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焰搖下車窗,跟哨崗打了個招呼。


    簡嘉第一次來,難免好奇,看著對方裝扮,呼出口氣:“他配槍嗎?如果有壞人想衝進來,他會拔槍掃射嗎?那不算犯罪吧?嗯?陳醫生?”


    “配,單崩你這種話多的小姑娘。”陳清焰瞥她一眼開進大院。


    簡嘉不好意思抿起了嘴。


    軍屬區大院,這個時令,露天聊天玩耍的多,健身器材那,小頑童一堆。


    兩人下車後,陳清焰把備好的禮物讓她拿著:“機靈點。”


    “意思是說我買的嗎?”她抓緊問。


    陳清焰已經不想和她說話。


    繞過榕樹,陳家的兩層別墅出現在視線,裏裏外外,亮著燈很氣派,廊下擺了排排整齊的鮮花,修剪一流,簡嘉先嗅到的花香。


    警衛員看到他們,過來和陳清焰說話,簡嘉跟進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輪椅上的陳景明。


    “爺爺。”她走上前去,歡歡喜喜地喊了一聲。


    陳家的裝修也老派,清一色的紅木家具,茶幾上,擺的是景泰藍的長瓶,插幾枝應季的明黃洋桔梗,平添亮色。小陶趕緊跑過來幫拿禮品,兩隻眼,笑瞄簡嘉。


    陳清焰上樓,五分鍾後,跟陳母一起下來,陳母穿修身旗袍,個頭高,一頭卷發盤得雍容。


    “媽,您好。”簡嘉在跟陳清焰光速碰下目光後,靦腆開口。


    陳母不動聲色把第一次見的兒媳從頭到腳打量個遍,心情大好,比照片更漂亮,嘖,這孩子生養的真好。


    不可避免地寒暄,都是非常安全的問題,陳母有數,隻問候簡母,不提其他,這讓簡嘉感激。


    陳父有事,沒能趕回來,飯桌上笑得最洪亮的是陳景明,簡嘉很懂配合,聽老人講越戰的殘酷輝煌,竟然對裝備也表示了興趣。


    “爺爺,這個我知道,81式槍族至今……”


    陳清焰從桌底踢過來一腳。


    意思她拍馬屁過頭。


    簡嘉立刻會意,看陳清焰一眼,掐住話頭,給陳景明夾了塊魚:“爺爺,您吃。”


    陳母看在眼裏,相當滿意,她喜歡懂事有眼色的孩子,幸虧,沒娶那個精神病患者。


    陳景明可不是老眼昏花,精光一泄,瞪陳清焰:“你小子少在我眼皮底下耍花花腸子,為什麽不讓說?程程,你接著說81式!”


    命令式的,這一點,本質上陳清焰和老爺子如出一轍。


    吃完飯,簡嘉猶豫是否要去幫忙,平時在家,都是她收拾碗筷,陳清焰看出她意圖,坐在裙子上,壓著她:


    “家裏有保姆。”


    他的意思很明確。


    拉大提琴的手不該和油膩汙漬打交道。


    “程程,你來,我有東西給你。”陳母對這種婆媳誰占東風,誰占西風,根本無所謂,中年婦人早練出一雙閱人無數的毒眼,這孩子,是個乖孩子,她拿捏得準。


    沒必要拿無聊的家務去考驗,他們陳家,娶的是媳婦,不是保姆。


    “送你東西就拿著。”陳清焰偏過頭,交待了一句。


    在目送簡嘉上樓時,腿上一疼,原來是陳景明老同誌的手杖打了過來,他轉身,對上咬牙的臉:


    “我跟我孫媳婦說話,陳清焰,你多管什麽閑事?”


    第39章


    陳清焰唯有沉默應對,老爺子發火時, 最好閉嘴。


    二十八分鍾後, 兩個女人,才又款款下樓來, 簡嘉手裏提著巨大的紙袋,陳清焰沒多問,等到跟長輩作別,簡嘉坐到車裏, 他漫不經心瞄了一眼:


    “媽給的你什麽?”


    “不告訴你, 因為媽不讓說。”簡嘉抱住紙袋,心愛得很,有意躲了躲陳清焰, 怕他偷看。


    陳清焰對女人之間的這種小秘密, 絲毫沒興趣, 但他記仇, 回到公寓,踉蹌著把簡嘉直接拉扯到床上。


    簡嘉被他剝到一半,有點瑟縮:“陳醫生, 你沒洗澡……”


    他強勢得讓人心悸。


    陳清焰聞言,抱著人去浴室靡靡。兩人在漸熱的水蒸氣裏互相咬合的緊密, 簡嘉在失神中, 水沉沉的眼睛顯得更大更媚, 最終, 掐緊他的肩膀迸出眼淚。


    “程程。”他用低沉的嗓音喊簡嘉的乳名, 不緊不慢的,又摸向床頭的杜蕾斯。


    簡嘉在關掉燈光的房間裏看不見他翕動的喉結,額頭密匝的汗水,以及,陳清焰麵色潮紅,意誌迷亂的神情。


    在床上,103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總是沒有任何規則和秩序。


    不過,到了白晝,陳清焰依然話少、幹淨、清冷,看起來禁欲感十足。


    他習慣早起,要晨跑,簡嘉從床上跳下來給他準備早餐,等陳清焰從公寓的塑膠跑道回來吃完飯準備出門,她給他打起領帶。


    “我後天畢業典禮,陳醫生你來好不好?”簡嘉摸著那枚質感的領針,小貓爪子一樣撓來撓去。


    “到時看,我這幾天事情很多。”他說的也是實情,要做課題。


    簡嘉“哦”了聲,怏怏的,但很快掩飾住往他懷中又是一跳,腿環上去,陳清焰自然又要托住她:


    “程程,別鬧了,我趕時間。”


    “我們床頭的那個沒了……”她忽然趴在他耳朵邊紅著臉小聲提醒。


    陳清焰的身體被她拱得又要起來,聲音壓得冷淡:“嗯,我知道了。”


    “那你親親我,要不然,我不讓你走。”簡嘉還在拱他,軟細的嗓音,勾得人心中亂蕩。


    陳清焰蹙眉,在她粉嫩的小臉上啜了一下,簡嘉得寸進尺,偏還想鬧他:“那你再抱我一會兒。”


    黏糊得要命,陳清焰看她幾秒,低頭去咬她的嘴唇吸吮起來,這樣抱住她,三分鍾後揉了幾下小翹臀,微喘:


    “滿意了嗎?”


    簡嘉垂著明眸,輕咬住手指頭,在害羞地含糊偷笑:“嗯。”


    明明是個很害羞的女孩子,大膽起來,也很要命,陳清焰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讓周瓊陪你去買婚鞋,跟不要太高,穿著不舒服。”


    他走後,簡嘉順便下樓拿快遞,拆禮物總是飽含期待的,打開包裝:


    哦,是一組俄羅斯套娃。


    簡嘉自己有一套,那年夏天,去俄羅斯研學遊時買的。她沒再往裏拆,將東西收起,然後給許遠發了條道謝的微信。


    這條信息,許遠看得很及時,他眯眼思考片刻,編輯了幾句話:


    程程,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秘密,是藏在事情最深處的,要一層層剝到底才能有機會看到。


    但最終沒發,他知道,簡嘉一定沒有正式的拆開禮物,看看,她這麽沒耐心,或者說,除了陳清焰那個男人,她對任何男人送的禮物都是這樣的泛泛而過。


    女人其實是很賤的,許遠如是想,收回了思緒和那幾句話。


    六月的南城,並不算熱,下午七點十三分,太陽剛壓到西邊兩個樓盤之間,血紅血紅地往下墜。


    周滌非取下眼罩,落地南城機場,耳朵裏,輪流灌了一路的巴赫和德彪西。


    走出機場,她戴上墨鏡,麵無表情地重新行走在這座久違的城市,每一步,都又疼又虛。


    但沒有和任何人說起,自然包括她那讀大學開始便斷絕母女關係的所謂“媽媽”。


    可是,周滌非定期會給尚在老家的祖父母打錢,從不露麵。她把自己隱藏的很好。


    兩年多沒有來南城,稍有變化,無非是高新區多了樓盤,她沒坐地鐵,選擇公交,看到樓盤飄揚的廣告詞:


    十裏春風,不如有你,等你,我們一直都在。


    周滌非發現自己認得上麵每個字,但糟糕的是,她又沒辦法轉化成任何具體的信息了。


    從梧桐北路過,她忽然抓緊前排座位的靠背,一頭的冷汗,血壓飆到180/110,摸出手機,撥通了蘇嫻雅的號碼:


    “蘇醫生嗎?我需要你。”


    她的肚子,空了五天,隻靠幾片蔬菜沙拉和無數咖啡吊著一口氣。


    隨時能暈倒在路邊。


    蘇嫻雅開車過來把她帶走,重做量表,周滌非在谘詢所的沙發上終於能睡上片刻。


    也許,僅僅因為這個地方,是陳清焰帶她來過無數次的舊地,她貪婪地呼吸著曾經的空氣,並想象沙發是他的懷抱,昏沉睡去。


    夢裏,她吞吐不下,但必須吞下去,直到馬.眼那裏噴.射,她一臉的窒息,哭著道歉,對方告訴她:“這樣我才能幫你擺脫。”


    他說的擺脫,隻是一個轉手饋贈。


    這是周滌非在後來很久很久以後才明白的道理。


    信件上全是腥濃的白,這人的,那人的,所有男人的。


    除了陳清焰。


    “滌非?”蘇嫻雅把她從沙發裏扶起,周滌非慘白著臉,她直愣愣看向窗台上的綠植,“我可以見陳清焰嗎?你告訴我。”


    但蘇嫻雅並不知道陳清焰下周要辦婚禮,因為,陳清焰從不發任何狀態,一片空白。


    第二天,簡嘉在財大裏和老師同窗們合照完後,穿著學士服被班裏男生拉過去,畢業了,突然有幾個男生半真半假跟她玩笑:


    大學四年裏,一直暗戀著你。


    簡嘉驚訝極了,尷尬笑:“可是都沒一個人追我,好生氣。”


    男生們看著她手上的對戒,更覺得希望全滅。


    但大家還是圍住她,紛紛拍照,沈秋秋冷眼旁觀,在男生們把人簇在中央勾肩搭背時,她拿起了手機。


    一直到周瓊趕過來,也不見陳清焰。


    簡嘉笑到嘴酸,卻落寞,在一點期待都不抱時,陳清焰居然從103抽身出現在財大的校園裏。


    他像年輕的男孩子。


    穿意大利小眾品牌的複古白鞋,牛仔褲,露著腳踝,且手裏拿了單反。


    簡嘉一下看笑了,周瓊直撇嘴:“陳醫生好潮,103的醫生們都這麽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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