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軟甜


    元毓抬起另一隻手,用指頭撚了案上的一隻折紙遞到了自己的跟前。一眼看去他不禁有些好笑了。她折的竟是一隻小豬,有胖乎乎的臉,大耳朵,短短的四肢,看起來頗有幾份憨態。


    “有趣……”元毓唇角微揚,居然讚了一聲。


    “大王,能鬆開我嗎,疼……”李宵玉小著聲音支吾了一句。


    元毓一垂眼,發現自己還緊緊地抓著她的一隻手,他麵上閃過一絲窘色,本想一下子將手鬆開,可是掌心裏柔軟無骨的觸感,又令他生了點不舍之意。他才遲疑了下,就發現李宵玉正朝他看了過來,睜著一雙烏黑晶亮的眸子,一副吃驚又有點忍耐著的神情。


    元毓被她看得莫名的就心裏一慌,連忙鬆開了手,昳麗秀美的麵上竟浮上一抹可疑的暈紅之色。


    “大膽丫頭,不好好當差淨想著玩,該當何罪?”


    無毓突然冷著聲音斥了她一句。李宵玉聽得又是一愣,心想這人的性子還真是忽陰忽晴的令人難以捉摸,剛才還誇自己的折紙有趣,才一轉眼又要治罪了。


    她又抬頭看他一眼,意外發現他的臉色好似有些異常,再仔細看看,就發現清俊白皙的麵上,兩頰分明有一點點紅暈。


    “你看什麽?”元毓睥了她一下。


    “沒……沒看什麽……”李宵玉再不敢多言,趕緊低下頭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元毓沒理她,隻冷哼了一聲站起了身,好像是走到了案桌前。李宵玉再抬頭看時,元毓已是又回到了案幾前坐了下來,手裏多了一杆羊毫筆。


    李宵玉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隻見元毓左手拿起一隻折紙小豬,右手提筆,“刷刷”幾筆過後,就在小豬的臉上添上了兩隻圓溜溜的眼睛,還有個圓圓的帶著兩個鼻孔的豬鼻子,這樣一來,本就有些憨態的小豬立時便變得活靈活現起來。


    李宵玉看得一陣驚喜,拿起元毓手上的折紙小豬欣賞一番之後,就有些愛不釋手了。


    “大王,能將這些都畫上嗎?”李宵玉指上案上的十來隻折紙,一臉的央求之色。


    元毓仍是冷著臉,可還是點了點頭,李宵玉一見喜上眉梢,自地上爬了起來,幾大步跑到他的書案旁,將案上的筆架、筆擱、硯台一股腦都搬到了矮幾上。


    元毓提筆蘸墨,真的畫起了另一隻來。李宵玉手托著下巴看著他畫,看著看著,突然覺得有些不起勁來。他筆下的眼睛變了模樣,圓圓的,瞳孔黑亮黑亮的,還有長而彎曲的睫毛。這哪是小豬的眼睛?分明是人的眼睛,還是一個漂亮小姑娘的眼睛。李宵玉心裏正犯著嘀咕著,一抬眼,又發現元毓瞥了她一眼,唇角揚起,分明是憋著一絲笑意。


    好呀,這人心眼果然是黑的,他畫的,分明是酷似她李宵玉的眼睛。李宵玉腹誹一聲,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她也不說話,悄悄地拿起筆架上掛著一隻朱筆,又取了一隻折紙小豬,在上麵也畫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李宵玉畫好了,她擱了筆,將那折紙小豬拿起來觀看一番,臉上是一副頗為滿意的神情。


    元毓也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他擱下了自己手中的筆,一把奪過李宵手中的折紙。一眼看去臉色頓時就僵住了。這隻折紙小豬,別的什麽都沒畫,隻在胖胖的臉頰兩旁,各畫上了兩酡紅色的團團,像極了正害羞臉紅的模樣。


    “你……”元毓一時語塞了,想起剛才自己被她的眼神弄得一時麵熱,這會兒她竟在豬臉上畫了兩酡紅暈來諷刺自己,這丫頭,實在是太可惡了!元毓頓時有種牙癢癢的感覺。


    “大王,您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李宵玉看著他的神情,麵上很是關切地問道。


    “無聊,不畫了……”元毓聲音恨恨的,說完就自墊子上起了身,走到自己的書案前,沉著臉再不理李宵玉。


    李宵玉先是看著他又變得一本正經的鬱鬱模樣,又看看自已麵前案上一左一右擺著的兩隻折紙小豬,一隻有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另一隻兩頰泛著紅暈。她越看越覺得好笑,又不敢笑出聲,隻低著頭捂著嘴吃吃笑著。


    “沈小魚,你再笑,寡人定是要重罰你……”元毓抬頭,拿眸子剜了她一眼。


    “大王饒命,我再不敢笑了……”李宵玉聽得有些慌了,趕緊收斂了笑意,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又忙起了身,將筆墨等物都搬回到了書案上。


    ……


    接下來的幾日,李宵玉一天中的大半時間都待在宣政殿內。一開始心裏還有些好奇新鮮之感,偶爾為元毓研墨,遞個茶水,有時候還為他整理下書案及奏章。空的時候,侍立在一旁,聽他與大臣們商討一些國事。


    漸漸的,李宵玉便覺得無趣起來,元毓勤政程度超出了她的想像,每日都早早地去上朝,回來後從不歇著,不是在批閱奏折就在會見臣子。一向好動的李宵玉哪裏熬得住這般枯燥?她人在殿內,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籠子困住的小鳥,渾身上下都透著難受勁兒。


    這一日,李宵玉又來到了宣政殿外,走至門口時,她一想到自己又要在這裏困上一整天,時不時還要被那元毓冷眼瞪個一回,不由得蹙眉歎了口氣。


    “小魚姑娘,今日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大早就哀聲歎氣啊?”門口台階上,一個身著紅色甲衣像是侍衛頭領的人開口問李宵玉道。他記得這新來的小婢女前些日子還是神彩飛揚的,進門之時總朝他們甜甜地笑著。可這這兩日都有些心事重重煩惱不已的模樣,他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就問上了。


    “唉,侍衛大哥,你是不知道,我這人做事不大機靈,還總是惹大王生氣,正煩惱著呢……”李宵玉走到台階上,歎了口氣,一臉的愁色。


    “小魚姑娘你就知足吧,大王對你可是另眼相看的,從前惹大王生氣的,可都是去了不歸宮……”人群中有一個年輕稍小,生得清眉秀目的侍衛插了一句話。


    “不歸宮是什麽地方?怎麽有這麽不吉利的名字?難道是罰作苦役的地方?”李宵玉心想這地方許是跟悉國的掖庭一樣,專來用來懲罰有過錯的宮女和內侍的地方。


    小侍衛一聽,飛快地接話道:“罰作苦役?那還真是便宜了,聽說那不歸宮裏,可是住著一個專門吸活人血的怪物……”


    那小侍衛壓低著聲音,可話說了一半就被人打斷了。


    “小秋,沒影子的事情,你別胡說了,將小魚姑娘嚇著了……”侍衛頭領喝了小侍衛一聲,那小侍衛立即吐了下舌頭,立即閉緊了嘴巴再不敢開口了。


    吸人血的怪物?李宵玉一聽得來了興致,眼前一亮想繼續聽下去,可是那小侍衛怎麽著也肯再開口說話了,真叫她有些失望。


    李宵玉看看那小侍衛,心想你叫“小秋”是吧,等瞅了機會沒人時,定要尋他問個明白。那小秋注意到了李宵玉的眼神,趕緊身子一縮,裝作看向別處了。李宵玉隻好歎口氣走進了殿內。


    快近中午時,元毓讓兩個前來議事的臣子退下去之後,感覺有些口渴,便喚了聲“沈小魚”,想叫她去端個茶水來。


    元毓喚過之後,發現沒人回應自己。於是抬頭在屋內看了一圈。一時沒看到人,他心裏疑惑,於是自案前起了身,在屋中找了起來,待走到一根柱子跟前時,他看見了一抹鵝黃色的裙角。


    元毓微揚了下唇角,然後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了柱子之後。果然看見柱子底部靠坐著一個人來,身著鵝黃色的衫裙,一頭烏發梳成雙髻。粉嫩嫩的一張臉上,眼睛緊閉著,長而蜷曲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著,粉潤潤的嘴唇也微啟了一點。


    元毓在她跟前蹲下了身子,看著她酣睡的模樣,不由勾起唇角笑了一聲。


    “什麽地方都能睡著,還真是個……屬豬的……”


    元毓低喃了一聲,忽然想起前幾日她折的那一堆憨憨的折紙小豬來,一時心中一軟,麵上的笑意也變得溫軟起來。


    “沈小魚……”


    他開口喚了一聲,雖說已是春暖花開之時,可是這地上總還是有些涼的,他怕她會著了寒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這個樣子甜不甜?萌不萌啊?


    第20章 嗔甜


    “啊……大王,您有什麽吩咐?”


    李宵玉眼睛還沒掙開,口中已是飛快地回應上了,今日她一直在打瞌睡,可腦中總是還有一根弦是繃著,不敢過於怠慢,聽有元毓的聲音,就自動應了一句。


    “別睡了,地上涼……”元毓又說了一句。


    李宵玉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來,趕緊掙開了眼睛,眼前驀然出現的,是元毓那張昳麗清冷的臉龐。她心裏一慌,瞌睡蟲也一下子被趕跑了。


    “大王,我……”李宵玉想解釋,可一時還真找不到借口來。


    元毓看了她片刻,然後站起了身子,又彎了一點腰,朝她伸出了一隻手。李宵玉看著伸到麵前的手,眨巴了兩下眼睛,一時反應不過過他是何意。


    “偷懶的丫頭,還不起來,等著寡人罰你嗎?”元毓將手朝她抬了抬,口中有些沒好氣地道。


    李宵玉一聽他說“罰”,心裏一急,趕緊將手放到元毓的掌心,由著他握著她的手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那煙雲軒裏是不是很吵?你晚上不能安睡的嗎?”元毓看著她問。


    “沒……煙雲軒可安靜了,我一晚上都睡得沉沉的。”李宵玉忙否認道。


    “既是晚上睡得好,你白日怎麽這般沒精神?今日一上午我見你一直在打哈欠,這會兒竟坐在地上就睡著了,難道是病了?”元毓一臉的疑惑之色。


    李宵玉聽得麵上一窘,心想他今日自下朝之後,就一直和大臣們議事,那些枯燥泛味的政聽得她腦殼生生的痛。那些白胡子的老臣子,恭恭敬敬慢騰騰說話的聲音更像是催眠曲一般。她侍立在一旁,忍不住一直想要打哈欠,一直拚命忍著。實在忍不住了,才會背過身子,趁大家都不注意打了個哈欠,卻不想都被元毓看在眼裏。


    “我……我沒病,不過是有些悶了……”李宵玉小著聲音道。


    悶了?元毓聽得皺了下眉頭,見她眨巴著一雙水盈盈的眼睛,微咬著唇,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他隻覺心中一滯,一時又忘了說話。


    “大王,手……您的手……”


    李宵玉又是怯怯的一聲,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著元毓的胳膊。元毓一看,這才發現自剛才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時,自已就一直緊緊握著她手沒放開過。他頓時感覺有此窘迫,她的手,柔嫩小巧,如凝脂般潤滑綿軟,他一時就忘了要放開。


    “寡人一時忘了,你也不提醒一聲,白白叫你抓了這半日……”元毓一下子將手鬆開了,冷著一張好看的臉,口中埋怨似地道。


    李宵玉聽得瞪大了眼睛,聽他這話的意思,好似是自己故意抓著他的手不放了?


    “大王,小魚可不敢沾您的便宜揩您的油……確實是您自己抓著不放的……”李宵玉正了正臉色分辯道。


    元毓聽了眉心微擰,鳳眸瞥她一眼,口中冷哼一聲道:“你不敢嗎?那前幾日借著換衣之際,在寡人身上又摸又捏的人是誰?”


    啊?又摸又捏?李宵玉聽了又是一呆,心想自己哪有又摸又捏他,還不是因為找不到衣帶,動了下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會兒嗎?


    “你別以為寡人不知道,你分明是假裝著找不到衣帶所在……”


    李宵玉正待開口解釋,冷不防元毓又開添了一句。李宵玉聽得目瞪口呆,縱是她平日裏俐牙利齒,這會兒了想不出用什麽話來為自己辯白。


    元毓又看她一眼,見她臉上發著愣,半張著粉唇一時說不出話的模樣,他突然有種想笑的感覺。他忍了一忍,轉過了身子。


    元毓背對著李宵玉朝自己的書案走了過去,他眉眼舒展,唇角彎起,分明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


    待得元毓在案前坐了下來,呆愣中的李宵玉這才反應了過來,她快走幾步衝到了案前。


    “大王,您不可以這般冤枉我!越人的衣飾與我悉國不同,我一時找不到衣帶也屬正常。再說了,我雖隻是個小婢,可也是知禮數的,怎麽能做這種當麵調戲他人之事?”李宵玉站得直直的,昂著頭說得理直氣壯。


    “調……戲?沈小魚,你再說一次試試……”元毓聽得氣極了,手指著李宵玉,口中一字一句,眸中也快要冒火了。


    見得元毓突然間齜毛的樣子,李宵玉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快竟說了“調戲”二字,她頓時懊惱得捂住了嘴巴。


    “大王您別生氣,我一時嘴快說錯了,是冒犯,冒犯……絕不是調戲……”李宵玉口中怯懦著,麵上又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好生可惡的丫頭,寡人要罰你……”元毓冷哼了一聲。


    又要罰啊?李宵玉聽得心中一陣嘀咕,可也不得不唯唯喏喏地應著,心想這人心眼小得很,指不定哪句話就惹毛了他了,還是不說話為妙。


    “怎麽又不吭聲了,是不是在心裏偷偷念寡人的不是?”元毓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閉緊了嘴巴不說話,忍不住又問上了。


    “呃……我在等大王的罰……”李宵玉垂著頭應了一聲。


    “嗯……我記得你前幾天說過,想做碗湯來討好寡人的,現在就罰你去做一碗紫蘇湯來……”元毓聲音淡淡地道。


    紫蘇湯?李宵玉一聽驚訝極得抬起了頭。紫蘇湯是悉國人最喜愛的一道湯飲。不僅有預防濕邪侵體、溫補脾胃的功效,因為特殊的秘傳製作之法,湯味尤為鮮美,再加上久服紫蘇有令人體白身香的功效,一時間在悉國頗為風靡。很多悉國人一年四季都飲此湯。這道湯飲在悉國算得平常之物,可是身在越國的元毓怎麽也會知道,還要罰自己去做這道湯來?


    “紫蘇湯?大王怎麽知道紫蘇湯?您去過悉國嗎?”李宵玉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問出了口。


    “知曉紫蘇湯有什麽奇怪的?老早在悉國……是去過悉國的人說過的……”元毓冷著聲音,後半句說得有些支吾。


    “去過悉國的人?”李宵玉重複了一遍。


    “也是,好些年前,還曾有越國公子在悉國為質。大王是不是那裏就聽說了我悉國的紫蘇湯?”李宵玉頓了下又問了起來,元毓聽到這句,卻是麵色微變,一雙眸子定定地鎖住了她的眉眼。


    “去悉國為質的越國公子?你見過他?”元毓的聲音裏隱著緊張之息。


    “沒見過,隻聽人說他樣貌生得醜陋,那時我年幼,向來以貌取人,所以避之不及。後來公子行館走水,越國公子一行人慘遭不幸,實在是令人唏噓……”


    李宵玉一邊說著,腦海裏卻是浮現了一張清冷倔強的麵孔來,那個曾說過要送她十匹胭脂馬的白衣少年,早已化成灰燼隨風而去。李宵玉想到這裏,心裏莫名的隱隱一痛,麵色也黯然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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