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麻將最重要的就是算牌了,首先要記住有多少張,萬字條子還有筒有多少個。比如牌臭過三棟,人旺我亂碰。牌弱生死張,牌尾吃卡當。早聽三分和,寧棄莫出充。”


    陳煥之:……


    裏麵似乎有不少奇奇怪怪的詞匯,難以理解。


    明明董長陽說的話分開來聽,每一個字他都明白,但是加起來就完全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麽意思。


    “咳,這些都是和我打牌的時候那些大姨大嬸們念叨的,有幾分道理,你聽聽就好,不用全信,有時候也要靠手氣和第六感胡牌的。”


    陳煥之突然意識到,這麻將或許比他學詩詞歌賦還要難。


    陳家。


    最近陳煥之的奇怪舉動,都已經被下人們上報給家主和夫人了。


    陳父對於陳煥之這麽個優秀的兒子,自然是十分滿意的。


    雖然他不缺兒子,但是前麵幾個基本都資質平平,唯有陳煥之看得過去。大概是因為前麵幾個資質不夠好的緣故,陳煥之展現出過人的天賦之後,妻子就對他的教導格外上心。其他家權貴的小公子小少爺們玩的那些東西,陳煥之幾乎一概沒有碰過。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嚴格教導,陳煥之才能在成人之後如此出眾。


    老話常說娶妻娶賢,不是沒有道理。


    隻是這個樣樣都好的兒子,最近據說常常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自言自語,還不許別人進去。今天還說派了丫鬟去買了骰子,還專門請人給他刻了一堆四四方方的方塊,上麵據說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圖案?


    陳父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兒子這是打算做什麽,隻好先來問問妻子。


    陳夫人也沒有比自家相公好到哪裏去,她也是愣神的。


    “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似乎交給他幾家鋪子讓他幫忙打理,我將我手下最得用的王掌櫃派了過去,就怕阿恒被人騙了。”


    “這事我知道。”陳父對這些事情還是了然於胸的,“晉江閣已經是京城最受貴女歡迎的聚會場地,太子那邊對此十分滿意。目前光是晉江閣的收入,就已經能夠將其他幾家鋪子的虧損補足了。夫人呐,我看阿恒很有你當年的風範。”


    “對,阿棠今早還來信了,說她現在正在教導剛長成的小姑子進入京城的社交圈子,特意來信問問能不能讓晉江閣給她空一天時間出來。”陳夫人也跟著說了幾句,“相公你在外麵與別的官員打交道,不知我們這些當夫人的,也期盼著有這麽一個好地方讓我們好好放鬆放鬆。這晉江閣,眼看著是要日入鬥金,隻是恐怕過不了幾天,京城裏就會冒出相似的茶樓來,到時候客源恐怕要被分走不少。”


    “莫非阿恒是在為此事煩心?”陳父似乎找到了一個理由。


    “不像。”陳夫人猶豫了一會兒,“阿恒以前與他三哥挺要好的,不如我讓老三回來探探口風?”


    “老三現在編書正是要緊處,何必特意叫他回來。”陳父並不讚成如此,雖然他也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若是因為阿恒的私事隨意將其他幾個兒子叫回來,恐怕對他們的兄弟情誼有所損傷。


    “那……”


    “夫人,阿恒以前從來沒有玩過骰子牌九之類的東西,蛐蛐鬥雞也沒有碰過。”陳父麵有難色,這些東西他少年時也是玩過的,後來就慢慢放棄了,但阿恒好像是根本沒有碰過,從小就自律的很。難道是他現在在外麵交際的時候,和別的好友因為這些東西沒有什麽話題聊了?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陳父悄悄的將自己的猜測與夫人說了說。


    “這……”陳夫人被陳父這麽一說也覺得有些不妥,她畢竟是女子,對外麵男子的交際內容哪裏能那麽清楚,加上阿恒成長的時候相公又公務繁忙,阿恒幾乎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卻忘了過猶不及的道理。


    “我也認識幾個品行好的友人,他們之中不乏對這些玩樂之道十分精通的人在。依我看,趁著阿恒現在還沒有正式領官職,不如叫他先去朋友那邊好好學學。這些玩樂之物裏麵的門道隻要摸清了,也就那麽回事,並不容易叫人沉迷。我與好友書信幾封,讓他幫忙好好看著阿恒就是了。”


    陳夫人來回想了想,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也許真的是她以前管的太嚴了。


    阿恒都十九了,放在別人家裏孩子都好幾個了,可阿恒還是不開竅,恐怕與自己以前時不時敲打他身邊的丫鬟也有關係。


    男子在外交際,總要會一些玩樂的東西,不然怕是會被排擠。


    這頭的陳煥之和董長陽兩個人正在進行一對一特別輔導。


    “你第三把的時候,就是你說你胡萬字清一色的時候,為什麽要出三萬?”陳煥之將自己記錄下來的問題一一問了出來。


    “因為我要拆對家的牌啊。”


    “那你怎麽知道要拆這個?”


    “因為她一直在看桌上的萬字牌。”董長陽理所當然的說道。


    “那第五把,就是和局的那一次,你為什麽扣著那個一筒不打呢?拿著它毫無用處吧。”


    “因為我下家要胡一筒,我已經胡不了了,所以自然要搞臭別人的牌。”


    “你知道對方要胡一筒?”


    “很簡單吧,因為我下家摸牌的時候手指就一直在一個地方摩擦,明顯是在畫圈。後來我又見她一直盯著我打出去的二筒,還挺遺憾的樣子,我就確定她要胡一筒了。”


    ……


    陳煥之總算明白為什麽董長陽為什麽會打麻將這麽厲害了。


    她很會察言觀色。


    甚至可以說,董長陽身上具備了天生的政治家品質。


    這種能力可以說是天生,也可以說是後天修煉而成。


    癡心畫畫的人本來就需要一雙對事物極為敏銳的眼睛,這樣才能在筆下描繪出不同事物的美麗。


    此外,董長陽因為環境的緣故,更是早早的就學會去辨別成年人的神色和想法。


    小孩子是最容易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一種技能的。


    不管董長陽自己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她在這方麵的能力的確是出類拔萃。


    麻將也好,其他類似的娛樂遊戲也好,其實拚的就是技術和心態。


    陳煥之極少與人坐在一張桌子上來比拚,因此開始對麻將極為不適應。


    但他能夠明白為什麽麻將能夠被這麽多女性所喜歡。


    陳煥之還不知道,就在他和董長陽死磕麻將專業術語的情況下,他接下來的行程就已經定了。


    打包東西送他去父親好友那裏學“玩”,總共也就花了不到一天的時間。


    據說這位好友精通市麵賭坊上各種玩法,年少時賭場的人見了他就愁,後來變成賭坊的人見了他都是恭恭敬敬的拿著銀子請他離開。


    雖然各種不靠譜,但因為這位先生家世背景優越,又寫的一手好字,朋友遍布京城,因此也是一位怪異的“名士。”


    “哦哦哦,這就是你們世界的賭神啊!”


    “神靈之名切不可多說,人與神又如何能比?”陳煥之覺得長陽所在的世界,人們對於神靈還是太無敬畏之心了。


    就算是陛下,一國天子,也是不敢稱呼自己為“神”的。


    陳煥之覺得自己的生活軌跡似乎發生了一點點變動。


    “陳大哥,我說的再多,你看的再多,這麽下去恐怕也是學不會的。”董長陽已經放棄和陳煥之字麵解說怎麽打麻將了。


    這玩意兒得靠實踐啊。


    ——麵對陳大哥我都這麽沒有耐心,看來我暑假去給人家當家教的念頭可以先掐死了。


    董長陽默默的修改自己的賺錢計劃。


    “不如這樣吧陳大哥。”董長陽給陳煥之出了一個“好主意”,“你現在要去見的這位世叔不是精通各種賭法麽?想必也有很多精於此道的朋友,不如你們再拉兩個人,湊一桌麻將,每天玩一玩就會了。麻將的玩法每個地方都不一樣,我也不知道你們這個時代的女子喜歡玩哪一類的,所以幹脆你們親自玩一玩,然後選一種出來再去推廣吧。”


    雖然董長陽這話說的很誠懇,陳煥之也相信董長陽說的話是真的。


    但不知為何,他似乎覺得自己從長陽的語氣裏聽出了一點點嫌棄的意味來。


    錯覺麽?


    第9章


    成功的將教導陳煥之打麻將這個任務推出去之後,董長陽就靜下心來好好看書做題了。


    嗯,是她的錯,是她不該偷偷打麻將被陳大哥看見。


    教陳大哥學打麻將,真的比學數理化還要痛苦。


    她寧願再去參加一次拔尖考試都不願意再教了!


    “考試真好,我一定要再考一次第一,去過我理想中的高中生活!”


    董長陽打開窗,讓陽光透了進來,開始奮筆疾書的刷題,刷題,再刷題。


    不少同樣備考的優秀學子們無端的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董長陽!”


    一個少女將這三個字直接貼在了自己的書桌上,沒事就看一眼。


    她正是三中的薑則。


    原本大家看好的拔尖狀元。


    萬萬沒想到,自己沒有輸給同校的尖子生,反而輸給了一個藝考生,最自信的數學都被人家拉開了好幾分,這叫薑則如何忍?


    她原本也可以不參加初升高考試,但是一聽說董長陽也會參加,她也立刻升起了戰意。


    就她知道的,不僅僅隻有她,還有一中二中的那幾個尖子生,也卯足了勁想要在這一次初升高考試之中打敗董長陽。


    輸給十三中的學生,還是輸給了十三中的一個藝術特長生,這根本說不過去!


    陳煥之這邊也是挑戰重重,一點都不比董長陽這邊弱。


    試想一下,一個從來就沒有學會怎麽玩的世家公子,現在跑到一個被賭坊奉為上賓的人麵前說要和他玩一種新鮮玩意兒,還得再拉兩個好友來,別人會怎麽想?


    怕是關公麵前耍大刀吧。


    這位賭神名士姓李,名無為。


    據說這個名字是人家自己給自己改的,因為他認為自己就是除了吃喝玩樂之外無一事有為,幹脆就自號無為了。


    這位無為先生今年也不過三十五歲左右,與陳煥之父親同齡,但看起來卻要顯得年輕得多,看模樣年輕時候也是一位美男子。他在這郊外自己建了宅子,宅子裏又多得是嬌兒美婦,雖然可能會被士大夫們不恥,但這樣的生活又有多少人不羨慕呢?


    但起碼陳煥之就不羨慕。


    “賢侄,你方才說,要與我一起玩一種叫‘麻雀’的博弈遊戲?”李無為看著陳煥之文雅溫柔的模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縱橫賭場這麽多年,什麽樣的博弈遊戲沒有玩過,這麻雀又是何物,難不成是比賽用弓箭射天上飛的麻雀不成?


    這陳煥之的父親在信裏分明說他這個兒子幾乎沒有怎麽接觸過博弈遊戲,最多也就是個投個壺行個酒令什麽的,怕是在交際之中會吃虧,這才將他送到自己這裏來學幾招,免得以後被人在這上麵下套。結果陳煥之倒好,不但沒有誠心求學的意思,反而直接提出了這種類似挑戰的說法?


    有趣有趣。


    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李無為沒有孩子,年少時因為常常出入賭坊酒樓,傷了身子,後來雖有調養,卻於子嗣上也有不少問題。不過他不覺得有什麽不好的,反正他什麽也不缺,沒有孩子的話,收幾個徒弟養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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