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梁煥登基之後,因為有了君臣之分,再加上很多時候立場不同,他和林燭暉的談話也就逐漸隻剩下公事。


    但這件事……他實在是沒人可問了,隻好厚著臉皮來問他。


    突然被問到這種事,林燭暉也有些侷促:「您……是遇到什麽麻煩了?」


    「就比如你想討好他,但是你做的事他不喜歡,怎麽辦?」


    他這樣說,林燭暉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隻能問:「臣方便問問是什麽人嗎?」


    「不方便!」梁煥扭過了頭。


    什麽都不知道,林燭暉隻好硬著頭皮強答:「臣以為,做什麽事不要緊,隻要肯花心思。事情做不到點子上,人也能被心思打動。」


    聽了這話,梁煥若有所思。的確,之前送他那些貴重東西,自己隻是吩咐了一句,之後都是下人挑的,自己根本一點心思也沒花過。


    做這些事,是要說明自己在乎他,那就得讓他知道自己肯為他付出。


    林燭暉逃出未央宮後,還想著找人往宮裏遞個信,讓自己閨女林貴妃仔細著點,看他身邊都有什麽人。畢竟生兒子的事還八字沒一撇,不能讓人給搶了先……


    *


    正月十五這日出奇地冷,陳述之中午就被翰林院放回來了,在家裏待到傍晚,便重新梳了頭換了衣裳,預備應狗熊的約。


    他正繫著鬥篷的帶子,忽然聽見敲門聲,還有些訝異。說好了去他家,怎麽還找過來了?


    「是狗熊麽?我才收拾好,就來了。」


    「我進來了啊。」門吱呀一聲,陳述之聽見這不是狗熊的聲線,疑惑地望向門口。


    果然,上次除夕不讓人好好過,元宵又來。是不是以後逢年過節都要伺候他了?


    梁煥兩步邁到他麵前,不敢離他太近,就前傾了身子問:「你約了狗熊?」


    望著梁煥凍得通紅的臉頰,他有些愣怔,半晌才意識到自己應該行禮,才矮下一點卻又被他拽起來按住。


    「是,打算跟他們吃個飯,晚上去看燈。」


    「那正好啊,」梁煥拉著他往外走,輕快道,「我同你一起去,省得他們總是不帶我。」


    聽他這樣提議,陳述之第一反應是問他宮裏的宴會怎麽辦,後來一想,他除夕都能出來,元宵又有何不可。


    可是陳述之絲毫不想與他一起去,有他在做什麽都不自在。而且在他的朋友麵前,自己甚至都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梁煥仿佛看穿他的想法,叮囑道:「外頭不要行禮,一會兒我就是林未央,不許說漏嘴了。」


    這個曾經掛在嘴邊的名字,喚起了陳述之一些久遠的記憶,又迅速讓他壓抑回去。


    冬日裏天色暗得早,然而陳述之還是從晦暗的路邊挑出來一棵草,拔了拿在手裏。


    「這是什麽?」梁煥就著他的手玩那深褐色的草尖。


    陳述之被他的手指碰得癢癢的,遂拿到一邊去,「合恨草,冬天治手腳皸裂的。兒時母親總會在家裏放一些,摘一株回去備著。」


    梁煥聞言立即皺了眉,「你那雙手,碰到雪都受不住,幹什麽弄得皸裂?」


    「洗衣裳,洗菜,沾上涼水,輕易就凍著了。」他平淡地答道。


    然而梁煥卻滿臉都是擔憂,幹脆道:「這怎麽行!這樣吧,我給你派兩個下人過來,以後這種事不許自己做。」


    陳述之就知道在他麵前暴露短處會是這個後果,他垂下頭,謹慎道:「多謝您,不過不用了,臣不習慣家裏有外人。」


    「那……我給你送幾個爐子送點炭,你燒熱水洗。」


    見他這般殷勤,陳述之大約也猜到他才圖謀什麽,不願受他莫名其妙的恩惠,話音帶著些猶豫:「您的好意,臣心領了……知道您是想照顧我。這事算不得什麽,凍著了用點草就好了,不用您費心。」


    梁煥雖然還是心疼他,那份急於施恩的心思卻被他的話堵了回去,隻能閉嘴。


    他們到達時,狗熊家裏正在一道道地上菜,梁煥熱切地跟他們打了招呼,鸚鵡笑著問他:「林承平,我們又沒叫你,你怎麽來了?」


    梁煥搭著陳述之的肩,挑了挑眉道:「你們把他叫過來了,我怕你們欺負他,過來看著。」


    熊貓放下手中的菜盤,懶懶道:「我們欺負他?我要是陳行離,肯定最怕被你欺負。」


    屋裏傳出一陣笑聲,梁煥雖然口中罵著他們,眼角的得意卻掩蓋不住。


    陳述之皺著眉要去幫他們端菜,被梁煥抓回來按在位子上坐著。路過的狗熊看到他手中的草,隨口道:「看到你才想起來,這個季節,該給察多的友人送點合恨草過去了。」


    「送去察多國?這麽遠?」陳述之好奇道。


    狗熊侃侃而談:「合恨草隻在中原長,察多國沒有這草,氣候卻更容易爛手爛腳。所以那邊的合恨草貴得不行,朋友每年都會托我從大平送去。」


    陳述之隻當是件無關的事隨便一聽,並沒多在意。


    飯桌上,梁煥跟幾人談天說地,聊得很是起勁。有他在場,陳述之便不太敢說話,隻是悶頭夾菜。


    熊貓給每人添了一碗元宵,陳述之剛要動手,碗就被身邊那人搶過去。他舀出一個元宵吹涼了,笑嘻嘻地送到陳述之嘴邊。


    陳述之遲疑地望著他,原先自己也時常這樣給瞎子餵飯,可現在再做這事,其中含義就有所不同。他沒有張嘴,也沒有說話,就這麽盯著梁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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