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煙花送給你,希望你以後能一直快快樂樂。”


    當然,最最讓她心神不寧的,還是徐珈言那句仿佛洞悉一切的:


    “你心裏一定明白,隻是你自己不願意去麵對罷了。”


    “你不願意去麵對罷了”


    徐珈言的聲音,怎麽聽起來比煙花還落寞呢。


    不不不,這些一定都是她的錯覺,宋眷眷搖搖頭,沒有辦法繼續往下再思索。


    她一定是醉了。


    沒錯,都是剛剛喝的桃花釀!


    徐珈言怎麽可能對她說這種話呢?絕對是錯覺啊!


    要麽是她醉了,要麽是他。


    煙花放了很久很久,久到宋眷眷以為,他握著自己的手,好像有一輩子那麽長。


    “宋眷眷,今天發生的所有事,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徐珈言終於放開了她的手,笑著說道:


    “在你想好之前,我們就先不要見麵了。”


    他臉上雖然是在笑,但宋眷眷卻在他的眼裏看到了無比決絕的冷意。


    吃完飯回來的那個晚上,宋眷眷就做夢了。


    最後,宋眷眷還是沒有因為這頓飯而破產。


    不過徐珈言說了,那些錢雖然暫時不要她給,但要她欠著,以後她還是得還。


    唉,欠著就欠著吧。今晚過後,她欠徐珈言的,又豈止這一點(並不)錢呢?


    在離開酒店前,看到她喜歡喝桃花釀,徐珈言還讓服務員拿了兩瓶讓她回家喝。又像個神經病一樣非讓她把衣服換回來,怕會感冒。到了小區附近,還下車買了一袋子的感冒藥給她,說是以防萬一。


    回來的路上,宋眷眷也沒揪著他問這問那。問他為什麽突然安排了今天的一切,為什麽送她桃花釀和漢服還不夠,還不聲不響為她安排了一場煙花,又為什麽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徐珈言實在太聰明太厲害了。他都說了要她回家以後自己好好想清楚,那就是把她的路給堵死了,暗示他不會解釋,得靠她自己去想。


    到家已經是十點多,宋眷眷左手兩瓶子徐珈言塞給她的桃花釀,右手抱著自己換下來的漢服,徐珈言則是雙手抱著已經進入夢鄉的攸攸。


    四歲多的孩子,已經很重了,真難為他抱著走了那麽遠。


    徐珈言安頓好攸攸之後就要走,宋眷眷挽留道:“這麽晚了,你又喝了酒,不如就留”


    一聲輕笑打斷她:


    “就那麽點度數,在我麵前壓根不能算是酒好麽?也就隻有你,會把這個當作酒吧。”


    宋眷眷:qaq這鄙視的語氣???


    剛剛深情緩緩的難道不是徐珈言?這才過多久呢,就又開始嘲笑她?徐珈言怕不是有精神分裂吧!


    徐珈言還是留宿了。倒也方便,反正她家有一個他專用的客房,衣櫃裏還有他日常換洗的衣服。上一次宋眷眷幫忙整理的時候,她還突然變態發作地去聞了聞他衣服的味道qaq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宋眷眷累極了,洗漱完就一頭倒在自己床上,可她卻怎麽也睡不著。


    今天她經曆的所有場景都像電影一樣,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循環放映,想關都關不停。


    想到“今日份電影”的男主角——徐珈言,他就睡在隔壁,可憐的宋眷眷翻來覆去,輾轉更加難眠。


    她不禁疑問:也不知道是不是就隻有她一個人這樣。那個攪亂一池春水的人,是不是絲毫沒有被這些東西影響,早已安然入眠了呢?


    宋眷眷很不喜歡不受控製胡思亂想的自己,卻對那個置她於這種境況的人怎麽也恨不起來。


    好不容易終於在淩晨時分睡著了,她竟然還做了一個無比漫長而又真實的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個夢,幫宋眷眷回憶了她和徐珈言從小到大相處的所有故事。


    ————


    小時候第一次見麵,她欣喜若狂,他冷漠到底。


    明明占著青梅竹馬的身份,兩人的故事裏卻沒有半點詩中“你愛談天我愛笑”的美好。


    之後漫長的歲月裏,隻要兩人一見麵,她就一直追著他跑、圍著他打轉,也不管他是不是討厭她。而他,在她的記憶裏,留給她的就隻有“冷漠”和“嘲弄”這兩張臉。


    直到後來,宋眷眷漸漸長大,明白了“熱臉貼著冷屁股”並不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


    以前她總是千盼萬盼著逢年過節時,兩人能夠見上一麵。後來,就算是見了麵,她也不再主動去親近徐珈言。


    第一次這樣做時,她那年大概八九歲,家裏還有大人納罕:“誒,咱們家小眷眷怎麽不去找珈言哥哥玩了啊?你不是從小就最喜歡和珈言哥哥待在一起嗎?”宋眷眷小臉羞得通紅。


    既有小心思被點破的窘迫:原來她喜歡徐珈言喜歡地這麽明顯啊,大人們好像都知道呢!又很害怕徐珈言察覺到她的疏遠。


    可誰知,徐珈言遠遠站著,雖然不發一言,但宋眷眷還是感受他仿佛鬆了一口氣,似乎慶幸他終於擺脫了自己這個拖油瓶。


    沒錯,他確實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宋眷眷委屈地想哭。


    本來他們之間也沒什麽多麽深厚的感情,她不再主動以後,兩個人自然就漸漸地疏遠了。


    後來的許多年裏,他們一年也會見上那麽幾次,但也就是遠遠看著,鮮少交流的那種。他們倆也越來越疏遠,疏遠到宋眷眷幾乎忘記了、曾經小時候的自己有多喜歡粘著“珈言哥哥”這個人。


    年複一年,她看著徐珈言越長越高,出落地越來越帥,他的成績自然也很好。更別提他還會打籃球、彈鋼琴、遊泳,課餘還參加奧數、機器人、玩魔方這些競賽不但學習好,而且多才多藝,不是那種隻會讀書的書呆子,這樣優秀的孩子,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從小到大,徐珈言就是親戚間七大姑八大嫂都會誇讚的那種人。哪裏有家庭聚會,哪裏就流傳著徐珈言的傳說。


    每每大人們圍著徐珈言的母親木慈女士你一句我一句送上讚美,誇她真會養孩子並討教方法時,她都會很謙虛地回道:“哪裏哪裏,我也沒做什麽,都是孩子自己優秀。”可她得意的心情卻溢於言表,總會溫柔地摸著給她長臉的好兒子徐珈言的頭,眼裏都是滿意的笑。


    ☆、第四十六章:回憶之二——長大與疏遠


    一般的小孩被誇獎時總歸是會很高興的,比如宋眷眷自己。可徐珈言偏偏卻是個例外,他會覺得有些無聊,甚至很不耐煩。常常被摸了兩下頭,就一把躲開自己親媽的“愛撫”,跑到別的地方玩去了,讓木慈女士優雅的微笑凝滯在嘴角。


    人精模樣的親戚們紛紛當作沒看見,繼續讚美道:“珈言果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是啊是啊,不如阿慈你繼續說說他上次在‘伽棠杯’全球鋼琴比賽拿獎的事”


    躲在遠處目睹這一切的宋眷眷並不意外,從小到大她似乎都對這一點堅信不疑:徐珈言就是那種與眾不同的,很優秀的,閃閃發光的人。他不管做什麽都會很出色,比一般人都要厲害。


    而自己,則是放到人群裏就再也找不見了的那種普通人。


    也許,這也是為什麽,小時候的他會那麽吸引她,讓她就算死皮賴臉也要纏著他一起玩的原因。


    但是在後來的這段時間裏,宋眷眷已經懂事了一些,她並不為自己的平凡感到羞恥。相對於徐珈言的優秀,她很願意為他鼓掌喝彩,可她卻不願意像小時候那樣以徐珈言為天地,更不會再厚著臉皮去他麵前轉悠討人嫌了。


    那個時候,徐珈言就連念的學校,也是l市最頂級的私立小學——“哈羅小學”。


    那是一個除了學費貴地咋舌,還要求學生們都有徐珈言這種程度的天賦或特長的變態學校,據說還和英國的一個貴族學校有些關係。


    但相應地,他們培養出來的學生也非常優秀出眾,不同於一般的普通中學。


    十多年前,l市出了一個聞名海內外的鋼琴世界大師,就是出自這個學校。


    這個學校還有一個初中部,據說在這裏讀完初中之後就出國留學的人比比皆是。剩下的沒出國的那一半,基本上也能在中考過後進入l市最好的高中。


    徐成玉聽說後還動了心思,和宋雲波商量過要不要想辦法把宋眷眷也送進去,被宋雲波笑嗬嗬的製止了:“人家珈言是什麽人啊?咱們犯不著和人家一樣。咱們家的閨女,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不要給她太大壓力,讓她快快樂樂地長大就好。”


    親爹這麽一說,本來還有些期待能和徐珈言上同一個學校的宋眷眷頓時就明白了:自己和徐珈言不是同一類人。他閃閃發光,她普普通通。他因為優秀而備受矚目,她隻要快快樂樂長大就好。


    但後來,哪怕上初中了,宋眷眷也還總是會聽徐成玉說,徐珈言又拿了xx獎,xx獎,xx比賽金牌,xx競賽全國一等獎總之就是各種各樣她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的獎項,他全都拿到手軟。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徐珈言對於宋眷眷而言,不過就是一個“別人家的小孩”。他是一個很優秀的親戚家的哥哥,她小時候有些崇拜他,還腆著臉非要纏著他和自己一起玩。但人家是天才誒!又怎麽會願意帶著自己這種普通的小孩兒一起玩呢?所以,小時候他會那麽討厭她,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吧。


    這並不能怪徐珈言,隻能怪她自己厚臉皮,不懂事,不自量力,不會看人眼色。


    小時候,也許宋眷眷和徐珈言曾經熟悉過。可當她不再纏著他以後,他和她之間其實已經沒有多大關係了。


    就算他們倆一年總要見上那麽幾次麵,但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兩人甚至互相都沒有開口說過幾句話。


    真正再次熟悉起來,是高中以後。


    徐珈言意外爆冷沒有出國讀書,宋眷眷黑馬崛起吊車尾考入名校。


    兩人在久負盛名的靜海中學再度相遇。


    離中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


    據說,當時徐成威和木慈女士已經開始幫徐珈言打點留學的各項事宜,甚至多次飛到大海對岸的美帝去各個學校考察。


    當他們開始委托在美帝的朋友幫忙看國外的房子時,徐珈言突然不願意出國了。


    沒人知道原因,他自己也不肯說,隻是非常堅決地告訴所有人,他要繼續留在國內讀高中,不會再出國留學。


    據說,決定要留在國內以後,徐珈言就倔強地很,好說歹說都不聽,怎麽威逼利誘立場都不動搖,把他的爸爸媽媽氣得要死,最後隻能不得不隨他的心意。


    徐成玉跟宋雲波說這件事的時候,語氣又是責怪又是心疼:“你說我哥哥嫂子怎麽想的?珈言那麽聽話懂事的孩子,非得這麽小就把他往國外送。他們自己不心疼,我還心疼呢!珈言不願意出去也不能怪他,留在這兒挺好的,難道咱們中國就沒有好學校嗎?”


    宋雲波倒是非常理性地分析,頭頭是道地寬慰她:


    “這也不能怪成威兄和嫂子。如果他們夫妻倆早有打算,如果珈言這孩子注定是要出國讀大學的,那早點出去適應環境也好。畢竟語言和文化環境都完全不一樣,留在國內讀了高中,將來升學的壓力反而會更大。


    “再說他們夫妻不是都打算在國外買房陪讀嗎,既然早已有了讓珈言出國的這個打算,那肯定會把他的生活安排妥帖。”


    “我看啊,珈言遲早還是會出國留學的,不是現在就是以後,你就別太操心了。”


    “好啦我知道了,我這也不是心疼孩子嘛。”


    想了想,宋雲波說的確實在理。但徐成玉也隻不過是因為太過擔心自家乖侄子,關心則亂。


    “不過,雲波,你知道珈言會去哪裏讀高中嗎?”


    她這輕快的語氣,完全像是一個在炫耀自己寶貝的少女。


    宋雲波一臉慈愛地看著妻子,配合地問道:“哪兒啊?”


    “靜海誒!靜海中學!就是那個百年名校,據說比你們學校曆史還要悠久的那個高中!”


    宋雲波工作的大學是本省最好的大學,也是聞名全國的雙一流好學校,可建校曆史居然都沒有一個高中悠久,可見靜海底蘊之深厚。


    “而且是理科實驗班呢,每年能出十幾個清北的那種!據說特別難進的!能進到靜海的實驗班,如果將來能再考個清華北大,我覺得珈言就算不出國也沒什麽關係了。”


    自家侄子自家寶。在全省統一中考之前,徐珈言就因為自身足夠優秀,而能夠被靜海這樣的好學校提前錄取,其實相當於是被保送了,徐成玉非常自豪,與有榮焉。


    “哦。靜海啊,那確實挺不錯的。珈言賢侄真是後生可畏,前程無量啊!”


    宋雲波不動聲色地拍馬屁,惹得夫人嬌笑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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