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光是包氏和唐新月,就連席向晚自己也有些驚訝事情的走向。


    席向晚今日其實做了再三的準備去迎接一場硬仗,沒想到在鎮國公府時被樊承洲幫了一把,現在又被鎮國公府給幫了一把,反倒顯得周密的準備和思慮有些多餘了。


    鐵證如山,加上席青容的指控質問,包氏今日吃不了兜著走了。


    三房要麽選擇犧牲包氏,要麽選擇犧牲席卿姿……總歸,兩個人不可能都毫發無傷地度過今日了,總要有個人來背下罪名。


    隻看,他們到底選擇斷哪條手臂。


    可惜的是,站在包氏背後的唐新月,席向晚暫時還動不了,令她有些遺憾。


    “果然是你害的我!”席青容尖叫起來,原先心底若隱若現的猜測終於得到證實,她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就要往席卿姿那邊撲去,好歹被自己的母親給拉住了,哭得聲聲淒慘,“平崇王府若是真因此事退了親,我哪裏還有活下去的顏麵!”


    鎮國公世子見勢立刻拱手借口避嫌告辭離開了。


    席明德賴賬不成,不僅白賠了個孫女,還眼見著可能賠上第二個孫女,長籲短歎片刻,見到席向晚立在一旁不聲不吭,頓時一股無名火竄了上來,“好好的兩個妹妹讓你帶出去,回來時變成了什麽樣子?我席府沒有你這樣不成器、殘害手足的嫡孫女,今日便令你代妹受罰!”


    席向晚抬起眼來,對席明德這一招並不覺得詫異。


    席明德向來不喜大房,更不喜歡席老夫人,在唐新月的吹風下,他心中三房才是自己的嫡係,隻可恨發妻健在,他不能隨意將身份低賤的唐新月抬成續弦。


    今日兩個他喜愛的孫女都出了意外,唯獨不喜歡的那個安然無恙,席明德選擇將席向晚當做出氣筒,也不無道理。


    ……但這,並不代表席向晚就會忍氣吞聲。


    “你服不服?”見席向晚不回應,席明德喝問道。


    席向晚淡淡抬起眼來,不避不讓地和席明德對視,“孫女不服。”


    第47章


    席明德大怒, “你不服?說說看, 你有什麽不服的?”


    “若不是孫女機警, 今日也會是被害的一員。”席向晚淡淡道,“不知祖父指望我如何替兩位妹妹擋去災難?”


    “你……”席明德氣得全身發抖,伸手指著席向晚, 怒不可遏, “長者命不可違!你身為長姐, 卻照顧不了兩位幼妹, 今日發生的一切難道不是你的責任?”


    “祖父不責怪始作俑者, 卻怪罪險些被害的我,難道就是因為我年長兩位妹妹一歲?”席向晚反唇相譏,“卻不知道當年祖父的兄長用命換您活下來時, 您是否也覺得理所當然?”


    “不肖子孫!”席明德氣得臉紅一青一紅, 他猛地站起身來,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厲聲喝道, “長輩的事,豈是你能隨意置喙的!”


    “孫女不敢。”席向晚淡然低頭道,“隻不過祖父既然是既得利益者, 是不是也該為身為長兄長姐的那一方想一想呢?”


    “你!”席明德快步往前走去,揚起手似乎下一刻就要往席向晚臉上扇一個巴掌。


    席向晚抬眼平靜地直視著席明德,對他憤怒得扭曲的表情沒有絲毫的反應,幾乎像是一種另類的嘲諷。


    席明德心中一震。侯爵在大慶朝算不得高貴,和國公不能比, 武晉侯一脈當年險些埋沒,全靠席老夫人下嫁於他,才保住了這個賜名。


    正是因為如此,席明德多年來都覺得自己低了席老夫人一頭,即便當年對席老夫人義重情深,隨著時間消磨也逐漸變成了抗拒和厭惡。


    文武百官見到他時,似乎都是看在席老夫人的麵子上畢恭畢敬,就連大兒媳王氏,也是因為席老夫人的人脈才結上的親。


    仿佛他席明德作為堂堂武晉侯的一切,都是依附在妻子的名聲家世之上搭建而成,讓自命不凡的席明德如何能夠接受得了?


    連帶著席老夫人的子嗣一係都被席明德摒棄了。


    可席向晚此時的眼神卻讓席明德想起了發妻的眼神。她們總是那樣高高在上,好像天生就該被人仰望……憑什麽她們的命能那麽好?


    “住手!”席老夫人厲聲喝道。


    席明德充耳不聞,巴掌落到席向晚臉上的一瞬間,門房管家再次匆匆跑來,揚聲通傳,“老爺,嵩陽長公主府來人了!”


    席向晚稍稍往後退了一步,輕笑一聲,“祖父,請吧。”


    席明德恨恨地收了手,“請!”


    嵩陽長公主,那是現任皇帝的長姐,對皇帝有著養育之恩。皇帝的生母投井身亡之後,就是有長公主照拂,皇帝才能活過童年,有了奪位的能力和立足點。


    皇帝最終能登上皇位,和嵩陽長公主的鼎力相助密不可分。


    因此,即使後來嵩陽長公主和駙馬分居,皇帝也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講就點頭應了。


    嵩陽長公主的地位,可謂在整個大慶朝都是超然的。


    席向晚原以為嵩陽長公主至多隻派了個管家過來,誰知道一抬眼就看見管家帶進來的一行人裏,走在最前麵的正是一身紅衣的寧端,驚愕之下盯著他多看了兩眼,才發覺過來自己的失禮,垂下了眼去。


    寧端踏入廳堂時,別說席向晚驚了一跳,就連席明德也被唬了一下,“寧大人。”


    “左宗人。”寧端略一低頭行禮道,“我代長公主送禮來給貴府的大姑娘壓驚。”


    他說完,抖出手中長得嚇人的禮單,淡定地從頭到尾念了下去。


    別說席明德和包氏等人,席向晚也沒回過神來。這位超然的嵩陽長公主為何突然給她賜物?難道是因為她和鎮國公府有什麽聯係?可嵩陽長公主……又是如何使喚身為四皇子心腹、皇帝麵前紅人的寧端來跑腿?


    席明德有些尷尬地幹笑,“寧大人,是不是記錯了?家中受驚的是臣的另一個孫女……”


    “不,長公主說了,是送給席府大姑娘席向晚的。”寧端停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看向席明德,“若不是在鎮國公府中有席大姑娘力挽狂瀾,事情不會處理得這麽漂亮,因此這也是代替鎮國公府送給席大姑娘的謝禮。”


    他說罷,似乎也沒了繼續念那些拗口禮品名字的興趣,上前一步就將禮單送到了席明德手中。


    席明德縱然家底不薄,在見到這張極盡奢侈的禮單內容時,還是愕然地睜大了雙眼。


    天下十顆最有名的寶石,嵩陽長公主居然從皇家私庫裏摳出了兩顆放進禮單之中,前朝傳聞已經失傳的名家作畫、有價無市的珊瑚玉雕、其餘的布匹首飾地契黃金更是不用說,列了令人滿目琳琅的一長串,席明德驚得連一時失了言語。


    嵩陽長公主府這雄厚的實力,也許和皇家比起來都不遜色……這念頭從席明德腦中一閃而過,來不及細想就硬著頭皮接下了禮單。


    包氏雖然眼紅得緊,但也知道長公主這光明正大送來的禮單,還是直接送到席明德手中的,她一分錢也昧不下來,隻得咬牙忍了。


    好半晌,席明德才深吸了口氣,“阿晚,來。”


    無論席向晚究竟是不是該為今日之事負責,有嵩陽長公主這高調的一賞,席明德都不可能再去懲罰她。


    那不是明晃晃地跟嵩陽長公主叫板嗎?


    席向晚從母親身旁步出,低頭平靜地謝了恩,才抬頭和寧端對視一眼,仍然沒能從這人淡到極致的臉上找到任何端倪線索。


    ……好像他就真的隻是這麽來跑趟腿、代替嵩陽長公主來替她撐腰似的。


    尊貴無匹的嵩陽長公主,又有什麽理由來幫她撐腰?


    寧端的視線在席向晚身上多停留了兩息時間,在席明德發現異常之前便收了回來。


    事實上,寧端並不是嵩陽長公主的送禮人首選,但在席府三位姑娘提前離席賞花詩會、鎮國公府又將兩名下人直接送去大理寺時,消息就直接傳到了他耳中。


    他一急,就策馬去了鎮國公府。


    在都察院督辦的四皇子笑得打跌,“一個詩會,大約也就是守衛不夠妥當才會出了事,自有三法司去處理,要你急成這樣?是不是又發現什麽比那日望玉池裏更好看的花了?更讓你挪不開眼?”


    寧端不理會這位損友,出了都察院直奔鎮國公府,正好趕上也提前離開的嵩陽長公主。


    嵩陽長公主見到寧端,麵上立刻帶了笑,朝他招手,“想也知道你會來。放心,你憂心的那個人無事,不用我護著,她也有保護自己的實力。”


    寧端下馬對長公主行了禮,才低聲道,“我知她向來走一步看十步,處處可能不可能的危機都預想過一遍。”


    他也知道自己本不該這麽憂心席向晚,她顯然對後宅之中的勾心鬥角比他要來得熟悉多了。


    否則,他今日就該自請帶人來守衛鎮國公府,那席向晚也不會碰上這許多的波折艱險。


    嵩陽長公主點了點頭,笑道,“你隨我回府吧,正好有件差事能派給你做。”


    寧端垂眼道,“我還要回都察院。”


    嵩陽長公主老神在在,“去席府的。”她說完便施施然上了自己的馬車,吩咐車夫啟程,過了會兒悄悄掀開帷裳往後一看,果然寧端騎馬默不作聲地跟在一旁。


    長公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隔著軒窗道,“我今日見了你心心念念的席大姑娘,果然是個妙人兒,難怪你朝思暮想,連魂都丟了。”


    “長公主說笑。”寧端仍是一張死人臉,任是誰家姑娘都要被他嚇退十尺。


    “隻是這姑娘太出色了,哪怕隻出麵一次,都有不少人會看中她。”長公主悠悠道,“今日那鎮國公府裏,全是名流貴族,不乏是為了相看意中人來的詩會,你覺得席向晚這一露臉,會有多少公子惦記她?”


    嵩陽長公主一生中見過許多出色的年輕人,可樊子期仍舊給她留下了過於深刻的印象。


    那個放在十萬人群中都能令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少年,要麽是多智近妖,要麽就是個難得一見的濁世清公子;這兩者中無論哪一個都是萬裏挑一的。


    大名鼎鼎的嶺南樊家,居然看中了汴京一個不大不小的席家嫡女,難道隻是普通的一見傾心?


    久浸政壇的嵩陽長公主不相信此事有這麽簡單。


    “與我無關。”寧端的聲音從馬車外飄進來。


    長公主笑了笑,她坐在馬車中一臉和善地道,“你說這話之前,先將腰上的荷包給藏好了。”


    寧端眉毛都沒動一下,“我沒戴荷包。”


    嵩陽長公主一下沒把寧端的話給詐出來,眼睛一轉,又道,“嶺南樊家,聽過嗎?”


    寧端終於看向了她。


    “樊家的嫡長孫樊子期來汴京了。”嵩陽長公主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她意有所指道,“十六歲出頭的兩個少年結伴趕來汴京,還特地去參加了鎮國公府的詩會,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嶺南要麽投誠要麽不安分的意思。”


    嵩陽長公主歎了一口氣,“樊子期今日三度對席向晚示好……樊家屬意的是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若還是這麽藏著掖著的,遲早被別人搶了先。”


    寧端並不答話,沉默地騎著馬跟在長公主的馬車旁。


    “那姑娘,我也很中意。”過了許久,長公主輕聲道,“無論你喜不喜歡她,都很適合。”


    她說這話時,臉上已經沒了平常總是掛在臉上的笑意。


    半晌,嵩陽長公主都以為寧端不會再回應時,他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不是能讓她一輩子無憂無慮的人。”


    嵩陽長公主搖頭輕笑,“寧端,婚嫁之事,你隻要考慮自己便好。待過幾日得了空,我去宮中問皇帝替你要一道賜婚的聖旨——別急,先放著,你未必用得上。”


    良久,寧端的回應傳入了長公主耳中。


    “好。”


    第48章


    嵩陽長公主的禮單一出, 整個席府的氣氛都有些凝滯。


    四房的人看著包氏的眼神好像都能吃人了, 席明德則是敢怒不敢言地立在堂中。


    席向晚笑了笑, “祖父,孫女送寧大人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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