    兩匹馬兒的速度都慢慢悠悠的,走了平常多一倍的時間才到席府門口。可寧端卻覺得這段路程快得好像是疾馳過去一樣, 他還沒聽席向晚說上幾句話,席府的大門就已經在眼前了。


    車夫將馬車停住,碧蘭正跳下馬車要回身扶席向晚,就見寧端已經翻身下馬,立時領悟, 隻踮腳替席向晚打起了馬車的門簾。


    席向晚彎腰低頭出來時見到馬車旁邊候著的是寧端,抿唇一笑便借著他的力下來,“不會令人看見生疑嗎?”


    “……”寧端垂眼見她好好站穩在了地上,才鬆手道,“親都定了,我再像之前那樣對你,總歸不好。”


    席向晚轉念一想也是,便頷首向寧端一禮,“多謝寧大人一路護送小女回來,大人回程一路平安。”


    寧端原想目送席向晚進府,聞言和她對視一眼,隻得轉身上馬掉頭而去,走出幾丈,寧端鬼使神差地回頭一望,隻見席向晚仍然站在原處淺笑望著他,手指不由得一緊。


    這樣的日子,便是隻有幾個月,也足夠了。


    *


    李穎很快便使人給席向晚送去口信,定了和樊承洲見麵的時間,席向晚這日出門卻刻意低調地從側門而出,還穿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混在一群下人裏離開了席府。


    輾轉到了朱雀步道後,席向晚便喬裝打扮成李穎鋪子裏打下手的賬房先生,和她一道坐著租來的馬車前往八仙樓。


    隻是馬車在路上耽擱了些功夫,等兩人到八仙樓雅座的時候,跑堂道樊二公子已經在裏頭等著了。


    李穎沒讓跑堂帶路,自己上樓去了雅座,拉開門便朝樊承洲行了禮,又等席向晚側身進了雅座後,才將門給拉上了。


    進了封閉的雅座之後,席向晚才輕出一口氣將身上灰撲撲的鬥篷兜帽摘了下來。


    坐在對麵座位上、原本懶洋洋靠著的樊承洲一下子直起了身體,他下意識地左右一看,壓低了聲音,“你怎麽會在這裏?”


    “姑娘,我出去避一避?”李穎道。


    “不,你不能離開,會惹人懷疑。”席向晚阻止了她,才看向樊承洲,笑吟吟道,“樊二公子,久別了。”


    “不過這一兩月的功夫——”樊承洲撐住了三人之間的矮桌,“是你讓李掌櫃約我來此見麵的?”


    “是。”席向晚不閃不避地點了頭,“我有話要對你說。原寫封信讓李掌櫃轉交也可,但要當麵說,才能讓你真的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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