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踟躕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那他有沒有跟你說起過某些文明的故事？” “某些？”葉昭生手上動作沒停，把熬好尚還滾燙的糖漿倒在案板上，順口道，“是哪些？” 夏老裝作不經意提起：“比如生命精靈文明之類。” 葉昭生思索狀：“好像有聽過。” 小芳盯著受冷開始凝固的糖漿：“這個小芳知道，就是我們聽過的睡前故事裏，最後一任君主最殘暴最虛偽的那個嘰。” 夏老：“殘暴？虛偽？” 葉昭生被小芳一提醒：“哦～是那個打著複活愛人旗號，實際上進行新月血祭是為了增加自己壽命的查洛迪八世啊。” 夏老握住杯子的手一緊：“你的意思是，新月血祭的真實作用不是複活愛人，而是增加自己壽命？” 葉昭生回想道：“事實上他也沒有成功增加壽命，並且在進行五次新月血祭後，加速了生命精靈文明的毀滅。” “不過周叔也說過，生命精靈文明存續後期，正好是中古時期混亂時代的開端，注定了很多文明的消失，查洛迪八世的殘暴不過是一點催化劑。” “恩，這個睡前小故事告訴我們。”葉昭生擰下一小截冷卻的糖塊進嘴裏，甜得眯起眼，“失去後的補救是最無用的，如果真的在意，為什麽不早一點拚盡全力，那樣至少不會讓自己留下遺憾。” 小芳晃著腦袋附和：“害，你們人族總喜歡為自己找‘迫不得已’、‘身不由己’之類的借口，其實本質是一件事在你們心中的分量還不夠重嘰。” 葉昭生找了根竹簽開始纏糖絲，糖塊中間段還未涼透的部分被不斷被擰成麻花狀。 夏老目光無神地注視葉昭生手中的糖，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計劃，眼神放空：“新月血祭真的不存在嗎？” 葉昭生：“存在的。” 夏老視線聚焦，看向葉昭生，裏麵飽含最後的希冀。 葉昭生：“周叔在深入探索這個文明遺跡後，發現了一間隱秘的記錄室，裏麵纖維紙上文字有一部分被破譯出來。 寫著新月血祭是查洛迪八世在一次征戰中所得，據當時的學者研究，這是從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禁忌之術，但傳下來的過程中已經破損了一部分，所以八世用的血祭，其實是後來推演出來的，並不完整的血祭。” 夏老身形晃了晃，聲音幹啞：“挖掘出來的文獻裏說，新月血祭雖然沒有讓八世的愛人複活，卻也讓他見到了自己的愛人。” 葉昭生搖頭：“那是在周叔沒有發現記錄室之前的記載。所以我覺得吧，這部分應該是查洛迪八世授意寫出來給後世人看的，不然舉行涉及千人生命的新月血祭，一定會被人罵死，而以複活愛人之名，至少能討到一個‘深情’的美名。” 葉昭生和小芳對望，同時出聲：“真是太虛偽了（嘰）！” 夏老目光呆滯，心有不甘：“那間記錄室裏，有原版的新月血祭術記錄嗎？” “有吧，但是周叔沒說。”葉昭生繼續擰巴著糖條，“聽說這部分資料已經被送進超管局的秘密檔案室裏，應該不會對外公布了。” 夏老頹然，放下杯子，愣了半晌道：“老朽還有事，就不打擾你了。” 葉昭生看著夏老臉上難掩的悲傷有些迷糊，不明白怎麽聊個天的功夫，老人就像是忽然抑鬱了？ “您拿著這個。”葉昭生把竹簽塞進夏老手裏，上麵纏著新出爐的石榴糖，“吃甜的能心情好呦。” 小芳立馬接話：“吃了我們的糖，就是我們的人，明天一定要到翡翠餐廳捧場嘰。” 夏老捏著石榴糖竹簽，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好。”第56章 放棄 與圖雅麵試 小廚房外, 走廊盡頭是船側過道，夏安正倚著欄杆看海。 聽到開門聲，夏安轉過頭, 看到了夏老，也看到老人手中的糖：“……” 石榴糖呈顯透亮的淺粉色，表麵附著淡淡光華，甜香誘人。 夏安不確定道：“您這是，被當小孩哄了？” 神色恢複如常的夏老同樣表情一言難盡。 夏安平靜伸手：“您血糖高不能吃甜, 不如給我吧。” 拍開夏安的手，夏老樂嗬道：“既然是靈食，我想應該沒問題。” 兩人往遊輪上層走, 夏老吃著糖，步子很慢。 夏安扶著老人：“您剛剛，為什麽不讓我問？” 夏老慢悠悠道：“靈食出現的增益效果是根據食材和烹飪者靈氣屬性定的，具有很強的隨機性, 我看那孩子的樣子，八成也是不知道菜會出什麽效果，何必給他徒增煩惱。” “更何況。”老人感受著嘴裏的甜味, 煩躁的心情在這甜滋滋中被撫平了, “無論他知道與否, 這份情我們得領。” 夏安先送老人回房間，約定等會兒來接人。 臨出門前, 他聽到身後老人幽幽歎道：“你奶的事我放棄了，跟老馬說把人都撤回來，這第九十九次航行，讓海藍之心號安穩地謝幕吧。” 夏安眼中閃過一抹複雜與黯然，最後釋然地維揚嘴角：“好。” 門外, 保鏢和助理正在等候。 看到夏安出來，助理迎上來匯報：“斐白閣下帶著一個人去了拍品藏室，由於有您授予的權限，看守的人沒攔，您要去看下嗎？” 夏安腳步一頓：“看看吧。” …… 小廚房。 實驗主廚招牌菜的前期工作準備就緒，葉昭生拿出手機進行構圖連拍練習。 料理台的邊角要和畫麵呈45度角，這個時間點最好是逆光拍攝，能把窗戶拍出在發光的感覺，畫麵顏色要豐富，整體看要形成色彩對比…… 葉昭生拍著拍著打起哈欠，於是今日份練習到此為止。 小芳坐在葉昭生肩膀上晃著金屬腳：“【這個娃怕是救不起來了.jpg】” 救不起來的葉昭生放下手機，又是精神奕奕好少年。 收拾好小廚房，背上葉子包。 出發，去接圖雅！ 海藍之心號即將起航，今天是登船的最後期限。 平時人就不少的港口人越發擁擠，有抓緊時間上船的，有來送人的，也有單純來圍觀海藍之心號的，路上放眼看去都是人，比昨天葉昭生上船那會兒還多，街邊賣涼茶的大媽笑成一朵花。 葉昭生戴好出入證，走員工專屬通道。 阮明皓視線悠哉悠哉地飄過來，又自然地轉到其他地方去，繼續坐鎮登船口。 錄入工作有序進行，有夏氏集團作為海藍之心號的靠山，沒人敢在這重要的第九十九次謝幕航行中鬧事。 尤其是，這次航行聽說還來了不少貴客。 比如各個大陸商業帝國和集團的代表，某些國家的王子公主，甚至是一些宗教的首腦等等。 當然，這些人的登船口肯定不會和普通遊客一起了，也不會讓太多人知道他們行蹤。 阮明皓手指搭在欄杆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看著葉昭生下船融入人群，然後又很快回來，且拖回來一個少年人。 明晃晃的太陽底下，高熱溫度擋不住遊客的熱情。 圖雅走在人群裏，隨著行人往前進，接近海藍之心號。 他的步子很輕，身材瘦削，全身家當隻有一個置於身後的黑色腰包，不知為什麽，過往的人幾乎都沒留意到這個大熱天一身黑的少年。 葉昭生就在這時候衝過來，拉著圖雅從遊離中重回喧囂：“我跟胖叔約好在小廚房麵試，現在人太多，上船有點擠，我們快點，遲到就印象不好啦。” 等圖雅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阮明皓麵前。 看著熟悉的黑墨鏡，圖雅想起應聘安保時被對方慘揍的畫麵，木著表情捂住淤青已退的嘴角。 “這位是？”阮明皓抱手站在兩人麵前，二次充當攔路虎。 葉昭生底氣十足：“來應聘幫廚的！” 阮明皓看到圖雅動作輕輕挑眉，覺著麵前黑衣少年有些眼熟。 細細審視後，他恍然想起來，是在之前安保麵試的時候見過。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圖雅這個年紀擁有的實力相當不錯，但比起做安保，對方的能力和氣質，都更適合做一個刺客，加上戰力又不是最好那批，毫無意外被刷下去了。 “幫廚？”阮明皓視線一轉，落到葉昭生的肩膀上，“我記得你有一個幫廚了。” 小芳躲到葉昭生耳後，就探出一個小腦袋：“【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jpg】” 阮明皓：“……” 葉昭生理直氣壯：“作為一個大廚，怎麽能隻有一個幫廚呢。” 嗬嗬，年紀不大，要的排頭不小。阮明皓不動，隔著黑墨鏡都能感受到他目光如炬。 葉昭生氣勢弱下來，語氣有點虛：“我跟胖叔報備過，現在帶他上來麵試的。” 當事人圖雅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說點什麽，於是麵無表情地自報家門：“圖雅，你好。” 阮明皓：“……”現在誰問你名字了！ “那個明皓哥，我問過圖雅，他之前有來船上應聘過，應該還有資料存檔，不算不明人員。”葉昭生小心翼翼看了眼阮明皓，從背包裏拿出一罐拌醬遞上去，偷偷小聲道，“香菇雞魔鬼辣味噠。” 阮明皓視線瞬間集中到拌醬上，確定是自己典藏版全陣容裏唯一缺的那瓶後，裝作若無其事接過：“進去吧，人事那邊應該有留底。” 葉昭生：“謝謝明皓哥！”耶，計劃通。 阮明皓把拌醬放進上衣口袋：“按市場價兩倍買。” 葉昭生回以“ok”的手勢，帶著圖雅進入通道。 等走出一段距離後，小芳在葉昭生耳邊興奮道：“昭昭，我們是不是應該跟花姨說聲，拜托她研究更多口味的典藏版嘰！” 身後耳聰目明的阮明皓：“？！” 我好不容易集齊典藏版全陣容，連朋友圈都還沒發你跟我說出新品？？ 講真，就衝你這句話，我能分分鍾把你扔下海冷靜冷靜信不信。 …… 還是小廚房，料理台前。 用來檢測圖雅刀工的是兩隻雞。 一隻全身雞肉已經被片成薄薄的片，隻剩下刮得幹幹淨淨的骨架。能用鋒利的刀在生雞上片肉，可見其對刀的掌控力，刀工了得。 另一隻則全身完好，隻是裏麵所有骨頭都被取出，在旁邊擺出一個完整雞骨架，雞身上沒見到一個刀口，足見其對雞這種生物各關節的了解程度。 不過從圖雅熟練利索的手起刀落中可以感覺到，即便不是雞而是其他食材拿來測試，結果也沒有不同。 胖叔擦汗的手頓住，看著黑直發少年麵無表情地處理食材，行動幹脆利落仿佛一台機器，莫名感到背後一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