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出去透口氣,隨手拿了件薄外套披上便往外走。


    為了讓她能夠安安靜靜休息,不受外界幹擾,傅勁深似乎將整層樓都包下來了,空蕩蕩的走廊不見一人,梁知從電梯口出來的時候,幸運地沒有碰上任何一個人。


    醫院位置不算偏,周圍連著乾市的大學城,可是三年的時間,城市變換得太快,哪怕梁知先前來過這裏,此刻也半點都記不起來了。


    索性漫無目的地在路上瞎逛,腦子裏全是那張小夜灣裏偷拍的照片,那個被擋住臉的男人西裝革履,看起來確實矜貴難掩,可她心裏幾乎是下意識地否定了這個想法,不會是傅勁深,不會是他。


    不知不覺走到學生街的巷子口,梁知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隻是抬頭的一瞬間,街道兩旁密集的攤位間,熱騰騰的白氣繚繞著暖黃的燈光,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一下又讓她心裏暖了不少。


    這種熱鬧的感覺她總覺得久違,下意識便往巷子裏鑽。


    “哎同學,烤串要不要?很新鮮的。”排擋店的老板大多整日忙於生計,不關心娛樂圈,因而哪怕梁知毫無遮掩地走到攤位前,仍舊沒有被認出來。


    梁知習慣性地閉上眼聞了聞,香味撲鼻,她滿足地彎起唇角,笑眯眯地衝老板點點頭,對著攤子瞎點一通,孩子氣十足的舉動,再配上她那張精致的臉,連老板熟練的燒烤動作都冷不丁停頓了半晌。


    隻是片刻之後,一道刺耳的刹車聲在這喧鬧的街巷裏劃破天際。


    黑色世爵c8像是黑夜中的猛獸,虎視眈眈地趴在燒烤攤旁,在這擁擠的小吃街裏顯得尤為突兀。


    小吃街裏活動的人,除了附近大學的普通學生,剩下的便是常年於此做小買賣謀生的小販,幾乎沒人能認出來,眼前這輛黑色的龐然大物是什麽牌子,但它周身的設計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更可怕的是那一串醒目的純數字“1”車牌,沒人知道今夜到底是什麽大人物大駕光臨,可下意識的不敢靠近,生怕一不小心碰著,便賠的傾家蕩產。


    傅勁深到的時候,就見梁知乖巧地坐在燒烤攤一旁,簡易搭建的桌椅上靜靜等候,少女穿著人字拖,小腳隨著攤位裏放的音樂隨意點地,看起來輕鬆愜意,沒心沒肺。


    然而他卻發了瘋似得找了她一晚上。


    傅勁深下車時的臉色,與他一同前來的那輛車一樣漆黑,尤其在看到梁知嫩生生還泛著粉的腳丫子就這麽裸在外頭的時候,火氣更加旺盛。


    “上車!”


    “傅……傅先生?”梁知心裏一驚,說不出來突然見到他是什麽感覺。


    可下一秒,卻被他那麵無表情的模樣嚇了一跳,她感覺得出來他在生氣,梁知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抬頭看著他,清澈的瞳眸裏透著股怯。


    嗬,現在知道害怕了,可她卻沒法知道,剛剛他滿心想念回到醫院,卻見到空蕩蕩的一張白色病床時,那種瞬間失去的恐懼,有多可怕!


    梁知乖乖地被他牽著手坐到車上,這是她失憶以來第一次坐他的車,封閉的空間中,滿滿全是身旁男人的氣息,梁知的心髒不受控製地怦怦直跳,壓根不敢扭頭看他,一副做了壞事被當場抓獲的小模樣。


    “為什麽自己偷偷跑出來?”傅勁深好不容易才耐著性子問出口。


    “我……我想透透氣……”梁知低著頭,唯唯諾諾地答。


    “透氣?嗬,梁知,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老子他媽就怕你丟了!”這是在她失憶之後,傅勁深第一次發火爆了口髒,他太害怕失去她的感覺了,可他吼完之後還是後悔了。


    梁知明顯被嚇得不輕,可是小姑娘低著頭,卻看不見他眼中的悔意,雙手揪著自己的薄外套,害怕極了卻也生出了不少委屈,烏溜溜的杏眼涔著點淚珠子,慌不擇言:“他們,他們說,你養著肖,肖心雨,可是我什麽也不記得,我有點難受,就想出來透透氣……”梁知越說越覺得委屈,醒來之後,好多事情她都不記得,僅有的幾次情緒波動也都是因為他。


    傅勁深漆黑的眸盯著梁知看,小姑娘豆粒大的眼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一邊抽噎一邊解釋,結結巴巴,話都說不清,那小模樣可憐死了。


    傅勁深怔了片刻,冰心被她哭得驟然心軟,費了好大勁才猛然弄清她斷斷續續說的意思,找了她一晚上的怒意瞬間消散,臉色柔和了不少,他翻身湊近她,伸手替她揩去濕漉漉的淚花,小姑娘記恨上他了,抬手推開不讓他碰,刻意地往車窗邊縮了縮。


    “怎麽還掉金豆了呢?不哭不哭。”男人執著地替她擦眼淚,耐著性子哄。


    “你好凶!”少女嬌聲控訴,似乎知道他吃這一套。


    傅勁深著實被氣笑了,可她剛剛的話,似乎又讓他興奮了不少,此刻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他俯身想要湊近她,卻被半途製止。


    “傅勁深!”沙啞又柔軟的嗓門突然點名。


    “哎,舍得喊我名字了?”男人眉毛一揚,笑得肆意。


    “……”


    “知知,你剛剛說要透透氣,是不是因為,你吃醋了,嗯?”


    梁知被這話嚇了一跳,連忙否認:“才不是!”少女濕漉漉的眸中帶著不少羞愧和嬌怒,撲閃撲閃的羽睫上沾著點還未來得及抹去的淚珠,看得傅勁深隻想狠狠地在這車裏疼她一晚。


    她低著頭,小心翼翼把話題轉挪開:“要是,要是你怪我害你找這麽久,我可以道歉……”


    男人嘴角狠狠地往上彎了彎,龐大的身軀瞬間壓在她上方,將少女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中,近得能夠直接感受到對方的氣息,傅勁深說:“好啊,知知。”


    他抬起少女白皙柔嫩的下巴,玩味地問:“你打算怎麽道歉?嗯?”


    第4章 折騰


    傅勁深到底還是沒再難為她。


    梁知縮作一團不敢抬頭,雙手緊張地抵在他寬厚的胸膛,男人就這麽沉沉地看了她幾秒,便發現身體起了不得了的異樣,他輕咳兩聲掩蓋自己的尷尬,少女懵懂的雙眼幹幹淨淨,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看他:“要不下回,下回我做好吃的給你?”


    然而單純的姑娘卻並不知道,男人隻想吃她。


    傅勁深長吸了口氣,斂了斂眸光,單手探到梁知身後,順手將她的安全帶拉上,隨後回到自己的位置。


    好在此刻的梁知,心理上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十八歲少女,沒有發現他的窘迫,見他重新啟動車子,沒再盯著自己瞧,便默認他同意了自己剛剛的提議。


    梁知乖巧地坐在一旁,傅勁深沒有說話,她便不敢再出聲,雙手因為緊張,攥在胸前的安全帶上來回摩挲,垂著眼,盯著自己的腳尖發愣。


    黑色世爵用龜速在這小街巷中穿行,好不容易才從嘈雜擁擠的人群中探出車身,駛向主道,街邊的燈光從小吃街的暖黃突然變成路燈的冷白時,梁知才直起身來回頭看了一眼。


    剛剛她興奮地點了好幾樣東西,可都還沒來得及聞味,就被身旁的男人逮了回來。


    梁知悄悄轉頭瞥了眼駕駛座上的傅勁深,男人麵色麵容冷峻,微皺眉頭,像是在忍耐著什麽,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還是那副可怕的模樣,哪怕長相再好看,梁知心裏都還是有些犯怵。


    可她才將眼神收回來片刻,便聽見傅勁深低沉的嗓音淡淡地說:“想吃出院了回家再讓人給你做。”


    梁知有些驚訝,似乎自己心裏在想什麽,他都能一下猜到。


    “唔。”少女輕輕應了聲,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男人隻沉默了片刻又繼續開口,話題轉得有些突然,梁知失憶之後反應本來就慢了不少,此刻險些反應不過來,他說:“你剛剛說的肖……肖什麽,沒有的事,沒有包養,也不是什麽別人的金主,你一個就已經把我折騰得夠嗆了。”


    他倒是想成為身邊這個女明星的倚靠,然而他就差把心掏給她了,梁知卻碰都不願碰一下。


    梁知怔了片刻,半晌後,原本被嚇得冰涼的臉頰卻偷偷開始發燙,不止是臉頰,就連周身的溫度都開始逐漸上升,粉粉的紅暈染上脖頸,梁知有些透不過氣。


    她對這台車沒有任何記憶,可卻幾乎是下意識地往排擋的儲物格處摸了摸,兩片窗緩緩開啟,跑車速度快,窗外的晚風呼呼地往車裏灌,冰冰涼拂在梁知的臉龐,吹得她發絲微亂,頓時覺得清爽了不少。


    男人終於偏頭看了看她,擔心冷風吹得她著涼,片刻後一言不發又將車窗升回起來。


    梁知屏住呼吸不敢出聲,連他剛剛說的話都不敢再繼續回想。


    可是那股莫名的悶,卻在傅勁深說出那句話之後,消散得無影無蹤。


    到了醫院門口時,梁知已經歪著腦袋靠在柔軟的座椅背上沉沉睡去,卷翹的羽睫輕顫著,皮膚白皙如瓷,傅勁深湊近了看她時,少女香甜的氣息噴撒在他鼻尖,男人眸光黯了黯,呼吸頻率都不大對勁了。


    她這整晚不知一個人走了多少路,被傅勁深抓到之後又是驚又是羞,哭哭笑笑折騰了大半夜,再多的體力也統統耗盡,聽完男人那句鄭重的解釋之後烏雲散盡,沒多久便踏踏實實地抱著不知從哪摸出來的車載小玩偶睡起覺來。


    大抵是真的累著了,睡得還挺沉,就連傅勁深將人從車裏抱出來,一路抱回病房,梁知都沒再醒來。


    病房裏燈火通明,傅勁深進門時湧上來一大波傭人和小護士想要伸手幫忙,男人麵容冷峻,臉色沉沉,薄唇緊抿,眼神凜冽,不讓任何人插手。


    林媽就看著傅勁深將梁知小心翼翼地抱回床上,替她掩好薄被之後,雙手伸進被窩中,輕輕揉著她走了一夜路,微微有些腫脹的小腿。


    ==


    第二天早上梁知醒來的時候,恍惚間覺得屋內比以往多了不少照看的小護士,不過一個熟臉都沒有,連先前教她玩手機的姑娘都不知去向。


    這一覺睡得有些沉,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她裹著被子又賴了會兒,這才從床上坐起身來。


    還未完全清醒的梁知雙眼無神,懶洋洋地歪歪腦袋,盯著林媽剛插好的花束呆看許久。


    她自車禍之後,反應就有些遲緩,大抵還是和失憶有關,連帶著記性都有些不大好,她反複回想昨晚發生的事,隻剛剛記起自己似乎走了很遠的路,雙手探進被窩裏摸了摸小腿,沒有腫脹,連一絲酸痛的感覺都沒有,這令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一旁林媽剛替花瓶換好水,見梁知醒來,走到窗邊將窗紗拉開小半邊,屋內一下亮堂了不少,林媽看了看梁知滿臉疑惑的表情,了然於心,淡淡地開口:“先生昨晚抱您回來的時候,您已經睡著了。”


    梁知乖巧地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而下一秒,林媽卻又補充到:“先生把您安頓好之後,替您揉了一夜的腿,早上天亮了才停下,早飯都沒吃,直接開車去了公司。”


    梁知漂亮的杏眼微微睜了睜,當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傅勁深那樣矜貴高傲的男人,整個乾市數不清有多少富家千金、明星名流,削尖了腦袋想方設法討好他,卻連麵都見不上一回,然而又是這樣的他,竟然能在深夜裏,心甘情願地替一個說不出哪裏好的女人親手揉了一晚上腿,隻因為心疼她第二天早上醒來會酸會疼。


    梁知忍不住想起昨晚男人說的那句話,她一個人就把他折騰得夠嗆。


    可不是嘛,她把他折騰慘了。


    善良的少女心裏頓時生出不少愧疚,水潤潤的大眼睛望望忙碌的林媽,又望望她那纖瘦的小腿,突然間不知所措起來。


    然而男人麵對嬌滴滴掉眼淚的梁知時溫柔疼愛,卻並不代表他對於她一個人跑出去這件事一點怒意都沒有。


    遷怒的無非是旁人。


    先前接手她的所有醫護人員統統被換,下午來給梁知做出院前最後檢查的醫生護士們全是陌生的新麵孔。


    少女怕生便顯得有些拘謹,一句話都不敢說,老老實實地配合檢查,那副乖巧的模樣卻讓新來的醫生們膽戰心驚,生怕是她身體上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不過好在最後的檢查結果是沒事,可以放心出院。


    不僅沒事,梁知吃好喝好,無憂無慮地養了這麽多天,還比先前胖了兩斤。


    當天下午出院的時候,傅勁深仍舊沒有露麵,梁知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工作忙,沒法抽出空來管自己這些事,倒是不大在意。


    坐上司機開來接她的車,乖巧地跟著林媽回了傅勁深的別墅。


    一路上,梁知都對四周一閃而過的環境好奇不已,她在醫院裏關久了,加之一下忘了好幾年的事,周邊的一切對她來說都相當新鮮。


    這一趟回的別墅,是兩人結婚時,傅勁深精心為她準備的婚房,那時的他,私心地想要將梁知綁在自己身邊,不願讓她與外界有過多的接觸,知道她沒學過開車,於是將別墅建在私人半山,車子開進去都要開上好一會兒。


    看得出來,傅勁深為了討好她,也下足了勁,除了不讓她離開以外,其餘一切都不計代價地滿足她。


    車子緩緩開進半山,一望無際滿是少女心的粉紫色花田,被精心布置成各色圖案,花田中還能看見各種各樣夢幻有趣的遊樂設施。


    梁知貼著車窗看得眼花繚亂,哪怕再淡定,心理上也仍舊是個十八歲少女,她十八年的記憶裏沒有玩過這些,隻從電視上見過,甚至電視裏的都比不上眼前這場麵,“那邊是哪啊?遊樂園嗎?真好看!”


    林媽卻見怪不怪,淡淡地開口:“是先生送給太太的遊樂場。”


    專屬於梁知一個人的樂園。


    梁知不可置信地回身看了看波瀾不驚的林媽,驚得不再開口說話。


    後來再見到多少匪夷所思的東西,梁知都不再驚訝了,甚至看到那與傅勁深的氣質如出一轍的別墅時,她也隻會悄悄地深吸一口氣。


    倒是別墅門前的院子讓她忍不住發笑,那寬敞的地方不似剛剛一路進來時的精致高端,隻簡單用零星幾根木條紮起來,圍成一圈鬆鬆散散的柵欄,看起來風吹就倒,裏頭的土被翻得亂七八糟,胡亂種著些白菜青蔥,綠油油的一片,和麵前這恢宏氣派的建築絲毫不搭。


    梁知傻愣愣地盯著看了許久,實在無法勉強自己想出什麽和藝術半點沾邊的名堂來,於是笑得彎彎眼,感歎:“林媽,傅先生這喜好還挺特別的呀……”


    林媽順著她看的地方望去,這回向來沒什麽表情的婦女倒是也跟著她笑了,“太太不記得了,先生在這親自給您搭了秋千架,還親手在周圍種滿了您最喜歡的花,可是第二天一早,您卻說不喜歡了,逼著他把花拔光,自己不知從哪搞了些菜種給胡亂種上。”


    林媽看著梁知一臉不相信的模樣,實在是憋不住笑:“林媽沒有騙太太。”


    如今的梁知什麽都不記得,仍舊不死心地跑到柵欄邊上,蹲下身後,小心翼翼伸手揪了片菜葉在手上,衝林媽揚了揚:“我,我種的?”


    林媽笑著點點頭。


    那時候的傅勁深,花了好幾天時間,日夜不休親手替她打造出一片少女心的小天地,就盼著她能看著這些花,記著他的好,稍微心軟一點,稍微愛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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