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輕輕撫摸著孫女柔順黑亮的長發,心想著也該將婚嫁的事提上來了。席向晚是席府的大姑娘,還是唯一的嫡女,總該是第一個定親的。


    席向晚還不知道自家祖母在想些什麽,她在到家之後立刻沐浴更衣,叫小丫頭來捏了好半天的腿腳才覺得舒服了些。


    這日在觀音廟中的驚險,席向晚和席老夫人都沒告訴大房的人,席向晚還特地叮囑碧蘭三緘其口,不希望父母親和哥哥為此擔心。


    但老夫人也不是真打算和席明德一樣死死咬著“家醜不可外揚”這幾個字就這麽放過三房。


    不過小半天的功夫,第二天清晨,府裏的下人們就開始私底下嚼起了秦媽媽的舌根,從秦媽媽說到她的兄長秦昊天,又從秦昊天說到了包氏身上。


    包氏很快就聽聞了這些消息,氣得坐在椅子上半天沒說出話來。


    秦昊天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沒能將席向晚這小賤人捉走賣掉也就算了,居然膽大包天地將她的名字也供了出去,難道就不怕得罪席府麽!


    包氏在屋內反複踱了半晌,最終還是咬咬牙起身去找了她夫君席存學的生母、席明德的妾室唐新月。


    唐新月是席明德妾室中最晚進門的一個,最受寵,因而她的子嗣三房一係也連帶著在席府中地位超群,甚至能堂而皇之地將大房踩在腳底下。


    包氏每每見到這個女人時,都為她的駐顏有方感到震驚。唐新月比她大了整整一輩,看起來卻和她年齡相去不遠。若是不認識的人見到唐新月和席明德站在一起,恐怕會錯將他們二人當成是父女。


    “又怎麽了?”唐新月見到包氏時,輕輕笑了一下,“聽見那混人在大理寺招了,你就慌神了?”


    包氏在唐新月的示意下走到了她身邊,討好地提壺替她續茶。


    唐新月含笑看著包氏的舉動,優雅地擺擺手示意丫鬟們都下去,隻留了一個心腹嬤嬤在旁站著,“你來借人時,我就告訴過你,徐徐圖之,急不得,但你那時聽不進去。”


    包氏低眉順眼,“母親教訓得是。”


    “有人在的時候,可別這麽喊我。”唐新月說著,拍拍身旁的軟墊,道,“坐下來說話。”


    見到包氏坐下後,她才接著說了下去。


    “席向晚是做了些小手腳,不過一紙證詞也做不了什麽數,大理寺得找到證物、贓物才會來拿你。你都按照我說的去做了嗎?”


    “是,母親吩咐的一切都照做了,沒留下一點痕跡,若有人問起,我那日也沒出府去見秦昊天。”包氏輕聲細語。


    “這就好辦了。”唐新月撫掌而笑。她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笑起來居然還帶著幾分天真爛漫,“我去找老爺說說情,你這幾日就低調些,不要出自己的院子了。”


    包氏先應了是,而後才遲疑道,“隻是那賞花詩會,原本我是準備陪著卿姿一道去的……”


    “卿姿也該學些手腕了。”唐新月笑著拍拍包氏的手背,像是安撫,又像是鎮壓,“席青容和那平崇王世子打得火熱,卿姿也該選定日子定下親家,早學些東西,對她隻有好沒有壞。”


    包氏沉默片刻,開口稱是。


    在唐新月處待了不多久,包氏就起身告退。直到出了這院子,包氏才鬱鬱地吐出一口濁氣。


    她想在席府裏呼風喚雨,差的隻有幾步路,這其中最大的一塊擋路石就是席明德最寵信的唐新月。


    隻要席明德這位席府主人一日不死,唐新月就一日在府中能穩坐和席老夫人持平的第二把交椅。


    包氏雖是正經官家女兒,卻是庶出,嫁給席存學是唐新月和席老夫人博弈失敗的結果,因此唐新月一直不怎麽中意包氏這個兒媳婦,雖然看在兒子和孫女的麵子上提點她,卻也時不時地變著法兒敲打她。


    包氏想要保住自己現在的地位,就不得不在唐新月麵前伏低做小。


    好在這一番忍氣吞聲下來,秦昊天的問題應該是解決了。


    隻是作為代價,包氏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裏,無法陪同女兒去參加國公府的賞花詩會,這令她有些擔心自己心思單純的女兒起來。


    而在席府之中有著同樣擔憂的人,並不僅僅隻有包氏一人。


    席向晚這日去母親王氏的院子裏用了晚飯,正在回雲輝院的路上時,被突然冒出來的席青容給攔在了半路。


    見到席青容一幅眼淚汪汪的模樣,席向晚善解人意道,“三妹妹,可是身體什麽地方不舒服?怎的都疼哭了?”


    席青容搖搖頭,淚水在眼眶裏倔強地打轉,紙片一樣的身體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風吹走。


    她蹙著眉看向席向晚,神情哀切,“晚姐姐,我知你向來不喜歡我,可你若對我有怨言,可以隨時責罵我。妹妹隻想求你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配角頭上~有小boss~


    第35章


    “……請姐姐不要將世子從我身邊搶走!”


    聽了席青容的話,席向晚腦海中恍惚閃現過了平崇王世子易啟嶽的麵孔。


    上輩子她匆匆遠嫁,根本沒見過幾次易啟嶽,嫁到嶺南之後更是隻聞其人不見其麵,這次重生回十四歲倒是又見一次,但那次不愉快的見麵早就被席向晚拋在腦後。


    她記得更多的反倒是那日將桃花簪子斜斜插入她發髻的寧端了。


    將寧端淡漠的麵容從腦中抹去,席向晚眨眼看著麵前泫然欲泣的席青容,訝異道,“我自那日在街上撞見三妹妹和平崇王世子同行後,就再沒見過世子了。可是世子欺負你了?三妹妹莫怕,我陪你一道去見祖母,她定會替你做主的。”


    席青容聽她提到那日街上的事情,不由得神情一僵。


    事實上,這就是她來找席向晚的原因。


    那一日,席向晚當著街上那麽多人的麵暗諷她放浪形骸和尚未成親的未婚夫接觸過密,讓她麵上無光,她才佯裝委屈扔下易啟嶽哭著回家。


    原先席青容算盤打得很好,自己哭著離開,又“心思過重生病”,再讓丫鬟跑去找易啟嶽報信,按照往常來看,易啟嶽應該很快就會登門來看望她。


    ——可是沒有!


    易啟嶽隻派隨身小廝送了些藥品補品小玩意兒到席府給席青容,他本人甚至都沒有出現過一次。


    席青容一開始隻當他是忙碌,心中不平也還是等了下去,隻道等易啟嶽來見她時再耍小脾氣撒嬌,沒想到隔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易啟嶽居然好像將她忘掉一般,再也沒有來過席府!


    席青容左思右想,終於沒能坐得住,派大丫鬟去平崇王府打聽了一次,丫鬟去了小半天便驚慌地回來告訴她,平崇王世子喊了一群畫師在府中畫美人圖,十幾日了也沒畫出世子滿意的畫像來。


    大丫鬟焦急地將一幅作廢的畫像塞到席青容手裏,她打開看了一眼便覺得天旋地轉。


    畫像上的人,雖然缺了幾分顏色和靈動,可隻要是見過席向晚的人,一眼就能認得出來畫的是她!


    易啟嶽隻見了席向晚一次,居然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席青容跌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咬牙將畫像燒了,又命令丫鬟封口。


    席青容知道自己的父母親都是庸才,兄弟們也都不堪大用,她想為自己拚出個人生,也隻能依靠自己的本事。當年她能將平崇王府的親事搶到自己的手裏,就不可能贏不了第二次!


    ……於是,席青容換了身衣服,打聽好了席向晚的動向,就去攔她的人了。


    席青容很快調整好表情,那一瞬間的僵硬仿佛隻是錯覺,“晚姐姐,我真的很喜歡世子。雖然當年……”她說到這裏頓了頓,“但世子說他喜歡我,因而平崇王妃才同意選我做世子妃,我和世子是兩情相悅的!”


    席向晚卻是真真對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一無所知,隻當是席青容又生了什麽鬼主意出來想栽罪名在她頭上,聞言隻是笑了笑,油鹽不進,“我知道了。世子自然是因為對你情深意切才會做不到發乎情止於禮,這也是人之常情。若他此時沒對你情根深種,豈不是變成道貌岸然、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了?”


    席青容聽她又在話裏話外說自己行為浪蕩,隻覺得刺耳得很。


    易啟嶽熱血方剛,正是對異性最好奇的時候,有了未婚妻,想要親近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席青容自認隻是給了易啟嶽少許甜頭吊住他罷了,誰知道那天易啟嶽居然在大街上被席向晚套出了話來,席青容也是羞憤欲死。


    不能再讓席向晚拿住這個話頭了。


    席青容眨了眨眼睛,醞釀已久的淚水撲簌簌順著臉頰流下,“晚姐姐既然也如此認為,那必定也會避嫌不再和世子走得太近的,是嗎?”


    席向晚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去問問平崇王世子,我什麽時候和他走得太近過了?是他在街上被我說得麵紅耳赤那一回嗎?”


    她看著席青容的麵色一青一白的,還是沒摸透這個妹妹究竟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麽。


    看眼神倒像是嫉妒,可反複提起的卻是易啟嶽……


    ……哦。


    席向晚眉梢微動,終於猜到了席青容的來意。


    雖說聽起來像是大話,但席向晚對自己這張皮相有多大能耐還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易啟嶽大約也是個隻看外表的淺眼皮子,見她一麵就記在了心裏。


    這點小事也值得席青容來她麵前演戲?


    席向晚心中好笑不已,見席青容哭唧唧的模樣就覺得膩歪,她想了想,幹脆上前兩步牽住席青容的手,義憤填膺道,“世子令你有了這樣的誤解,定是有人從中作祟!平崇王府早就和咱們席府定好了親事,怎麽能放任世子和別的女人交往過密?這一定是誤會,姐姐這就帶你去找祖母,托祖母給平崇王府送拜帖,咱們親自上門找王妃說理去!”


    席青容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弱不禁風,每日吃食隻用常人的一半,那輕飄飄的身子骨比席向晚還來得單薄,在被拽著走了四五步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連連搖頭,淚水流得更多了,“晚姐姐,不是這樣的,你誤會我了!”


    席向晚手上沒放鬆,嘴裏也跟著氣呼呼地道,“也不知什麽人想破壞我席府姑娘家的名聲,一個兩個的,不知懷的都是什麽心思!傷了我倒也罷了,妹妹眼看著就要嫁入王府,豈是那等小人能造謠的!”


    席向晚拉著席青容在前麵走得飛快,後麵兩人的丫鬟婆子跟了一長串,聲勢浩大,引人注目得很。


    眼看著再這麽下去就真要把事情捅到席老夫人麵前去,席青容不由得急了。


    她隻是猜想易啟嶽對席向晚念念不忘,想敲打席向晚一番,推說她勾引未來妹夫,卻不想真的將易啟嶽中意席向晚的消息傳出去。


    席青容可沒忘記,平崇王府原先看中的兒媳人選,可就是席向晚!


    想到這裏,席青容狠了狠心,一腳踩住了自己的裙擺,哎呦一聲往前摔了下去。


    第36章


    席向晚隻覺得自己後頭有人拽了一下,險些跟著摔倒,好在碧蘭將她給扶住了。


    席向晚踉蹌站穩,一回頭就看見席青容一腦袋磕在石板路上,撞了個頭破血流。


    席青容眼神淒迷地抬起臉來,“晚姐姐,你……”


    她張嘴才說了四個字,席向晚就立刻揚聲打斷了她,“三妹妹,你走路怎麽將裙子給踩著了?瞧這兒,這麽大個腳印呢。”


    “是晚姐姐方才走得太快……”


    “府中裁縫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給三妹妹的裙子竟連裙長都量不好。”席向晚皺著眉揮手,“快將三妹妹扶起來,著人去請大夫。後日就要去國公府了,萬一三妹妹破了相可怎麽辦?”


    席青容原本還想著再擠兌席向晚兩句,聽了她這話才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被指腹上的鮮血嚇了一跳,尖叫起來,“快扶我起來!”


    去不了賞花詩會還是小事,若她真的因為這一摔破相留了疤,還怎麽嫁人?


    這一下摔得弄巧成拙,席青容再沒工夫理會席向晚,帶著人匆匆離開了,來得快,去得更快。


    席向晚目送她跌跌撞撞離開,輕笑一聲,掉頭回了自己的院子。


    席青容那一下摔的位置正巧,刮傷隻是在鬢邊,後日好好梳個頭發,挑兩枚帶流蘇墜子的掩鬢,就能遮得嚴嚴實實。參加賞花詩會倒是沒什麽大礙的。


    隻是她這一鬧,讓席向晚想起另一件事情來。


    不知道王侯貴公子們,是不是也都受到了國公府的邀請?


    若是如此,她豈不是真要在國公府碰見易啟嶽?


    ……倒也好,席向晚正想看看易啟嶽幹了什麽,能讓席青容慌張成那樣橫衝直撞地跑來找她潑髒水。


    *


    鎮國公府的賞花詩會是下半年汴京城裏最轟動的事兒了。不論誰家的姑娘公子,都以收到了國公府發出的帖子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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