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派人來過嗎?”她詢問李媽媽。


    “姑娘回來了。”李媽媽笑著起身迎接席向晚,“夫人沒叫人來過,姑娘出去這大半天的餓了吧?”


    “嗯,讓金蓮去廚房吧。”席向晚邊走邊道,“我見著李掌櫃了,為人大方,做生意也有頭腦,很不錯。”


    李媽媽點點頭,“我這侄女從小心就野,脾氣也大,在娘家受了欺負就跑回家裏和對方鬧了和離,自己立戶了。好在夫人心善,給了她份差事。”


    她說著,回頭差了金蓮去取飯菜。


    “那間首飾鋪子交給她,母親也能放心了。”席向晚進屋坐下,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小腿,突地道,“席青容回府了嗎?”


    “比姑娘早兩個時辰就回來了,聽說下轎一路哭到了院子裏。”李媽媽答道,“姑娘今日在外邊見到她了?”


    “可不,還是老樣子。”席向晚搖了搖頭。眼淚固然是一種武器,但若是時時刻刻都用,作用也就沒有那麽大了。


    畢竟如今的席青容,還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罷了,再多的心機城府,也是需要時間來培養的。


    “四房一係都那樣,真跟戲文裏說的似的,水做的,也不怕眼睛給哭壞了。”李媽媽不屑地說道。


    “也就是有人吃那套,才會有她們這些人的。”席向晚不氣不惱地喝了口茶水潤嗓。


    例如她的祖父席明德,就是很吃這一套的人,席青容一掉眼淚,他就心疼得跟寶貝疙瘩摔了似的,在席明德這位祖父麵前,連席卿姿都比不上席青容的受寵程度。


    不過若是真要排個序,席府三位姑娘裏麵,最後一位當然是席向晚她自己。


    李媽媽和席向晚說了會兒話,突地皺了皺眉,道,“金蓮怎的去這麽久,不怕把姑娘給餓著了。碧蘭,你去看看。”


    原本替席向晚捏著小腿的碧蘭起身應了一聲,轉頭出了院門,沒過多久,又一個人回來了,“姑娘,廚房說金蓮早就去過回了,可我在回來的路上也沒見著她。”


    席向晚沉吟片刻,看向李媽媽,“夫家相看好了嗎?”


    李媽媽自然知道席向晚說的是將金蓮嫁出去的事情,她利落地點頭道,“是府中席遠管家的大兒子,人品不差,長相端正,以後要接席遠位置,繼續給席府辦事的。”


    在席府中,能被賜席這個姓氏的下人都是備受主子們看重的,比如席遠,和席向晚的父親是一同長大的,在席府待了三十年的功夫,對席家忠心耿耿,一家人都住在下人院裏,知根知底,家底也殷實,配席向晚的大丫鬟是門當戶對。


    “李媽媽看中的人,我放心。”席向晚轉了轉手中茶盞,輕輕將其放下,“一會兒金蓮來了,我就告訴她這件事吧。”


    李媽媽皺了皺眉,“不如,還是我去告訴她?”


    金蓮心悅大房三少爺席元坤的事情算是個不公開的秘密,雖然金蓮從沒承認過,也沒人問過她,但這大門大戶裏的,誰還不是個人精,平日裏多注意兩眼就看出來了。


    李媽媽擔心席向晚親自找金蓮說這話,會被金蓮在心中埋怨,才自告奮勇當這惡人。


    “不必了,她又不傻,總知道這決定是我下的。”席向晚搖搖頭,“再派兩個婆子出去找找,這丫頭帶著我晚膳跑什麽地方去了?”


    李媽媽應聲正要站起來,金蓮帶著慌張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進來,“姑娘,我回來了!”


    碧蘭趕緊過去掀了簾子,金蓮端著托盤小心翼翼跨進門檻裏,身後還跟著三個眼生的小丫頭。


    “怪我,路上被耽擱了一會兒,要是真餓著姑娘,把我賣了都賠不起。”金蓮說著,小步將托盤放到了桌上,支使後麵三個也捧著吃食的小丫頭將碗碟布好。


    “身體不適?”席向晚問道,“不舒服的話,讓碧蘭頂一會兒,你去歇息。”


    “我這粗皮厚肉的,哪裏那麽精細。”金蓮笑了笑,臉上卻有些心不在焉,“姑娘快趁熱吃吧!”


    “我今日沒什麽胃口,大家一起用吧。”席向晚指指桌邊的幾張凳子,“李媽媽,碧蘭,金蓮,來,坐。”


    第13章


    席向晚原先也做過這事兒,因而幾人告一聲罪也就圍著桌子坐下了,金蓮利落地將其他三人的餐具也布好,等席向晚動了筷子,眾人才一道用了餐。


    席向晚覺得做人再小心也是不為過的,才喊表現有些異常的金蓮一道用餐。


    金蓮的表情十分正常,將桌上的菜都嚐了個遍。席向晚看過她的動作,將心底的懷疑暫且按了下去。


    餐後,碧蘭摸著自己鼓起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著道,“姑娘對我們真好!”


    金蓮卻低著頭沒說話。


    “我什麽時候對你們不好過了?”席向晚用手指點點碧蘭的鼻子,假意斥道,“那天我在望玉池掉進水裏的時候,你們倆都不知跑到什麽地方去,婉玉姐姐和思沅兩個人險些拉不住我,看我回來罰你們沒有?”


    碧蘭立刻驚慌起來,她張嘴就辯解道,“姑娘,不是!我走時不是和您說了嗎?金蓮說望玉池旁有家糕點廳很有名,姑娘的錢在我身上,我就跑去買了,沒想到人那麽多……”


    “姑娘我,可沒吃到你買回來的糕點。”席向晚埋怨道,“哪家糕點這麽有名?”


    “叫……叫什麽來著。”碧蘭並不識字,苦惱地咬咬嘴唇,輕扯身旁金蓮的袖子,“不是你告訴我的嗎?叫什麽呀!”


    金蓮垂著腦袋,小聲道,“我……我也忘了,隻是聽別的院裏人那麽一說,聽見姑娘掉到水裏,嚇得魂都沒了,哪裏還記得這點小事?”


    碧蘭崛起了嘴,“糕點廳門口那麽多人排隊,我一回頭你就不見了,思沅來找我的時候,還害我又找了你好久,才在後——”


    “我也找了你好久呢!”金蓮突地抬頭打斷了碧蘭的話,“我以為你不見了,怕姑娘擔心,又在街上找了一圈,才沒來得及回望玉池裏的。”


    “好了好了,這有什麽好吵吵的。”席向晚溫和地阻止了她們的爭吵。


    她若真想再細問什麽,等這兩個丫頭分開的時候再單獨問好了,碧蘭沒什麽心眼,隻怕當麵都能被金蓮牽著鼻子走。


    “金蓮,你跟我來,我有話告訴你。”席向晚朝金蓮招了招手。


    李媽媽會意,帶著碧蘭走出去守在了門口,豎著兩隻耳朵聽房裏的動靜。


    什麽大動靜也沒有,隻過了一小會兒,金蓮就失魂落魄地從門裏走了出來。


    碧蘭見到她,眼睛一亮,“金蓮,我想起來了,那家店的名字裏,是不是有個悅字?”


    金蓮和沒聽見似的,搖搖晃晃走了兩步。


    碧蘭一愣,去拽金蓮的袖子,“金蓮,你怎麽了?”


    金蓮像是被燙到似的抖了抖,瞪大眼睛看向碧蘭,杏眼裏逐漸充滿嫉恨和惱怒,最後用力地甩開碧蘭的手,抹著眼淚跑走了。


    “李媽媽,金蓮是不是被姑娘責罵了?”碧蘭茫然地捧著自己被打紅的手背,問道,“就因為剛才說的事兒?不行,那我也要向姑娘認錯!”


    李媽媽哭笑不得地抓住這個實心眼的丫頭,“沒你的事,是金蓮要嫁人了,她舍不得走,才會哭的。”


    碧蘭睜圓了眼睛,“原來是這樣!那……那姑娘會不會也將我許配給別人啊?”


    “你若是想嫁人,我就讓李媽媽給你找一家。”席向晚帶笑的聲音從後麵傳了過來。


    碧蘭嚇了一跳,立刻回身忙不迭地擺手,“我才不想嫁人呢!我在姑娘身邊就很開心了!”


    席向晚拍拍碧蘭的腦袋,口中淡淡道,“李媽媽,派個人去。”


    李媽媽麵色平靜,“姑娘放心。”


    金蓮和碧蘭方才那一番對話裏就能看得出來,金蓮平日裏的貓膩不少,乃至於席向晚那天跌落水中可能也和她脫不了幹係。


    這丫頭野心太大,不會甘心嫁給席府的一個下人,席向晚覺得還是派人盯著她才能放心一些。


    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有時候反而越能令人栽跟頭,這點席向晚再清楚不過了。


    金蓮沒想到席向晚揮退她人,對她要說的話居然是要將她嫁出去!


    她心悅的人是三少爺,隻見他一眼心都砰砰跳,她從來沒想過要當三少爺的妻子,但哪怕隻是個通房或者姨娘,她也都甘之如飴!


    每次三少爺來看席向晚,金蓮總是準備得格外周全,隻是希望自己能得那人的一句誇獎。席向晚原先一直放縱金蓮的行為,令她漸漸覺得席向晚也是支持自己成為三少爺妾室的,久而久之,金蓮已經認定自己以後會是去三少爺院子裏的人了。


    但這個夢想,就在剛剛被席向晚給親手打破了。


    她才不願意嫁給一個下人,當一輩子的下人給席家賣命!


    即便隻當個姨娘,那也是半個主子;再說,那席遠的兒子和三少爺怎麽能相提並論?


    金蓮越想越委屈憤懣,淚眼模糊得連路也看不清楚,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麽地方,迎麵撞上一個人,差點倒仰摔在地上。


    “這不是金蓮嗎?”對方驚訝道,“晚姑娘的大丫鬟能受什麽委屈,能讓你哭成這樣?”


    “秦媽媽。”金蓮擦了擦眼淚,看清了麵前的人,訥訥喊她,卻沒說更多。


    她雖然平日裏有些小心思,但也知道大房和三房的不對付,秦媽媽是三房包氏的心腹,金蓮自然不敢和她多說什麽。


    “美人兒即便哭起來也這麽我見猶憐。”秦媽媽不以為意地嘖嘖稱讚道,“好了,快將眼淚擦擦,仔細明日眼睛腫了,三少爺又去晚姑娘院裏,你可怎麽見人喲。”


    金蓮羞紅了臉,低垂下臉去,沒有說話。


    秦媽媽見她春心萌動的模樣,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這丫頭心比天高,大房再怎麽說也是席府現在唯一的嫡係,這丫頭居然就想勾引院子裏的嫡少爺,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這等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人,三房才能找到利用她們的方法。


    秦媽媽咧開嘴,邊笑邊誇道,“金蓮你呀,就是運氣不好,投錯了胎。否則憑你這幅長相,哪怕隻生在普通的讀書人家裏,也合該是嫁到大戶人家當貴夫人的路,隻可惜……”


    金蓮想到自家一窮二白的境遇,心裏一揪。


    “正妻之位是不好說,不過這通房姨娘,本也就不談家世背景的,隻要主人家喜歡就好。”秦媽媽口風一轉,笑眯眯牽過金蓮的手,動作隱蔽地往她手中塞了張紙條,“有我們夫人一句話和老太爺下令,往三少爺房裏填個通房能是多大的事兒?”


    秦媽媽意味深長地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金蓮愣愣地長著嘴兒站在原地,許久才緩緩握緊了手中的紙條,硌得手心生疼也沒放開,做賊心虛地左右看了看,快步往回走去,回了自己的小房間裏,才小心地展開紙條看了眼。


    第14章


    和碧蘭不同,金蓮是識字的。


    紙條上麵隻寫了一個坤字。


    “元坤少爺……”金蓮呆呆地盯著紙條,不由得喚出了聲,而後才嚇得捂緊自己的嘴巴看向房門口。


    在確認沒人聽見自己逾矩的稱呼之後,金蓮才鬆了口氣,用燭火將這紙條給燒了,揣著撲通亂跳的心髒躺到了床上,睜著眼睛到天明才下了定了決心,趁著席向晚用早膳的時間,偷偷摸摸避開耳目從小路去了一趟三房。


    “見上了?”席向晚聽見金蓮去向時並不意外,她用手絹壓了壓嘴角,“先不急著戳穿她,看看那包氏打的什麽主意先。”


    昨天上午那事兒,最後的結果是包氏母女被罰了,可在席明德的幹擾下,隻讓三人在院子裏禁足一個月這等不痛不癢的懲罰,最遭罪的是張媽媽。


    摔壞禦賜頭麵的事情被硬是冠到了張媽媽的頭上,她再怎麽哭喊也沒用,席府直接將她發賣給人牙子了。


    如果這次席向晚過早將包氏的計謀戳破,或許又會是雷聲大雨點小的結局。


    席向晚倒想看看,她偏心的祖父到底能隻手遮天、視而不見到什麽時候去?


    等三房做的事情都開始危害席府和席明德的官位時夠不夠?


    除去金蓮的事情,席向晚還有另一項迫在眉睫的事情要操心:六皇子的陪讀選拔就在明天,席府推選的二人正是席元坤和席澤成。


    席向晚手中還捏著一份極為有利的情報:她知道前世的這一次陪讀選拔中,出的幾道考題分別是什麽。


    試想,不學無術的席澤成,能抗拒這份誘惑嗎?當然是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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