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滿臉寵溺的給她順著後背。


    許久,秦貓才笑過勁兒,揉著酸痛臉頰起身,用陶瓷缸衝了杯濃濃的蜂蜜水。


    “聽說流鼻血喝蜂蜜水有用,你試試。”


    丁酉接過蜂蜜水,用鐵勺把水攪涼,把杯子送到她嘴邊,“你先喝。”


    秦貓眉開眼笑的喝了幾口後,搖頭示意不能在喝了。


    丁酉這才仰頭喝下剩餘的水,清洗過杯子後,見小姑娘開始打哈欠,遂上前柔聲哄著她,“你再睡會,等你睡著我再走。”


    秦貓確實困了,捂著打哈欠的嘴,“你先回去睡吧,你走了我還得鎖門呢。”


    猛然想起件事,雙眼睜的大大的問:“我昨天睡前有鎖上門的!你是怎麽進來的?”


    她的房間門可不像別人家的門,裏麵隻有木插銷,她爸在門上還安裝了鐵插銷,以及掛在木插銷兩頭的鐵鏈子鎖頭。


    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罷休的樣子。


    丁酉想起自己酒沒醒時做的蠢事,耳廓爬上紅意,側著臉從口袋裏掏出鑰匙,不隱瞞的說:“我用木板劃開的門閂,把手從門縫裏伸進去,用我家的鑰匙開的鎖頭。”


    拿起他鑰匙的秦貓嘴巴都張大了,這鑰匙比她的鑰匙小了一圈,這也能打開?


    懷疑的小眼神喵著他,“你怎麽會這個?”他該不會做過賊吧?


    丁酉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揉著她的頭,好笑的說:“我沒偷過東西,以前家窮買不起鎖頭,我就研究你大爺爺家的鎖頭,看能不能用木頭做個出來。”


    “研究的多了,這種單向兩齒的鎖,看一眼我就知道怎麽開。”


    “那你做出來沒?”秦貓眼睛亮亮的追問。


    “做出來了,也能用。”不等她高興,又接了一句,“隻是木頭做的,力氣稍微大點就能掰斷細細的鎖鼻。”


    “哈哈…”秦貓再次笑趴。


    丁酉不覺得出糗被她笑有什麽,反而以能逗她笑為喜。


    清咳兩聲吸引她的視線,“明天你讓秦叔給你裝個帶孔的鐵門閂,然後把鎖頭套進鐵孔裏,這樣別人從外麵怎麽都打不開你的門。”


    “那你呢?”


    “我也打不開。”


    秦貓摸著小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好像悟出個道理,想要抓賊就得先做賊。”


    “就好比鎖,裝鎖的都不一定有你裝出來的鎖安全。”


    丁酉默認這句話為誇獎,揉著她的頭,“睡吧,明天你還得上班,等會我走時會幫你把門鎖好的。”


    秦貓躺下來,手抓著被子邊,甜甜的笑著,“那我要你唱上次那首歌給我聽。”


    “好。”丁酉拉滅燈泡,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月光光,照地堂…”


    一首搖籃曲還沒唱完,床上人兒的呼吸已變得平穩。


    丁酉掖好被子的邊邊角角,注視她良久,才躡手躡腳的離開。


    *


    秦貓是被拍門聲與她爸的喊聲吵醒的。


    “貓兒,外頭下雪了,爸給你堆了個雪人,你起床看看。”


    秦貓抓過鬧鍾看了眼,已經六點半了。


    伸著懶腰,睡意朦朧的應著,“爸,我馬上來。”


    門外的腳步聲離去,不大會又折了回來,秦愛國的聲音再次響起。


    “貓兒,今兒冷,你記得穿多點。”


    從被窩裏爬出,被冷空氣襲擊的秦貓,甜甜的應道:“恩恩,我知道啦,爸。”


    換上新做的月牙白元寶高領過臀棉衣,外罩收腰白兔毛領紅呢子坎肩,下身是黑色厚羊絨褲搭配棕色牛皮牛筋底防雪靴。


    自覺這樣不會冷後,推門走了出去。


    雪已停,入眼一片銀裝素裹,風一吹,光禿禿的樹枝上的雪團簇蔟抖落。


    院中央,擺著個雪人,雪人用一小一大的兩個圓雪球堆放而成,小雪球上眼睛處是兩個黑色石子,胡蘿卜做的鼻子,大雪球肚子處豎排摁進去三個石子作為扣子,雪球兩側還插著兩根樹枝充當手臂。


    最好玩的是她爸還在雪人頭上,用海帶辮了兩根歪歪扭扭的小辮子。


    秦愛國走過來,得意的問道:“像不像我家貓兒?”


    待看到女兒的打扮後,又搖頭,“不像,我家貓兒可好看多了,瞧這小臉被紅色襯的多精神!”


    “我覺得像!”秦貓笑靨如花的點頭,“爸,我去拿相機,你幫我拍張照。”


    “好咧!”


    秦愛國接過女兒拿來相機,待女兒擺好姿勢後,按下快門,充滿時代記憶的照片又多了一張。


    秦貓拍打著身上沾上的雪,“爸,我去做飯,你給隊長爺爺和丁酉也拍幾張吧?”


    “這個可以有。”秦愛國對著女兒豎起大拇指,“還是貓兒疼人,你隊長爺爺這輩子還沒照過相呢。”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豌豆粉到了,我等會去做上,明天就有涼粉吃啦~


    你們來不來吃?


    第76章 火葬場(八)


    秦貓深以為然的點頭, 老一輩的村裏人有些根本沒聽說過相機,聽說過得也把相機當成能攝人魂魄的妖器,對相機視如洪水猛獸, 生怕不注意就被它勾去了魂。


    也有個別願意拍照的, 但如今的照相館還不普及,且價格高昂, 一般隻有拍結婚證時的小夫妻才會去拍照。


    “爸, 你也順便給丁酉拍兩張呀, 要不然隻給隊長爺爺拍, 不給他拍不好。”


    秦愛國大手一揮, 豪邁的說:“這你放心,爸又不是小氣的人, 還能舍不得這幾張膠卷?”


    再說, 他等下還得帶那小子去醫院呢, 看病的大錢他都能出,還能在乎這點小錢?


    秦貓心裏偷偷比v, 她洗底片的時候能偷偷留下兩張照片了。


    她們報社雖提供相機,但不提供膠卷, 洗底片的工作也得自己來。


    為此, 她爸還特地收拾出間房,請人給她裝修成暗房,裝修好的暗房房頂和四壁蒙著鐵片,刷上亞光漆,洗出來的照片可以用吸鐵石, 吸覆在鐵片上。


    掛著不同瓦數燈泡的暗房內空間一分為二,左半部分是濕區,右半部分是幹區,這樣能減少意外事故發生的概率。


    秦貓從房間又拿出兩瓶膠卷給她爸,“恩恩,那爸我去做早飯啦!”


    “先把鍋裏溫著的牛奶喝了。”秦愛國去客廳前囑咐女兒,“我早上打了豆腐花回來,你再隨便做點主食就行。”


    “知道啦!”


    秦貓乖乖喝完牛奶,洗過手開始做早餐。


    昨天晚上和好的麵已發酵好,體積漲大三倍,喝飽空氣的麵裏蓬成蜂窩狀,案板上撒上麵粉,把餳好的麵揉成表麵光滑的麵團,碼成厚薄片後,再用竹片切成細長的劑子。


    將切出來的劑子,用手拉成長點的薄麵皮,抹上植物油後再用刀切成指寬的長條,然後把切好的兩個麵長條上下疊加在一起,取一根筷子在上麵用力的壓一下,油條胚就做好了。


    趁大鍋裏油加熱的時間,小鍋內倒入凍成肉凍狀的牛肉高湯,爐灶內夾上柴火煮湯底,隨著鍋內溫度的升高,牛肉凍融化成褐色的清湯,加入黃花菜、海帶絲、千張絲、花生米,繼續熬煮。


    大鍋裏的油溫此時也升到七成熱,秦貓指尖沾上油,捏起將油條胚兩頭稍稍拉長後,放入油鍋炸,白色的油條胚瞬間被熱情的澄亮油液包裹,咕嚕嚕的吐著油泡表示歡迎。


    油條與牛肉湯的香氣不甘被困在廚房內,歡呼跳躍著奔出門外,引來秦愛國他們。


    “叔,你今兒個有口福了,貓兒炸的油條比國營飯店裏賣的都好!”


    秦愛國聞到這股油炸香,就知道女兒是做了炸油條,咧著嘴向老隊長炫耀。


    老隊長這輩子就沒吃過炸油條,也沒去過國營飯店,他隻在鎮上的糧油店見過炸油條,一根炸油條要一毛七分錢還得搭□□票,他沒舍得買過。


    這等廢油的金貴吃食,家裏更是不會做,也做不起。


    不過這不耽誤他嘬著煙誇人,“貓兒這手巧的,做啥不好吃?我記得你年輕那會苦夏的厲害,一到夏天,人瘦的和火柴棍樣,你再看看現在的你,被貓兒喂的夏天還長膘。”


    秦貓和丁酉聽的忍笑,擺飯的秦愛國苦笑,“叔,長膘說的是豬吧?”


    “差不多差不多!”老隊長自己也哈哈大笑起來。


    早飯是一籮筐的油條、牛肉胡辣湯、豆腐花。


    由於秦愛國不愛吃甜口,秦貓調了鹹甜兩種豆腐花鹵,鹹的是辣椒油豬肉醬鹹菜鹵,甜的是薑糖鹵。


    三人等秦貓洗過手上桌才下筷,寒暄幾句後,眾人就再也空不出嘴說話。


    炸成暗金黃色的油條散發著糧食的油炸之氣,油條外表蓬鬆酥脆,鼓著空心泡,內裏白色的瓤心綿柔喧軟,一口咬下去,口腔內發出清脆的聲響。


    褐色濃稠適中有著豐富配菜的胡辣湯,上麵擺著切成片的大塊帶筋的薄牛肉片,配著碧綠色的香菜和紅色的辣椒油,熱乎乎的一碗喝下去,鮮香麻辣的口感讓人的身體,從上到下都暖和了起來。


    再喝碗光滑細嫩的豆腐花,解了那份辛辣的同時,又把脾胃熨燙的舒舒服服。


    天冷溫度低,熱乎乎的油條不大會就變的冷硬,秦愛國怕老隊長吃了冷食胃會不舒服,讓老隊長用胡辣湯泡油條吃。


    筷子長的油條撕成半指長的油條段,泡在表麵結成油膜的胡辣湯裏,用筷子將油條壓進碗底,再迅速夾出來送入嘴裏,吸飽湯汁的油條變得綿軟滑膩,口感層次更加豐富。


    老隊長和丁酉對這種吃法表示高度的喜愛,一時間,筐內的油條快速的減少。


    秦貓的視線移向對麵,看到丁酉吃的頰邊鼓起個包,身後尾巴搖起,不禁露出微笑。


    感應到她的視線,丁酉望過來,兩人眼神碰撞交匯到一起,誰都不舍得移開。


    秦貓以碗遮住嘴邊的笑意,隻露出彎成月牙的雙眼。


    丁酉眉眼漫上柔意,有著栗色瞳仁的眼裏,仿佛存著汪陳年老釀,隻要看一眼就能沉醉。


    這頓早餐,就在兩人無聲的交流中結束,眾人完美的實行了一掃光,連豆花的甜鹵都被喝光。


    下雪青石板路滑,秦愛國怕女兒在胡同裏摔倒,把女兒送上公交車才放心。


    回來後,進廚房準備洗碗時,就發現丁酉早已把廚房收拾的幹幹淨淨,這會正在用鐵鍬清理灶膛內的草木灰。


    連忙上前去接鐵鍬,“你這小子太客氣了,哪能吃個飯還讓你幹活!”


    丁酉側身躲過,臉上掛著靦腆,“秦叔,洗碗不算什麽活,我在家都幹習慣了。”


    “你小子不錯,沒有那些男人不沾家務活的臭毛病。”秦愛國也不再搶,從口袋裏掏出阿詩瑪煙,抽出根遞給他,“來抽根煙再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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