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同村的秀玉來找阿月時,陳阿婆將阿月勸著出了門。而張珩和小德子早早地準備好,說什麽都要跟著阿月一起去才行。


    秀玉拉著阿月走在前麵,小聲問道:“後麵那兩個人是誰啊?”


    “是過路的,打算在咱們村裏歇一歇再趕路。”


    “哦”,秀玉悄悄回頭看了看,“我看那個白衣男子,模樣很是英俊啊。”


    阿月想起了昨天他在茶園裏有意無意輕撫自己手背的事,於是低下了頭,沒再說什麽。


    隔壁村,簡易的戲台上,戲班子的人哼哼呀呀地唱著。台下,大家盡情吃喝,有的人則去了一旁說笑不已,一派喜慶歡樂的景象。沒過多久,便有青年男女旁若無人地相聚在別處,開始說笑談天。


    小德子嚴陣以待,一臉嚴肅、橫眉立目地守在阿月身旁,但凡有過來套近乎的年輕男子無不被小德子怒目視之,神情嚴厲地威脅之。


    阿月一心看著戲台上的演出,沒注意到身邊的這些狀況。


    在小德子的嚴防死守之下,幾出戲都唱完了,沈菱月在整場聚會上都沒人敢來搭訕。


    就在小德子很是滿意自己的守護成果時,突然發現張大人不知去哪裏了。說好了要好好表現的,可他人呢?


    小德子開始四下裏尋找張大人的身影,不想他錯過了這麽大好的機會,要是繼續耽擱下去,別說禁衛司的一堆大小事情了,就是皇上那裏也是不好交差的。


    繞過樹叢和花草,小德子在山坡的另一邊見到了此生從未想過會見到的場景。


    原來,張珩來到聚會地點沒多久,就因為瀟灑俊逸的容貌和氣度,被一群姑娘團團圍住了。這裏的姑娘不比其他地方那樣婉約和含蓄,這裏的年輕人大多數自己找適合成親的對象,因而姑娘們都比較大膽、熱烈而直接。


    姑娘們平常大部分時間裏隻能接觸到附近幾個村子或鎮子上的人,從未見過有如此儀表不凡的男子,又如此的清俊倜儻。


    當張珩打發完一撥姑娘之後,又來了新的一撥姑娘。還有的姑娘走了之後仍舊不死心,於是折返回來,繼續跟張珩搭訕。


    有姑娘往張珩懷裏塞禮物,有姑娘不住地跟他搭話,問東問西。有大膽一點的直接拉住張珩的手臂,不讓他離開。還有的姑娘趁亂偷偷摸了一把張珩的臉頰,想看看他的容貌和皮膚是不是真的。最後,還有的姑娘趁著張珩被人包圍不得脫身之際,上前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看著張珩十分無奈又疲於應對的樣子,小德子手撫額頭,無語至極。平常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張大人,竟然也會有沒轍的時候。這裏民風如此,對這些村裏的姑娘們,既不能太狠了,又不能太凶了,真是讓人頭疼不已。


    “都散了,都散了。”小德子無奈上前,將這些姑娘們一一轟走。


    在小德子的協助下,當張珩終於奮力掙脫掉姑娘們的包圍,氣喘籲籲地來到阿月麵前時,隻見阿月一副想笑卻又連忙隱忍住的神情。


    張珩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皺的衣服,臉色極為窘迫和難看。


    隨後,阿月捂嘴笑著說道:“你跟我來。”


    張珩連忙跟在她身後,一時間想開口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繞過山坡的樹叢,來到了山腳下的溪水旁。阿月將手中的帕子遞給了張珩。


    張珩一開始不明所以,隨後轉過頭無意間見到溪水裏自己的影子,仔細看過去,自己的額頭上竟然有紅色的唇印。


    張珩當即惱火不已,顧不得接阿月的帕子,連忙蹲了下來,用溪水猛洗自己的額頭和臉頰,恨不能把自己的額頭洗禿了皮。


    當張珩終於洗完之後,阿月將帕子又遞了過去:“擦擦吧。”


    張珩接過手帕,開始擦拭自己的臉,這帕子的味道真好聞,帶著她身上獨特的氣息。張珩擦過臉之後,便將帕子攥在手裏,準備截留。


    回去的路上,張珩開始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其實,我沒有……我什麽都沒做……”


    阿月回過頭來,愣愣地看著他。


    “我……那些姑娘……我跟她們毫無關係,我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張珩急於跟她解釋。


    阿月點了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張珩有些出乎意料,她了解自己的心意?她相信自己的解釋?


    還未等張珩想太多,阿月便繼續說道:“我知道,你隻是路過這裏,不會停留太久,所以不是真的來相親的。”


    張珩想要開口繼續解釋,卻不知該怎麽說起,自己當然不是來相親的,也不會停留太久,自己來到這裏,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啊。


    當天晚上,小德子在房間裏笑得前仰後合。


    “我的張大人呐,咱們說好了的,您負責好好表現,我負責嚴防死守。我可是圓滿完成任務,可您呢?讓您去采花,可您卻忙著自己迎風綻放、招蜂引蝶。這沈姑娘最終無人問津,您那裏倒是桃花朵朵開。”小德子邊說邊拍桌大笑,差點把破舊的桌麵拍斷了。


    張珩抬腳踹向小德子的凳子,差點讓他跌了個跟頭。


    “你快說,接下來怎麽辦?”張珩一到這種時候就沒了主意。


    小德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隨後想想張珩今天窘迫的樣子,又開始忍不住捧腹大笑。


    “快說!”張珩再次踹向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德子。


    小德子穩了穩心神和笑意,隨後說道:“錯過了今天大好的機會,眼下又時間緊迫,事到如今,隻能用絕招了。”


    隨後,小德子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紙包。


    “這是什麽?”張珩湊過來問道。


    小德子神秘一笑:“迷神散啊。”


    “你拿迷神散出來做什麽?”張珩眉頭緊皺。


    “照目前的進展,不知多久才能有進展,也就是說現下還沒有進展”,小德子說道,“眼下咱們急著回去,就不得不用這大招。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把沈姑娘迷暈了,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等到了京城,您就在郊外找處地方,把她安置好,金屋藏嬌就是了。”


    “不行!”張珩當即否決,一來不忍心對沈菱月用這種招式,二來也不想讓她再對自己有怨言。


    小德子了解張大人的想法,繼續勸道:“眼下沈家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她又什麽都不記得了。你們兩個正好回到京城,一切重新開始。就算她一開始會不滿,可時間長了,您寵著她、哄著她、疼著她,慢慢她也就會回心轉意了。”


    張珩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能用這個法子,不能硬來。


    第二天,陳家的茶水攤上生意不錯。


    阿月一邊要招呼茶客,一邊又要忙著算賬,收拾碗碟,一時間忙得不可開交。


    張珩在一旁看著她忙來忙去,心中很是不忍。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沈菱月,如今卻要在這不知名的山村裏疲於生計,自己通過買鐲子而給她的銀兩,她除了拿去抓藥,便全部收了起來,說是要給阿爹阿娘養老用。


    一旁的小德子看出了張珩的心思,湊過來小聲說道:“心疼了吧,張大人,要是按我說的做,把沈姑娘帶走,她現下何必受這種苦?”


    “就你話多。”張珩白了小德子一眼。


    此時,有茶客要結賬,阿月連忙過去,算了算之後說道:“十二文。”


    “就這破茶,喝得我嗓子直冒火,也配要十二文錢?”茶客的穿衣打扮明顯不是村裏人。


    “呃……這是今年的新茶。”阿月紅著臉說道。


    “呸!你當我什麽都不懂,拿這茶葉沫子糊弄我,是吧?”茶客瞪著眼說道。


    這時,陳老漢走過來,陪著笑臉說道:“既然客人喝得不習慣,就免了茶錢吧。”


    “哼!你當我付不起錢,是吧。”那人邊說邊開始推搡著陳老漢。


    阿月眉頭緊蹙,走了過去,將陳老漢攔在身後:“有話好好說,幹嘛動手?”


    “嘿嘿,我動手怎麽了?我還動腳呢,然後,我還動手動腳……”那人剛想抬手去摸阿月的臉頰,就被人用力捉住了手腕。


    張珩發怒的時候自帶著一股威凜的氣息,目露凶光,臉色暗沉。


    第45章


    待張珩用力轉動之後, 那人似乎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連忙一邊奮力掙紮, 一邊大聲嚷叫道:“快鬆手!你知不知道小爺在這一帶的名號?再不鬆手,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人話還未說完, 小德子就陰險地笑著走了過來,提起桌上的熱茶壺,一手撬開那人的嘴巴,一手將滾燙的熱茶硬生生地灌了進去。


    “啊……”那人立即傳來一陣殺豬般的喊叫。


    “算了,算了。”陳阿婆連忙過來勸阻道,“讓他走吧。”


    阿月也有點被這陣勢嚇到了,跟著點了點頭, 扯了扯張珩的衣袖。


    待張珩和小德子終於鬆手之後,那人已是疼得眼淚直流。


    “你們……你們真是太歹毒了……”那人被燙的舌根發麻,吐字已是不清。


    小德子搖搖頭, 哈哈大笑道:“這算什麽歹毒?真正的歹毒,你還沒見過呢。改天讓你見識見識。”


    那人見眼前的兩人實在不好惹, 連忙捂著腮逃離了這裏。


    晚間時分, 正吃飯的時候, 秀玉跑來跟阿月說道:“我聽說那人是縣上的人,是個有名的惡少,不知怎麽聽說咱們村裏多了個貌美的姑娘, 就一路打聽著找來了。看來,他就是奔著你來的,阿月。”


    一旁的陳阿婆急了, 家裏認的這個女兒確實貌美如花,也一直擔心她被歹人惦記上。


    “那怎麽辦啊?他會不會找人回來報複?”陳阿婆放下碗筷,焦急地問道。


    小德子不以為意地笑道:“怕什麽?有張大……張大少爺在,他若敢帶人回來,保證讓他們有去無回。”


    一旁的陳老漢始終沉默不語,今天有張公子在,沒能讓歹人得逞,可他早晚都會離開的。自家女兒還是會有危險。唉,女孩子相貌太過出眾,有時也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這山村裏,阿月幾乎可以說是最美的姑娘了,比村長家的女兒都要好看許多。


    夜間時分,張珩和小德子二人正準備歇息之際,阿月在外麵敲了敲門:“張公子,你睡下了嗎?”


    “沒,沒有……”張珩立即答道,隨後朝小德子使了個眼色。


    小德子連忙知趣地打開了房門,將阿月請了進來,自己則在外麵將房門關了上。


    阿月走過來,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之後,低聲說道:“張公子,今天謝謝你。”


    張珩看著眉清目秀的沈菱月,想伸手輕撫她的臉龐,但卻又不能真的這樣做。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客氣。”張珩的目光始終注視著她。


    “張公子,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阿月紅著臉說道。


    張珩笑了笑:“你說。” 在自己眼裏,她沒有什麽不情之請,她提什麽要求,自己都會滿足她。


    “張公子,我想再看一眼那個鐲子”,阿月隨後又解釋道,“我現下想不起來什麽,我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沉在江裏。我的手腕上有戴過鐲子的印記,想必戴的時間不短了,我想再看看,會不會有什麽線索,是不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這副鐲子。”


    張珩聽後有些無奈,她還在努力追回逝去的記憶,這副鐲子,是自己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禮物,她自那以後一直戴在身上。


    待張珩將手鐲拿出來之後,阿月仔仔細細地看著,除了發現手鐲色澤清麗、樣式簡潔之外,並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隨後,阿月有些失望地將鐲子還給了張珩。


    “你留著吧”,張珩低頭說道,“或許,真的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你的。”


    阿月搖了搖頭,鐲子既然已經賣出去了,自己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反正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你就戴著吧。”張珩說完便將阿月的手拉過來,想給她戴上手鐲。


    可阿月無論如何都不肯再戴,自己還需要錢給阿爹阿娘養老,更不可能收了錢還要把鐲子要回來。


    由於阿月所坐的凳子有些破舊,在兩人拉扯時,凳子有些搖晃,阿月沒坐穩,差點跌倒在地上。


    在她跌倒之前,張珩連忙伸手接住了她。攬著她的腰肢,距離如此近,他能看清她的眉眼,她的臉龐,她的氣息,關於她所有的回憶,都讓張珩險些有些把控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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