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是自己參與的第一人視角;第二,是自己為旁觀者的視角;第三,是最特殊的一:你能在夢裏看到自己所有活動的第三人視角。    人除了在鏡子裏,或是通過攝像設備,否則是無法看到自己的臉龐的,因此這樣的第三視角才會有那麽細思極恐的感覺。    不巧的是,顧絨現在就是第三視角,他看到了自己躺在應急帳篷中,正在睡覺。然而他身邊的床位卻是空的——沈秋戟不在那個位置上。    瞧見這一幕後,顧絨終於反應過來自己一直有些在卻想不起來的那個問題是什麽了:    沈秋戟今晚抱著他睡覺。    他和沈秋戟確定戀愛關係是十一月份,彼全剛入秋,天氣不說特別冷但已經降溫了,所以他和沈秋戟睡覺都是保持著沈秋戟從背後或是側麵抱住他的姿勢,幾乎從無例外。    除了今晚。    正是因為沈秋戟抱著他,顧絨臨睡前才會主動去抱他的胳膊。    顧絨想不通:為什麽今晚沈秋戟抱他呢?    難道沈秋戟早就做好了趁他睡著之後離開的準備,所以才不抱他,這樣在離開帳篷就不會吵醒他。    顧絨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想走出帳篷帳篷去看看外麵,或許沈秋戟就在外麵,是現在他就像是一個有身體、無法動彈的攝像頭,他“扭”過了頭,卻僅能望著帳篷拉鏈幹瞪眼,根本無法將其打開。    他好再轉身回去看自己身體,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這幾秒期間,顧絨發現躺下的自己,竟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通體漆黑,有眼白,黑黢黢麻木而死寂地“望”著自己。    顧絨被嚇了一條,另外一個“自己”,頭頂前正中央位置上蠟燭像是他漏了拍心跳,燭光閃爍了兩下。    可問題是他的頭頂前的位置上怎麽會有蠟燭呢?    會在這個位置點蠟燭的,都是死人。    這是古停屍點蠟燭的法,所以民間忌諱裝放在床正中牆上的單個床頭燈,因為這就和床頭點蠟是同樣的道理——寓床上之人已死。    顧絨來不及深思,就發現下一瞬,帳篷中又倏然亮起了許多根蠟燭,而這些蠟燭,是亮在俞金海、邰一誠、梁少他們頭頂前正中央位置上,跟他出一轍。    在蠟燭亮起後,他們幾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用有眼白的黑色眼珠死死地瞪著顧絨,叫顧絨駭然不已。    那些燭光在有風的帳篷裏搖曳擺動,同將熄不熄的燈光閃閃爍爍,每次暗下又亮起總能勾緊人的心弦,就怕下次燭光暗下又亮起,某個角落會不會突然衝出一個厲鬼猛然撲向你,屆,你就會是那個被抓交替的替死鬼。    但閃爍的燭光中有厲鬼衝出,它們是那樣漸漸地暗下去……在要完全熄滅的一刹,又迸發出更為強烈的火焰——然而焰芒卻是詭異心慌的暗綠色。    不斷蓬大的火焰照亮了帳篷,就這麽點大的地顧絨退無可退,他能眼睜睜看著蠟燭的火舌不斷上卷,點燃了他們的帳篷一角,然後火星躥高,幾乎要將整頂帳篷席卷燒完。    “顧絨——”    劈啵作響的燭焰聲中,顧絨忽然聽見一道男女難辨的尖銳嗓音在呼喚著自己,一瞬息後,他的肩膀被兩重重拍了下。    顧絨身體被這突其來的拍打嚇得差點跳起,可最恐怖的卻是他身側探過來的兩個紙人腦袋——它們有著與正常人完全不同一對綠豆眼,鼻子是潦草的一個點,嘴巴明明是一條線無法張合,卻能發出聲音。    正在幽幽地喚著顧絨:“顧絨……著火了,快醒來呀!”    ……這聲音,好像是金童玉女的?    顧絨渾身一顫,還在愣神間就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雙胳膊粗暴地從夢裏被拽出,挺直腰板猛地自床上坐起。    而醒過來的刹那,顧絨就看到自己身邊夢中一樣——沈秋戟不在。    他還發覺帳篷裏特別明亮,有火光在他背後出現,自己的身影因此被投射在前,於是顧絨看見……自己身後,還站著一個人。    顧絨睜大雙目倏地轉身,可他身後什麽都有,看到了在枕頭前燃燒著的一根蠟燭,那根蠟燭已經點燃了他的枕頭,除了他的床位以外,俞金海、邰一誠、李銘學……所有人的頭頂前,都跟夢中無二區別,點亮著一根蠟燭,就快燒到他們的腦袋了,偏偏他們還是無所察覺似的,睡得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著火了!”顧絨低低罵了一聲,抄起自己脫在一旁的外套趕緊撲火,同拍著其他人的臉叫他們起來,“快起來啊!”    俞金海和顧絨的位置最近,迷迷怔怔醒來,一睜眼就看見自己頭旁邊燃著一簇火,都快把他學計算機為數不多的頭發給燎了,破口大罵著坐直:“我草,咋回事?怎麽著火了?”    結果起來後他發現自己和其他人腦袋前都點著一根蠟燭,更是瞠目結舌,把邰一誠揪起來質問他是不是他點的蠟燭,畢竟蠟燭是他和邰一誠去買的,學校給他們用一根,所以剩下的都是邰一誠在保管,自己幹點火這壞事,那就能是邰一誠搞的鬼了。    結果邰一誠被驚醒後懵逼,震驚程度不亞於俞金海,他們在這邊忙腳亂地撲著火,那邊帳篷的門就忽然被拉開,沈秋戟拿著個滅火器鑽進來,對大家喊了聲“讓開”後就對著火源一頓滋。    一場小火就這樣有驚無險的滅了。    帳篷裏重新恢複黑暗,俞金海摁亮電筒給眾人照明,檢查身上有有燒傷,或者說頭發有有被燎光,發現都什麽大問題後大家剛鬆一口氣,抬眸看向滅火英雄沈秋戟又不禁呆住。    “沈、沈秋戟……”俞金海結結巴巴地叫著沈秋戟的名字,指顫抖著指向他身上的衣物,“你這是什麽裝扮?”    看到沈秋戟裝束的顧絨不禁沉默。    大家看著沈秋戟身上繡著“福祿壽”三字紋樣,緞麵濃紺色的唐裝都不敢吭聲,因為沈秋戟穿的衣服,是壽衣——即死人入殮穿的衣物。    要不是看著沈秋戟還有呼吸,還能幫他們滅火像是個活人,俞金海這會早就被嚇得跳起來要去對麵帳篷找葉樺了。    沈秋戟立刻回答俞金海的問題,他先是掀起眼皮瞅了顧絨一眼,對上顧絨異常平靜的目光後,他就像是心虛似地避開了顧絨眼睛,隨說了個理由:“我的新睡衣。”    眾人:“……”    用壽衣當睡衣,這是什麽毛病???    “你有……”俞金海下識地想問沈秋戟是不是有病,可是話到嘴邊想起自己打不過沈秋戟,就能硬改口,“……點厲害。”    然而顧絨卻猜到了沈秋戟這樣做的原因。    他渾身都劇烈地顫抖起來,緊緊攥著被角,哪怕聲調都跟著變了,他卻還是要堅持抿出一個笑容:“所以你大半液不睡覺出去,就是為了去試試你的新睡衣合不合身嗎?”    “顧絨,我……”沈秋戟大概是想解釋的,可卻完全不知道要怎樣說,所以才開口講了三個字就頓住。    顧絨垂下眼睫不再看他,抬在臉上抹了抹。    大家看不到他的麵龐,可是通過這個動作大概能猜到,他應該是在哭。    其餘人或多或少都察覺到了此刻帳篷裏詭異的氣氛,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都不好開口——顧絨哭了這件事衝淡了他們對沈秋戟大半夜穿壽衣晃蕩這件事的恐懼,人家小情侶吵架他們作為電燈泡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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