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弈爽朗一笑,“多謝靈語姐姐。”為了不露出破綻,他出來之時並沒有隨身攜帶佩劍,而是留在客棧。方才想著有沒有趁手的兵器,如今有了通天劍倒是不用擔心了。見孟靈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唐弈‘撲哧’笑出聲來,心中了然,“你放心,我定會在他麵前替你美言幾句。”唐弈不知曉孟婆的過往,以及為什麽會對畫皮如此的執著,不過既然自己欠了她的人情,不如順水推舟,幫她這個忙,也算是還了她的人情。千鳥峰的成員走了大半,多是跟虎鶇一起去會麵藤壺族了。避免壇中生事,虎鶇特意讓夜鷹留下來,倘若是有心之人欲在壇中惹是生非,夜鷹可先斬後奏。此次,夜鷹一行人往後山走去,身旁還帶著被綁起來的和香,他擺擺手,“停!”“副壇主,還沒到地方呢!”押著和香的下屬疑惑不解地詢問。此地空蕩蕩,要說離後山還有一段距離,怎的突然就在這兒停了下來,難不成還有其他的任務?“到地方了。”夜鷹笑的高深莫測,“到你們上路的地方了。”說罷,他瞳孔微縮,霎時抽出腰間的刀,寒光乍現,長刀不偏不倚的朝那問話的下屬脖子上抹去。隨著‘噗通’一聲,人頭滾落在地,剩下無頭的身子直挺挺的倒地。從拔刀到殺人一套下來行雲流水,一旁的人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輕,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有人立刻拔刀相向,神色凝重道:“夜鷹,你這是要背叛千鳥峰?”夜鷹並未理會,而是一刀劈開和香手上的繩子,單膝跪地,“公主,讓您受驚了。”一柄長劍帶著寒光落下,唐弈落地恰好將這句話盡收耳中,麵上一驚,下意識朝和香望去。他說公主?竟是宮裏的人。所以,朝廷早就有意要鏟除千鳥峰了。“殺了他們。”和香抬了抬下巴。夜鷹神情淡然的頷首。一行人除了他們,剩下的數十人皆是千鳥峰的走狗。既然卸下偽裝,必然是要一網打盡不留餘孽,二人很快便和他們纏鬥在了一起,此消彼長,接連不斷的刀光劍影中夜鷹和唐弈將人一一誅殺。和香望著唐弈,“果然是你。”青年換了一身衣裳,又卸去偽裝,一張熟悉的臉證實了她從頭到尾沒有猜錯。唐弈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想,現在和香姑娘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何人了吧!”“寧無憂。”☆、戰鬥當朝天子是寧無雙,賢明勤政,弟弟便是襄王寧無劫,寧無憂是最小的公主。“公主。”唐弈神情複雜的行禮。“地牢裏還有被關押的女子,本應該由池鷺處理掉,一一誅殺,不過眼下他跟虎鶇都不在壇內,隻有守衛,我想正是解救她們的最佳時機。”夜鷹探手從懷中摸出來一方手帕,擦了擦刀刃上的鮮血。寧無憂的目光望向遠方,“還有,後山上的起屍鬼需得處理。”不然一旦起屍鬼傾巢出動,城中的百姓定會遭受滅頂之災,分壇據點,且又出在天子腳下。這一招,不得不說毒得很。“我去剿滅起屍鬼。”唐弈自告奮勇。夜鷹既然是千鳥峰的線人,想必在宮裏頭定是身居要職之人,武藝精湛,一定能保護好公主。青年自然也就放心了。“好,我和青雲去將人救出來。”寧無憂撿起一把長劍,掂量一番。夜鷹撕下臉上的□□,露出他的廬山真麵目,劍眉星眸,相貌堂堂。原來青雲才是夜鷹的名字。裴青雲抬眼看了看唐弈,伸手給青年指明了後山的位置,“後山還有一波守衛。”唐弈點了點頭,看來少不得一場惡戰。寧無憂再三叮囑:“屍鬼成群,切記一定不要被抓傷或咬傷了,倘是不敵大不了便放人走就是了,不能平白搭上性命。”唐弈‘嗯’了一聲,提劍轉身離去。“宮道長,夜鷹帶著人在路上了。”宮傾心情大好,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想不到我宮傾一生倥傯,半世伶俜,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他眉頭一揚,望著四周貼著符的屍鬼,露出了一絲獰笑。“師父,您就在天上好好看著,我宮傾一定會讓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付出代價。”宮傾的笑容比秋風還要冷,左右的守衛瞧著打了一個寒顫,感慨首領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找些奇奇怪怪的人進組織。唐弈觀察著四周愈發眼熟,果然曾和既明一同來到這附近。雜草叢生,森林裏詭異的腳印直通懸崖,而山崖下那極為隱蔽的另一條小路,便通向這座後山。倘若能早一些察覺到這些,就不會有無辜之人被卷進來了,他垂著眼,握劍的手又緊了緊。不過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千鳥峰從與人消災的江湖組織,變成了一個為了利益惡行昭昭,十惡不赦,甚至動用禁術殘害他人,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外道。宮裏的人隻怕是早就有所耳聞了。後山有一行巡邏的守衛,有人見了唐弈立刻拔刀而出,厲聲嗬斥道:“什麽人?”“取你性命之人。”說罷,唐弈手中長劍一翻,通天劍便攜著一股淩厲的劍氣,直衝他麵門而去。守衛迅速反應過來,身形翻轉,才堪堪躲過一擊,意識到是個不好惹的茬後,立即轉頭吩咐下去:“我來頂住,你們快速速去稟報宮道長,有人闖進了後山。”說時遲那時快,唐弈立時掏出火符,飛快的掐了一道劍訣,長劍橫掃,幾個正欲通風報信的嘍被火光攔住了去路。“你、你是……”看清他手上的符紙,守衛登時往後退了兩步。唐弈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一劍未中又一次提劍迎上,朝他心窩刺出一劍。唐弈清理掉巡邏的嘍,快步上前,在一踏進後山便見到了令人震驚的場景。後山中陳列著三座鼎爐,周圍還有幾名守衛、一青衣道士,以及四具屍鬼,打眼一瞧其中兩具看著十分滲人,身軀高大健碩,額頭上還貼著黑底紅字的符。守衛見了他分分一臉警惕,唯有宮傾抬眼望向他,麵上一愣,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真想不到你竟自己送上門來了。”“你認得我?”唐弈眯起眼睛。“原是不認得的,隻是你身上戴著的玉佩實在是太過張揚了,想要不認得都難。”唐弈皺了皺眉頭,“是你煉製的屍鬼?”他隨身戴著玉佩隻有一塊,還是既明贈予自己的,終日不離身。聽宮傾話裏的意思玉佩定非凡品,唐弈盡管有些疑惑卻並沒有去接他的話茬。因為有些事他要回去親自問既明,自然不用、也不稀罕從一個外人嘴裏聽到他所謂的答案。“是,這些都是我的傑作,”宮傾眼底湧現出難以言喻的狂熱,“我創造了他們,是我讓他們無憂無慮的活在世外桃源裏。”唐弈咬牙,“一派胡言,你自私的剝奪了他們作為人的權利,還要談什麽極樂!”“一輩子沒有疾病痛苦,隻要我想,他們可以一直活下去。”宮傾越說越激動,一身道袍和這張洋洋得意的臉十分違和。唐弈冷哼一聲,“瘋言瘋語。”所有被煉製成起屍鬼的人,實則早就變成了一具具行屍走肉,服從命令,才是他們僅剩的價值。宮傾嘴裏的世外桃源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罪行的借口罷了。“別這樣,你既是清峰觀的,自然知曉能夠修行的人是少數,能飛升的則更少。與其守著無妄的執念,倒不如和我聯手一同為主人效勞。我相信,我們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盟友,一起主宰這天下。”他的目光落在唐弈的腰牌,以往他所夢寐以求的,時過境遷,想不到就連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清峰觀,都被主人安排的計劃所卷了進來,實在是讓人激動。青年將長劍橫於身前,“抱歉,我對主宰別人性命的事不感興趣。”“真是可惜,”宮傾搖了搖頭,佯裝十分遺憾的歎了一口氣,“看來隻能做敵人了。”話畢,他從袖袍取出三清鈴,凝視著唐弈狀似瘋癲道:“去吧,將他撕個粉碎!”三清鈴的鈴聲甫一響起,符揭開,魁梧壯碩的兩具屍鬼,緩緩的睜開眼睛。宮傾挑眉,滿意的勾起嘴角,“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得意之作,本想獻給主人先過目一番的,既然你找上門來,我宮傾便讓你親眼看到這天子腳下遍布起屍鬼。”“既是如此,須先問過我手中的長劍。”通天劍凝聚了洶湧的真氣,他不想和屍鬼糾纏不休,長劍一送,劍氣登時在一具屍鬼的身上炸開。一時間白衣翻飛,碎石四濺,驚起一地煙塵。連站在一旁觀戰的宮傾都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三尺長劍的確不容小覷,可惜空有一身武藝無法阻止屍鬼,宮傾目光移向一旁幾乎是毫發無傷的起屍鬼,笑意漸深。“太遲了。”宮傾拉長尾音,繞到後頭將其餘屍鬼的符揭下,“看你還能撐多久。”兩具身形頗為龐大的屍鬼,可是宮傾翻遍了古籍,殺了數人,才研究出的心血。隻要三清鈴一響,命令下達,即便是被人砍下頭顱打倒在地,依然可以重新站身起來拾起頭顱,頑強的繼續進攻著。一遍一遍,將人消耗到筋疲力盡為止。煙塵過去,唐弈睜著縱目天眼,但是卻不似往常一般赤紅,反倒是像無法消散的玄色濃霧,漆黑如墨。就在此刻,縱目以一種憐憫天下蒼生的神態注視著他。宮傾在難以置信的同時,又平白的泛起一股怒意湧上心頭,眼底的殺意頓顯。歸根究底,宮傾生平最厭惡旁的人用憐憫的目光來看向他,他才不是可憐人。“先將他的身體撕個粉碎,然後把山下的村民殺光,一個不留。”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說出殘忍的話,話音剛落,宮傾看著遠處的戰局用力搖著手中的三清鈴。在不間斷的鈴聲作用下,催動著一具具屍鬼向唐弈進攻著。他見招拆招,不斷的消耗真氣,反身躲避,隻是唐弈的心裏頭卻清楚得很,雙拳終究難敵四手。大塊頭起屍鬼可不好對付,和一般蹦蹦跳跳的屍鬼還不同,別看他們身形的魁梧但動作靈活,並不笨拙。尤其是一身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可以說和少林門派的絕學金鍾罩鐵布衫有異曲同工之妙。黑底紅字的符貼於劍身,夾雜真氣的氣流直奔屍鬼襲去,同時輕啟唇齒,口中念著晦澀難懂的符咒,隻是唐弈每吐出一個字,他的臉色就愈顯蒼白一分。“修行之人真氣至純至陽,而你竟然還妄圖修鬼道,兩者相克,隻會引來反噬。”宮傾震驚之餘,也不得不大為佩服他。原因無他,隻因為兩者相克,修煉起來自然非常耗費心血,還需克製心神,否則一不小心便會走火入魔,得不償失。四具起屍鬼將人圍在中間,唐弈甚至來不及停下歇息片刻,連忙躲過從身後襲擊過來的拳頭,長劍一擋,宮傾隻見他額前肉眼可見的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水。見他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適才一臉玩味地走上前,宮傾道:“陰陽相克,你應該能感覺得到內裏反噬你的五髒六腑。”“眼下,你是不是很後悔,後悔為什麽選擇和我宮傾做敵人,後悔你自以為是偏偏選擇了一條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路。”“道不同,不相為謀。”冷笑一聲,唐弈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繞到他身後給了他一掌,“即使知道不可能成功,再來一萬次,我依然會賭上一切選擇這條路。”宮傾心裏頭一陣惶恐萬分,雖然反應過來反手迎上這一掌,不料被唐弈這匯聚了全身真氣於一掌的狠辣招式直接逼退至數十步外,手臂一麻,噴出一口鮮血。宮傾拚了命才堪堪穩身形,瞥了一眼嘴角溢出鮮血的唐弈,冷哼一聲,“真是一塊硬骨頭,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一劍斬九天硬生生挨了唐弈的一掌,三清鈴落地。起屍鬼的動作遲疑了一瞬,唐弈抓住時機又摸出幾張符,貼滿通天劍劍身。“你瘋了,”宮傾見他內息翻湧,似有抱著魚死網破的打算,“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唐弈抄寫過《六道輪回》,熟讀精思,又將古籍上的鬼修心法和口訣倒背如流。體內兩股混沌的真氣作亂,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接下來會承受怎樣的代價。唐弈捂著胸口怒叱道:“就算是死,我也會毀了這些破爐子,和你同歸於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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