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陳清焰在會場通過衛星會,觀摩各種影像資料、疑難病例,並有最新手術演示。他靠驚人的意誌克服殘留的副作用,專注、投入,和同行們用英語流暢快速地運作著大腦,到中午時,他的襯衫就已經濕透。


    此刻,他隻想抓住簡嘉,徹底鬆弛下來。


    “你不累嗎?”簡嘉不覺間挪移了位置,他吻的窮凶極惡。


    “啊”她一聲驚叫,忽然離了床險些仰地上去 ,陳清焰勾手托住了她。


    太過分了,簡嘉生氣地打他一下:“你嚇死我了!”說完,踢開他,轉身爬過去要下床。


    陳清焰抓住她兩隻晶白的腳踝,拽過來,壓在她背上,用低啞的聲音說:


    “給我,程程。”


    他像蘇醒的一頭餓獸。簡嘉知道他想幹什麽,她努力轉過頭,笑他:“陳叔叔,你要這樣的話。將來,墓誌銘上隻能寫此人縱欲而死了。”


    陳清焰垂眸盯著她,良久,似乎要確定她是在笑。


    “我餓了,問問楊一我們去吃什麽。”簡嘉趁勢推開他,跳下床,快速穿起衣服。


    “他回父母家了,有點急事,今晚不見得回來。”陳清焰暫時壓著火,他把簡嘉帶下來,兩人去楊一事先預定的餐廳吃飯。


    聖誕節臨近,哪裏的氣氛都很好。


    路邊有個雪人在歪著鼻子笑。簡嘉拿下圍巾,給雪人圍上,又踮腳迅速解下陳清焰的戴到自己脖子上。


    陳清焰笑了一聲,很快,他對她說:“有些事我要告訴你。”


    兩人點餐,又要了紅酒。陳清焰用熟悉的動作把她腿環在自己的控製區域,簡嘉偏不,踩了他幾腳。


    陳清焰看看她,倒很平靜:“可能下麵的話會讓你不舒服,我先抱歉。”說著,取出耳機,給她戴上。


    裏麵,清晰地傳來她昨天就已經聽過的對話。


    簡嘉耐心地垂著眼簾聽,長睫微顫,陳清焰坐在她對麵觀察著她細膩的表情。


    可她臉上隻有睫毛投下的一小把影子,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最後,簡嘉自己輕輕把耳機取下,還給他,並靜靜抬臉看他。


    “她昨天忽然來找我,我並不知情,我怕你誤會更害怕傷害你。”陳清焰斟酌著開口,他繼續說,“我對你做過很下作的事情,對不起,我確實有很陰暗不能見光的一麵。”


    簡嘉不說話,她心裏酸澀極了。


    “你可以罵我。”陳清焰注視著她,黑眸微閃。


    “這件事,我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許久,簡嘉慢慢紅了眼,“你讓我太難受了,所以,我不會罵你,但永遠不會原諒你對我做的這件事。”


    她把路給他堵的很死。


    陳清焰沒想到她這麽決絕,一點餘地不留。他以為,兩人複合已經有了希望。前一刻,她還跟自己鬧騰。前一晚,她還那樣照料自己。


    他嘴角不經意動了動,眼睛又冷下來,說:“我會改。”


    “和我沒關係。”簡嘉冷不丁又拋出這樣一句,看侍者送餐過來,自顧吃起羊排,又嫩又香,入口美妙。


    “程程……”陳清焰試圖重新和她對話,但簡嘉置若罔聞,認真品嚐著送上來的主菜,她若無其事和侍者交流兩句,又要了葡萄酒。


    “我不想喝紅酒。”她淡淡說,用擦拭發亮的高腳杯喝酒。


    他第一次實實在在領教了她的捉摸不定。她的情緒走向,根本把握不住。


    仿佛甜美的微笑,馨香的呼吸,溫柔的手,統統是假的。


    她冷淡的時候,像個生氣的小女孩但又是矜持的暗火,不明明白白告訴你,讓人心裏堵得慌。


    陳清焰被她堵的沉默下來,終於,他擦擦了嘴角,問她:“明天我們去博物館?後天回去?”


    “你急著回去,是為了給她當證人,不想錯過冬至,對不對?”簡嘉仰頭把葡萄酒一口喝盡,她更冷了,“去博物館做什麽?你想走,現在就走也沒人攔著你。陳清焰,我來猜猜吧,你本來的節奏是我聽完錄音,你要裝作坦蕩無比的跟我說你要出庭的事,對不對?出庭完了呢?她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她心願了結,你們又要雙宿雙飛離開南城開啟新生活,而我,隻是你這 段時間的調劑品。確切來說,你隻喜歡跟我上床。”


    說完,簡嘉重新變得安靜,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眼睛底下時常藏了一絲挑釁,猶如彷徨之刃。但這些都不顯,因為她天生一雙無辜靈動的眼。


    她就這麽毫不退縮地看著陳清焰,等他的反應。


    可是,隨後又冷冷地加上一句:"第一次呢?我們的第一次,也是你被她刺激了要隨便找個人上床嗎?知道我是第一次,你很得意對吧?"


    第114章


    她要一件件清算。


    那些從來沒有拿到台麵上來說的病灶, 匿在心靈的暗角,同樣考驗著陳清焰手中的柳葉刀。


    簡嘉眼圈依舊微紅,她像小時候練芭蕾舞時那樣時刻準備著吃苦。


    “我按次序回答你,”陳清焰抿了口紅酒,他直視著簡嘉, “她的案子,我是作為證人出現, 僅此而已。我要跟你在一起開啟新生活,除了你, 沒有別人。是我自以為是了,應該早就和你商量才對。至於我們的第一次, 那幾天,我確實情緒不好, 聽到她結婚的消息覺得不甘心。但無論是有意接近你,還是在華縣,是出於你讓我心動我希望得到你,最純粹的, 一個男人想和看上的女人發生關係,就這樣。當然, 我不會美化成愛情, 那個時候,我僅僅是覺得喜歡你, 有好感, 就想要得到。”


    說到這, 壓製不住的那份驕傲讓他有些失控,神情卻更漠然,語氣冰冷:“我不會裝坦蕩,是什麽,我說什麽。這些事,我沒有主動說出來是因為我知道這會讓你二次受傷。但是,你執意認為我想和周滌非繼續在一起,把你當調劑品,我不會認,因為我根本沒有那麽想。”


    他即使認錯,也克製,有不願意妥協的東西。要他痛哭流涕低三下四祈求對方原諒,或者,是稀裏糊塗承受誤會,陳清焰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麵。


    “陳清焰,你為什麽說話永遠這麽理直氣壯?好像出軌的是我一樣。”簡嘉討厭他這種冷靜陳述的口氣,理性、有條不紊、像對著她念公式。他隨時把那種本可以稱之為迷人的東西,變得一團糟。


    “你愛為她做什麽,就做什麽吧。”她挎上包,戴好手套站起來往外跑。


    等陳清焰結好賬追出來時,簡嘉沒了蹤跡。


    街頭因為雪停的緣故,燈光閃爍,人流量不小,還有孩子們在堆著雪人。


    陳清焰邊打手機,邊找她。頭上懸著雪球形狀的圓燈,廣場中央,則布置著巨大的麋鹿燈,兩旁樹上也掛滿了燈,遠遠望去:這一路的燈,像天上銀河接到人間。


    沒人接手機。


    她故意的,在懲罰自己,陳清焰不斷撥開人群,額頭亮晶晶一片。他停下,戴著鹿皮手套狠狠砸向樹幹,黑眸深處燃起火焰。


    鑰匙在他這,簡嘉不會回楊一的住處。陳清焰在來回找她一個小時後,微喘著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頭,非常頹敗。


    他皺眉左右張望,不停撥打著手機。


    時間在點滴流逝。


    這裏是個聖誕集市,到處是變幻的燈光,和人頭。


    陳清焰在考慮是否報警時,看到燈火璀璨的摩天輪下那種賣聖誕禮物的小木屋,旁邊,是一排複古酒吧。


    他邁開長腿跑了過來。


    終於,陳清焰在人群裏看到熟悉的身影。簡嘉嚼著巧克力軟糖,彎腰挑手工肥皂,一塊一塊地嗅著:


    玫瑰香、薰衣草香、綠茶香……她很享受這些氣味。


    劇烈的心跳慢慢回歸正常,他走上前,在簡嘉翻包裏零錢時,把錢付了。


    聽到他聲音,簡嘉抬起了臉。下一秒,人被陳清焰死死攥緊手臂拉出人群。


    連拖帶拽,陳清焰根本不理會簡嘉的反抗。他一肚子火,不知道她會這麽任性,隨便說走就走。一點都不怕自己在異國他鄉街頭出事。


    他把人按到燈光斑斕的樹下,想弄死她。


    “生我的氣可以,為什麽要亂跑?!”陳清焰太陽穴狂跳,兩隻眼,像黑色天鵝絨撒上火星,他極力壓著自己不要衝她發火,她怕別人凶她。


    簡嘉滿嘴巴的甜,她眼眸閃動,借著燈光仔細瞧陳清焰每一個毛細孔下藏著的真實情緒。


    忽然,她伸出手在他眉骨那摸了摸,果然汗濕了。


    哦,陳醫生應該找了她很久似乎。


    “楊一說昨天他到時,隻有我和你在,你什麽時候回到的住處?”陳清焰灼灼地回視著她,“你在乎我,程程,但不要拿你的人身安全來折磨我好嗎?你如果不解氣隨便打我都可以。”


    簡嘉收回目光,無所事事地朝裝扮的聖誕燈光瞄去。陳清焰扳回她的臉,“我要的是你,不是她,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哦。”簡嘉還是若無其事,“可我不要你,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說完,她朝下一委身子又想溜,陳清焰忽然爆發,他凶狠地把人壓在樹上去吻。簡嘉嘴裏一股焦糖味兒,腔壁甘甜,陳清焰勾住她舌頭不放,幾乎是泄憤一般。


    “我得怎麽解釋才行?程程,如果法庭需要我去做證人,不管是不是她的事情,我都會去,僅僅是出於公民應該盡到的義務。我不要你誤會我。”他慢慢鬆開她時,壓抑地說,“我提後天回去,也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簡嘉偏過頭,咬著嘴唇:“她這樣對你,你還是不怪她是不是?”


    “對,因為沒有發生更糟的事我現在可以大度地說不怪她,隻是覺得失望,為什麽分手後是這種局麵。但如果因為她的瘋狂而讓我又做出令你痛苦無可挽回的事情,我這輩子都會恨她。”陳清焰又重新掰過她的臉,“看著我,我沒有說謊。”


    兩人四目相對,良久,簡嘉忍不住哭了:“對,我就是很難受,好像怎麽都擺脫不了她……”


    陳清焰把她擁進懷裏,輕撫著她的肩頭:“對不起,都是我的過錯。我答應你,出庭是我和她客觀事件上最後一次有牽扯。”


    簡嘉伏在他懷裏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她做不到阻止陳清焰去出庭,可心裏又不痛快。許久,她抬起臉,輕聲說:“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陳清焰親吻掉她的眼淚,把圍巾給她戴上,又把人弄到背上來。


    兩人穿過熱鬧的人群,走在閃閃發光的燈下,簡嘉很安靜,她貼在他背上,閉上了眼。


    一隻手卻摸向陳清焰的耳朵,把玩著,他微微轉頭說:“不凍手嗎?把手套戴上。”


    兩人回到住處,站在蓬蓬頭下,陳清焰從身後抱著她,簡嘉沒有拒絕,卻也不說話。直到兩腿發軟,她扶著光滑的牆壁再支撐不住,開始求饒:


    “我不要了……”


    輕巧地被陳清焰一個轉身,麵對著他,她雙眸迷離被迫仰頭,陳清焰慢慢把她頭發往兩邊分開,開始吻她的唇。


    後來,她在吹風機的聲音裏睡去。陳清焰沒有睡,一個人在露台冰冷的空氣裏吸煙,看倫敦的夜景。


    等到淩晨三點多,簡嘉迷瞪著做夢醒來,她猛地睜眼。旁邊,空無一人,她害怕了,卻摸不到床頭的燈在哪裏。


    “陳清焰!”她開始找他。


    他本在書房一麵吸煙,一麵寫東西。聽到簡嘉的聲音,立刻趕來,打開了燈,簡嘉已經從床上光腳下來緊緊摟住了他:


    “你去哪兒了?”


    “睡了又醒了,所以我去書房呆著了。”陳清焰把她抱回去,簡嘉胡亂親吻起他,“你抽煙了?”她在他身上嗅到淡淡的煙草味兒,混合著一股冷冽。


    “嗯,我去漱口。”陳清焰低笑了聲,“怕熏到你。”


    “不準走!”簡嘉纏著他,“我不嫌棄你……”說著,她帶著不清的睡意吻他的眼睛、鼻子、兩人滾進了被窩裏。簡嘉像條小白蛇一樣扭動,明明摩擦地很痛了,但不停要。


    兩人廝纏的盡頭,她喘息著選擇告訴他:“就這樣吧,陳醫生,我們放縱這最後一次。回到南城,我們各走各的路。”


    陳清焰僵了一瞬,他剛從**的蝕骨滋味裏漸漸退出。


    “你說什麽?” 他不能相信,眼睛瞬間陰沉地可怕。


    簡嘉摸摸他的臉:“你聽到了,我們糾纏地夠久了。其實,你知道我心裏芥蒂很深不會輕易消失,我並沒有真正快樂,頭頂上,永遠懸著一把劍,隨時會掉下來。明天我不想去博物館了,謝謝你,帶我出來這一趟,我們訂機票回去吧。”


    屋裏頓時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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