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日,陸士儀去林家看望過周婉,又約著幼玉一起去逛了花市茶坊,金珠與金氏愈加緊張起來,終於到了第三日,陸士儀、金珠、金氏去貢院接宋渭。貢院門口有很多人,大多都是來接這些舉子們的。


    陸士儀遇到了幼玉與方夫人,幼玉揮手向她打招呼,“士儀姐,我們在這裏呢。”


    陸士儀下車去向方夫人行禮,方夫人憂心忡忡應了一聲,陸士儀轉身回自己的馬車。這時貢院的門開了,舉子們陸陸續續地走出來。


    王固看到陸士儀眼睛一亮,“士儀,你也來了。”他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考了三天,沒顧得上洗澡,現在蓬頭垢麵,樣子見不得人。”


    陸士儀覺得還好,王固雖然收拾的不如往日考究,但神采奕奕,精神十分好,她微微笑了,指了指王家的馬車,“表哥,舅母與幼玉在那邊等你呢。”


    王固看了一眼,然後又小聲對陸士儀說:“士儀,我覺得自己考得不錯,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嗎,你把姑父的官帽偷偷拿來,讓我戴著扮進士。”


    想起小時候的事情,陸士儀會心一笑,“我都記得,小妹祝你前程似錦,你快去舅母那邊吧,她們都等不及了。”


    王固有些失落,往方夫人那邊去了。金氏看見這一幕,想起朱嬸對她說的話,看來這位王公子還惦記著表妹,但表妹卻嫁人了,她有心打探幾句,故意說:“弟妹,這王公子眼睛尖得很,這麽多人,隻一眼就看見了你。”


    陸士儀實在煩了金氏說這些這些捕風捉影的話,金氏這幾日住她的,吃的她,她甚至還派陸府的馬車親自與金氏一道過來接宋渭,金氏全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陸士儀扭過頭去根本不理金氏,金氏以為她心虛,張嘴打算說些什麽。


    金珠拉住她,“大嫂,你看那個好像是大哥!”


    金氏顧不上陸士儀,連忙下車。


    宋渭與韓毅一同出來的,陸士儀問道:“金珠,你要不要下去跟韓毅說幾句話。”


    金珠隔著簾子看了韓毅一眼,搖搖頭,“韓家的人也過來了,我就不去跟他說話了,讓人看見不好。”


    陸士儀道:“行吧。青梅,你吩咐車夫趕車回府吧。


    青梅哎了一聲,撩開車簾,“貴叔,駕車回府吧。”


    貴叔答應下來,揚鞭讓馬掉頭回府。金珠急了,“二嫂,大哥與大嫂還在外頭,不等他們一起回來嗎?”


    陸士儀冷著臉,“大嫂是個有能耐的人,自會回府。”


    金珠嘴唇翕動,到底沒有說什麽,她也覺得大嫂實在是過分,連吃人嘴軟這個道理都不明白。


    回府時路過醉仙樓,陸士儀叫了一桌子菜,與金珠、青桃一起吃了,然後打包了一份帶給綠梅。


    金氏與宋渭說了幾句話,回頭看,陸家的馬車就不見了,韓毅厚道,讓他們上了自家的馬車,送他們回了陸府。


    宋淮下衙後,趕到東京城,宋渭不說考得怎麽樣,宋淮顧及他的心情,也沒有問。金氏因為陸士儀沒有讓馬車等她的事情,向宋淮告狀,陸士儀淡淡地說:“我突然不舒服,所以就回來了。”


    金氏夫妻倆等了很久都不見有人送晚膳過來,去廚房問過了,才知道陸士儀今天給廚房的人都放假了。最後金氏隻能自己去廚房下了兩碗素麵,夫妻倆吃了。


    次日,眾人就回了開封縣。陳氏來宋家拜訪過一次,提起請帖的事情,金氏全然不知,氣呼呼的過來找陸士儀算賬。陸士儀往宋渭身上一推,“什麽帖子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去找宋淮。”


    金氏質問宋淮,宋淮痛快地承認了,“是,這事我應該對大哥說了,朝廷下官員禁止行商,但江通判一家卻並不願意,陳氏沒安好心,不是真正與你結交,不過是為了拖我下水。”


    宋渭確實對金氏說了,但金氏沒放在心上,千裏當官隻為財,宋淮反而把發財的機會往外推,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金氏不聽,宋淮有官威,她不敢直接說她,於是把氣都撒在陸士儀身上,道:“人家陳夫人家大業大,即使不能經商,那也不影響什麽,是不是弟妹與陳夫人不和,才故意不讓我收到陳夫人的帖子?肯定是這樣的,你白日上朝,哪有功夫管內闈的事情,肯定是弟妹藏起我的帖子。”


    宋淮道:“大嫂,這事都是我做的,你把士儀扯進來做什麽。官場上的事情你不懂。”


    金氏眼睛紅了,看著宋渭,宋渭挺身而出,“二弟,你是怎麽和你嫂子說話的,陳夫人送帖子這事本就不該瞞著你嫂子,我把利害關係都跟她講了,她自然能夠明白道理的。”


    陸士儀冷笑兩聲,“明白道理就不會收陳夫人的蜀錦了,陳夫人是做生意的,無利不起早,她的蜀錦不是那麽好拿的。”


    金氏臉紅了,道:“我與陳夫人一見如故,她送我一匹蜀錦又不算什麽!”


    與金氏這種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簡直是一種折磨,陸士儀也懶得管這事,扶著青桃的手就要離開。


    金氏感受到她輕蔑的態度,開始口不擇言:“陸氏,你與王固不清不楚,這算是不守婦道麽?”


    陸士儀還沒說話,青桃上前兩步,一個大耳刮子賞給了金氏,金氏不敢置信,“你一個小小奴婢,居然敢打主子!”


    “我主子是姓陸的,你又是誰?你敢汙蔑我家小姐,我青桃第一個就不放過你。”


    金氏靠在宋渭身上嚶嚶哭泣,宋渭怒了,衝著弟弟說,“子平,這種不敬長嫂的妻子,你還不休了她?”


    宋淮擋在陸士儀麵前,反問:“大哥,你我自小通讀儒經,當知一個人存活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名聲,尤其是對女子而言,大嫂敗壞士儀的名聲,這又哪裏是一個長嫂能做出來的事情?”


    陸士儀盯著金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說我與王固不清楚,那你就拿出憑證來!”


    金氏這下心虛起來,仍然嘴硬,“朱嬸聽見你的兩個丫頭說,王固喜歡你,隻是父母不同意。”


    陸士儀笑起來,“這算是什麽憑證,簡直可笑至極。王家五年前回了青州老家,如今才來京城沒多久,你說我可有單獨同他相處?”


    金珠忙說:“我作證,我與二嫂一直呆在一起,二嫂根本就沒有單獨與王固見麵。”


    金氏啞口無言,宋淮道:“大嫂,請你向士儀道歉。”


    金氏不肯說,宋渭訕訕道:“可能是你嫂子誤會了,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宋淮擋在他們麵前,一定要金氏道歉,金氏不肯,宋渭皺眉,“她畢竟是你嫂子,你這樣太過分了。”


    宋淮道:“那麽我今日就寫信給父親,家門不幸,請父親做主。”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解決掉金氏。晚上還有一更。


    第40章


    宋淮不能拿兄嫂怎麽樣, 但宋父完全可以教訓金氏。金氏瑟縮了一下, 眼裏流露出害怕之意來。


    宋渭維護妻子,“我說隻是一場誤會而已, 你為什麽還要把事情鬧到爹那裏去, 沒這個必要。”


    宋淮麵色嚴肅,“大嫂誣陷士儀的名節,這不是小事。我是弟弟,不能對哥嫂不敬,所以把這事交給父親來處理。”


    金氏慫了, 不情不願地對陸士儀說了一聲對不起, 然後拉著宋渭回房了。


    金氏與宋渭落敗, 宋淮在這場爭論一直維護自己,陸士儀回房躺在榻上, 心頭仍然不快, 。


    陸士儀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王夫人嫁給陸觀二十多年,她常對陸觀發脾氣, 陸觀從來都是好言哄著她, 她似乎從來有煩憂的事情。但現在想起來,王夫人也不是沒有煩憂的時候,陸氏族人時常過來打秋風, 她一連生了三個女兒,族裏甚至要選一個男孩子要過繼到陸觀名下,那麽她是怎麽過過來的?


    陸士儀從嫁給宋淮到現在, 一開始是宋母折騰,之後安靜了一些日子,接著就是金氏與宋渭,總之是沒有安心的日子過。難道女子嫁人後都是要麵對這一地雞毛的事情,她是這樣,周婉也是這樣,嫁給齊王的蕭美仙也是,還有至高無上的田皇後同樣如此,陸士儀越想心裏越煩躁,恨不得直接收拾包裹去渝州找爹娘,不管宋家這攤子事了。


    她心裏這麽想著,嘴裏就說出來了:“青桃、綠梅,收拾下金銀細軟,然後讓貴叔去碼頭包一艘船,我們明日就啟程去渝州。”


    青桃、綠梅沒有回答她,而是看著剛進來的宋淮,喊了一聲:“大人。”


    陸士儀根本不知道宋淮已經進了房,“叫你們去收拾你們就去,管大人做什麽!”


    “大人過來了!”青桃大聲說。


    陸士儀側頭看過來,宋淮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他揮手,“你們先出去。”


    青桃與綠梅衝著陸士儀眨眨眼睛,轉身出了門。


    陸士儀隻看了一眼宋淮,又恢複成原來的姿勢,她根本就不是以夫為天的女子,宋淮聽到又怎麽樣?他雖然幫她說話了,但是傷害她的可是宋淮的親人,陸士儀是直接就遷怒他了。


    宋淮歎了一口,坐在她身邊,伸手摸摸她的頭,陸士儀往裏邊縮了縮,惡聲惡氣地說:“你幹嘛?”


    “還在生氣,你的氣性怎麽這麽大?”宋淮低聲說。


    陸士儀霍得坐起來,怒目瞪著他,“怎麽,我就不能生氣,就該忍氣吞聲讓你大哥與金氏汙蔑我?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父親任過當朝宰相,我憑什麽讓你的家人這麽汙蔑我們陸家!”


    “別生氣了,今日的事情是確實是大嫂的錯。”


    “本來就是金氏的錯,宋淮,我自嫁到你們宋家,孝順你的父母,擔心老人家無人使喚,還給他們送了一個做飯丫頭,金珠的事情我也時刻都放在心上。你的大哥與金氏在東京的幾天,也是住在我陸府,我處處給他們提供便利,可他們做的事情實在讓人心寒。”


    宋淮扶著她的肩膀,“你別激動,你做的很好。”


    陸士儀還是覺得一口窩囊氣堵在胸口散不出去,她索性拉起宋淮的手臂,使勁咬了一口,宋淮居然沒有喊疼,目光溫柔的望著她。


    陸士儀覺得無趣,放開他,又重新躺下來。宋淮摸摸她的額頭,柔聲說:“生氣容易傷身,不值得,別生氣了,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永遠都站在你的前麵。”


    陸士儀“哼”了一聲,不吭聲。


    宋淮握著她的手,親了親,然後說:“你別去渝州好不好?你要是去了,隻留下我一個人多可憐。”


    陸士儀悶悶地說:“你才不可憐,可憐的是我。”


    宋淮說:“你這一去渝州,大嫂說不定會以為你心虛,怕了她,所以才落荒而逃。”


    “我才沒有,我隻是討厭看到金氏!”陸士儀氣鼓鼓地說。


    宋淮循循善誘,“這一切都是大嫂的錯,可是你若是離開了,她隻會更加囂張,錯的人是她,又不是你,所以該離開的人也是她。”


    陸士儀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啊,她與金氏鬧這一場,金氏是沒理的人,就算自己要去渝州,也該先把金氏趕走再說,否則金氏不就成了這縣衙的女主人嗎?想通之後,陸士儀道:“我不走了,不過我也不想見金氏。”


    宋淮心喜,“這個我來安排,咱們這是兩進的院子,隻要你不去後院就不會看到她,以後吃飯也都分開,隻等著大哥恩科結束,他們就離開了。”


    陸士儀有些失望,但她也是有姐妹的人,能理解宋淮的心情,畢竟他與宋渭親兄弟,不忍因為一個金氏傷了兄弟之間的感情。不過理解歸理解,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金氏再有下一次的話,你要給公爹寫信,讓公爹召金氏回老家伺候公婆。”


    宋淮答應下來,“我答應你,本來我就是打算寫信,隻是因為現在的時間不對,之後還有殿試,不想為金氏的事情影響大哥考試。”


    陸士儀胡亂應了一聲,扯著被子,閉上眼睛,“你出去吧,我困了想睡覺了。”


    宋淮拉拉她的袖子,“我們不是都已經說清楚了嗎?”


    “是說清楚了,但我心裏不舒服,還得罰你一罰才能解氣。”


    “罰什麽?”


    陸士儀想起了母親王夫人的做法,於是道:“懲罰講究文罰與武罰,你是文人,我就不為難你了,寫一千字的自省書吧。”


    宋淮鄭重地答應下來,“行,我保證向參加殿試一樣認真。”


    “去吧,明早我醒了交給我。”


    宋淮隻能悲慘地去了書房,新硯給他磨墨,磨完後,宋淮讓他回去睡覺,一個人挑燈夜戰完成了自省書,趕在陸士儀醒來之前放在了她的床頭。陸士儀邊看邊笑,看完後,收藏起來。


    宋淮握著她的手,可憐巴巴地說:“娘子,現在消氣了沒有?”


    陸士儀“哼”了一聲,“勉強氣是消了。”


    洗漱完畢後,綠梅端來早膳,陸士儀差不多是按照在陸府裏膳食來的,量少種類多,做法精致。


    宋淮問道:“青桃呢?”


    綠梅眼睛看向陸士儀,陸士儀隨口道:“我讓她去做別的事情了。”其實是青桃昨日打了金氏一巴掌,雖說是護主,但畢竟是以下犯上,青桃擔心宋淮因此與小姐置氣,所以盡量不出現在宋淮麵前。


    用完早膳,綠梅附在陸士儀耳邊說了幾句話,逗得她笑起來,宋淮詫異。陸士儀道:“我從陸家帶了兩名廚子過來,她們光做我的飯就快忙不過來了,如今我們與大哥大嫂分開吃飯,所以就讓衙門的廚娘替他們準備飯菜。”


    金氏敗壞陸士儀的名聲,在陸士儀眼裏這就算是撕破臉了,她就是這麽小心眼,自己的東西是一絲一毫都不會再給金氏用。


    宋淮的手在她的頭發上拂過,“沒關係,你高興就好。”


    金氏陡然覺得夥食變差了,雞鴨魚肉這些都不缺,隻是味道變得極差,甚至比老家邱嬸做的還差,她疑心陸士儀估計整自己,讓朱嬸去廚房看了。朱嬸回來說:“大少夫人,現在給咱們做飯的是衙門的廚娘,之前做飯的那兩位娘子是二少夫人的陪嫁,說隻聽二少夫人的。”


    金氏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去找宋渭訴苦,宋渭在書房看書,預備可能會殿試的事請,沒有功夫理她。金氏想著隻要丈夫中了進士,以後她也是官夫人,想吃什麽想穿什麽都不是問題了,於是安分下來,靜待宋渭的省試成績。


    又過了幾日,終於到了省試放榜的日子,宋淮派了衙役去東京城看榜。一直到中午,衙役才回來。宋淮與宋渭坐在大廳,宋渭緊張的都在顫抖,衙役進了大廳,道:“小的給兩位老爺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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