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辰遙遙地看見一騎白馬從敵陣中飛奔而來,隻要一眼,他的心便狂亂地跳了起來。


    「楔形陣,進攻!」林照辰厲聲令下。


    軍中響起了一種韻律奇特的號角聲,士兵們馬上依據號令迅速調整陣列。


    燕國公一騎當先,槍尖向前,疾馳而出,以他為中心,左右飛奔著跟上,形成了一個尖錐形狀向前推進。這種方式,以最精銳的輕甲騎兵為前鋒,能以最迅猛的速度插入敵軍陣營,因燕國公林照辰悍勇無雙,以他領頭,這個陣列就像一把尖銳的刀子,直刺敵營,鋒芒凜冽。


    於此同時,江北聯軍陣營中,衛兵們趕緊過來扶起了魏子楚。


    魏子楚臉色青得幾乎發黑,他攙扶著衛兵的手,掙紮著走了兩步,過去奪過了一名軍士手中的弓箭。


    他彎弓搭箭,指向前方。


    薑宛姝騎在馬上,疾馳而去,他隻能看到她的背影,她不會回頭了。他的宛宛永遠不會再回頭了,是的,她說的對,他們已經錯過,再也回不到從前。


    金色的陽光下,婆娑的菩提樹影中,那少女的身形漸漸地從他眼前淡去了。


    魏子楚的心有那麽一瞬間是絞痛的,然而,立即又變得硬如鐵石。


    她不能屬於他,也不能屬於別的男人。


    魏子楚朝著薑宛姝的後背射出了一箭。


    利箭呼嘯而去,穿破了風和黃沙。


    林照辰目眥欲裂:「宛宛!」


    而幸在此時,另一支羽箭無聲無息地射出,比風更快、比火更疾,追上了前麵的箭,嗖地撞開了它。


    兩箭交匯,從薑宛姝的肩膀側邊擦過。


    魏子楚憤怒地轉頭,對著連雲策厲聲嗬斥:「連雲策!連你也要背棄我嗎?你忘了昔日周王府對你的恩德嗎?」


    連雲策放下了手中的弓。他不但武藝精湛,一手箭術更是出神入化,魏子楚原是知道的,卻沒有想到他用來對付自己。


    連雲策目光沉穩,直視魏子楚:「世子,周王擢某與微末之中,某沒齒難忘,然則,薑相於某亦有大恩德,某斷不能見薑姑娘死於非命,求世子體恤。」


    魏子楚的牙幾乎咬碎了,他不再理會連雲策,轉而對士兵下令:「放箭,進攻!」


    箭雨復發,如飛蝗鋪天蓋地而去。


    林照辰與薑宛姝尚有兩三米之距,他心急如焚,大喝一聲,從馬上躍起,腳尖在馬頭上一踏,如蒼鷹一般飛掠而出,向薑宛姝飛撲過去。


    他的人尚在半空中,對陣的箭雨已至,他倏然銀槍一抖,舞出霜花如簇,綻放開去,一大團銀光護住了薑宛姝。


    薑宛姝縮了頭,驚叫起來。


    林照辰一手持槍,一手伸去,挽住了薑宛姝的手臂,將她拉了過來。


    兩個人一起跌落在地上。


    林照辰一聲悶哼,適才他隻顧得護住薑宛姝,腿上中了兩箭,血流如注。然而他麵不改色,半跪於地,運槍如飛,攪起風聲厲厲,槍影密不透風,箭雨如同潑在牆上,全部飛灑開去。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隻在瞬間。


    薑宛姝趴在林照辰臂彎中,頭暈眼花。耳邊是殺聲震天、眼前是刀光劍影,但她的心卻是安穩的,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安身之所,再無憂慮。


    燕州軍的人馬已經沖了上來,與江北聯軍衝撞在一起,雙方立即展開了血腥搏殺。


    幾員心腹部將飛快地策馬過來,圍在林照辰的周圍,將他扶起。


    那邊,副將張孟與連雲策殺做一團。


    連雲策持一方畫天戟,招招剛猛、步步逼近。


    林照辰腿上負了箭傷,他匆忙中看了薑宛姝一眼,見她身上亦有血痕,心中一緊。何況,方才被敵軍逼退了數百米,已經失了先機與士氣,今日一戰,頹勢已定。


    林照辰當機立斷:「左衛二營斷後,鳴鑼收兵,撤!」


    眾將扶著林照辰上了馬。


    林照辰帶著薑宛姝離去,臨去前,他回頭掃了一眼,不見魏子楚何處,想來已經躲藏起來了。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個嗜血的笑容。


    ——————————


    燕州軍撤退了八裏地,靠近了橫斷山脈之下,停了下來,稍作歇整。


    連營帳都來不及搭起,隻在平坦處圍起了四麵幕布,林照辰急忙看了薑宛姝脖子上和手上的傷口,他的臉都黑了,沉得嚇人。


    薑宛姝本來還想蹭在他懷裏撒嬌,但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很可怕,似乎在生氣的樣子,她不由有點兒心虛,老老實實地縮在那裏不敢吭聲。


    隨軍的醫師已經被傳喚了過來,為林照辰和薑宛姝處理傷口。


    這些醫師們平日救治的都是那些粗魯軍漢,向來大大咧咧慣了,即便是對著燕國公也是一貫地風風火火,但是對著薑宛姝這樣嬌滴滴的姑娘,一個個都有點手足無措了。


    特別是薑宛姝還嬌氣,沾了水的布巾才擦上傷口,她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別碰別碰,疼死我了。」


    林照辰把手伸過去,沉聲道:「讓我來。」


    醫師們將布巾呈了過去。


    薑宛姝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淚汪汪地看著林照辰。


    林照辰還是板著臉,但他不顧自己腿上的傷,單膝跪在薑宛姝的麵前,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為她拭擦去上麵的血汙。


    他的動作是那麽輕柔,或許是因為平日裏都沒有做過這般事情,他的表情還是很嚴肅,但薑宛姝總覺得從其中看出了一點緊張的意思,他連大氣都不敢喘,輕輕擦著,唯恐重一點就會弄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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